大明水师将广阔的南洋海面分成若干分野,每个区块,都有一支分遣舰队,负责该地的商路保障、扫荡海盗甚至处理国家间的海上纠纷。
王参将是东南特遣舰队的最高军官,虽说他这级别的末席武官在水师议事座位编号排在二十之后,却凭借着跟随郑提督多年,好歹也混到参将之职。
他此生最大的目标就是平平安安活到死。王参将胖胖的左手盘着鹌鹑蛋大的金黄色蜜蜡串,另一只胖手从怀里掏出绣着凤穿牡丹的手帕抹抹脖子和脸上的油汗,大声道:“这上面派来的愣头青着实不懂规矩,告诉他去阿夏号虚晃一下便好,莫要真的闹出摩擦。这厮贪功心切,竟不听本官号令,折损船只和人马,实在可恶。”
三艘甲板上层建筑被烧得七零八落的二号福船被拴在阿夏号船城的码头上,船上守卫的都是阿夏号的女兵,三艘船上没死的明军都被缴了械,捆成几串押在船城里。七杀站在自己座船船头,两手交叉在腹部,迎着王参将笑得艳若桃花。别看七杀笑得美,身后站着的不管是认识的小鲛女还是几个七长八短的老少面孔,个个对自己都没好脸子。
王参将挺着个大肚子,让两个亲随扶着颤颤巍巍走过“吱呀呀”响的跳板上了七杀的座船,对七杀又是打拱又是作揖,口称“误会误会,罪过罪过”。然后忙不迭地数落手下新来乍到不懂规矩。
七杀情知王参将是场面人,看重的是面子,也乐得给他这个台阶下,也说些“手下人不懂事,不小心和天朝闹了摩擦,侥幸得了便宜”之类。王参将从善如流,没必要再为之前的事结了冤家。
七杀抿嘴假意嗔道:“参将大人许久不来,和大人相熟的小妹都怨着您呢。”
王参将见七杀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起这个,脸上有些挂不住。他身为大明水师派驻此地的最高将领,每年从各小国君臣那里拿到的什么常例炭敬、海商那里拿到的抽水孝敬,甚至队伍上吃的空额,大多数都挥金如土地消费在阿夏号上,算得上是阿夏号的金牌恩客。是以双方利益所在,对七杀的事王参将能糊涂就糊涂。
王参将“嘿嘿嘿”干笑几声,在人群里瞄了几眼,目光停在建文身上。他赶忙岔开话题,笑眯眯地问建文:“阁下可是我大明人氏?”
建文情知王参将认出自己,却故意不说破,才要答话,铜雀插到他身前躬身回道:“回大人,这是老夫贴身的一个小厮,幼年从大明随着老夫往来海上做生意,虽说是大明人氏,也有好几年没回过故国了。”
“哦,好好好。”王参将圆圆的脸上堆满了笑纹,手上盘着蜜蜡串的速度明显快了几分,七里偷偷对建文说,这家伙活像庙里的弥勒菩萨。
此时,青龙船正停在七杀座船旁边,王参将睁着三角眼来回打量了几下,点着头随口对铜雀说:“本官常年在南洋公干,这高丽的龟船还是第一次见,果然奇特,果然奇特。”铜雀知道王参将故意装傻,赶紧捻须赔笑了几声。
王参将又转过脸对建文说道:“再过几年本官也要解甲归田,只想安安稳稳混到卸职做个富家翁。如今这海上不安全,郑提督的舰队正在南下清剿海盗,他手下许多不通事理的年轻人都想着要建功封侯,你们远远看到躲着点,被误认为钦犯可就麻烦了。”
建文明白王参将好意提醒自己,自然心照不宣,双手抱拳行礼道:“多谢大人好意提醒,小人如今有伤在身,七杀大人还在替我诊治,待再有几个疗程伤势痊愈,自然远离大人防区,不会给大人找麻烦的。”
“嗯,”王参将笑眯眯地点着头,没头没脑说了句,“当年先皇在玄武湖阅兵时,我还以郑提督亲信之身做过军中司仪官呢。”
建文神情一顿,本以为这老胖子只是被酒色权力腐蚀的寻常昏聩军官,不料此人并非寻常之辈,他早早看出自己身份却又不肯说破,真不知他揣着什么心思。旋即建文心中又是一紧:“这胖子故意不肯说破,也许是看着七杀的面子,放我一马;又或是缓兵之计,在等郑提督大军前来。无论如何,阿夏号是不能多待了。”
对建文说完这句话,王参将没再说什么,接着向七杀询问吴游击下落。别的兵丁死几个并不会有人问,若是堂堂游击死在这里,朝廷断断不肯善罢甘休。七杀打个响指,船舱里出来个金发碧眼的高大罗刹女武士,手上牵着被捆成粽子的吴游击。吴游击如今也没了之前的豪气,头盔早不知道丢在哪里,垂头丧气不肯看王参将。
七杀命那罗刹女武士替吴游击解了绑绳,笑盈盈地对王参将说:“王大人可以好好查查吴游击可有什么伤,若是离了我的船才发现有什么缺心少肝,我可不包赔偿。”吴游击见七杀调侃自己,更是无地自容,悻悻地走到王参将身后不敢说话,王参将看他那倒霉样子也不好再责备他。
七杀又打了第二个响指,罗刹女武士朝着女兵叽里呱啦喊了几句罗刹话,几个健壮的妇人背上来四个大皮囊,又有两个大箱子。“咚”地放在王参将面前打开,原来四个皮囊里都是银币,两个大箱子里装的是金币。
“下面人不懂事,烧坏几条船,这修船的费用自然是我出了,也不知多了少了,还请多多包涵。”
王参将走上前拿起一枚银币吹了一下放在耳边,银币发出“嗡”的悠扬脆响,听着银币美妙的声音,闻着七杀身上的阵阵香气,他满意地点点头。七杀出手大方,给的钱足够让自己上上下下都封口,而她之所以送自己在南洋通用的金银币,想必是为了让自己在阿夏号花起来更方便。这些钱转个圈子,终究还是会回流进她七杀的口袋,想到这里,王参将心里也暗自苦笑。
七杀从小鲛女手里拿过一个镶着玳瑁的小匣子,手指轻轻触动绷簧,小匣子的盒盖“噔”地弹开,里面躺着一对儿通体镶着蓝宝石的墨玉如意。她将东西拿到王参将和吴游击面前,又说:“这一对儿墨玉如意是位大明豪商请名工匠制作的,去年生
日送到我这里,我也没什么用处,就此送与二位大人,往后再见还请不要动不动就开炮。”
吴游击听说还有他的礼物,知道是七杀在嘲弄自己,臊得满脸青紫。
王参将命人将金银都抬去自己船上,临走前,他又眯缝着眼睛多看了建文两眼,凑到七杀身边悄悄说道:“你那位小客人是个大祸害,你可要早早送走方为上策,你自己最好也躲一躲,若是等郑提督到了我可罩不住。”七杀笑而不语,双方就此别过了。
“大人,就这样走了?那小子可是钦犯……”看着离七杀的座船越来越远,吴游击忍不住在旁边提醒王参将。
“哼。”王参将手里盘着蜜蜡手串,瞥了他一眼沉下脸来,“什么钦犯,我怎么没见到?你违抗军令擅自出击,折损朝廷军士,这罪过我还要给你扛下来。动不动就喊打喊杀,早晚这条小命要葬送在海上。”
常言道,“败军之将不言勇”,见王参将不悦,吴游击也不敢再多言。
当晚,王参将口述,让随军书吏记录写了份报功文书,文书里称与海盗激战获得大捷,歼敌千人,击沉敌船十余艘。吴游击以下列了数十名有功人员,申请朝廷奖励。
七杀给的金银王参将自己留了大半,分出少部分给吴游击和几个千总封口,几人新败,拿了钱自然不愿再提此事。王参将又将战死人数翻了一倍另外造册申报请求朝廷抚恤。
建文睁开眼,觉得耳朵响得厉害。他掀开厚厚的天鹅绒被子从大床上坐起来,看到七里一直在旁边坐着。七里起身拿过两个枕头给他垫上,又坐回去,冷眼看着他。建文看着房间里的陈设恍惚了半天,才想起现在还在阿夏号上,他自从离开泉州,好久没有如此安稳舒适地睡过了。
青龙船在阿夏号足足停了快两天,建文每天都要接受七杀的悉心治疗。
七杀的古波斯推油功夫极好,又结合着许多熏香和秘药,每过四个时辰就要给建文推一疗程。建文虽说还不能油到病除,鼻血也流了不少,精神状态倒比之前好了许多。胳膊上的两条“孤克煞气”不知不觉也退到了臂弯处,看样子海藏珠的排他作用确实起了奇效,这让建文心中稍安。只是每次治疗后他都全身酥软,要昏沉沉睡上好一阵子。
建文看到七里眼底有很多血丝,眼圈也是黑的,看来她这两天都在陪床。他有些小小的歉意,想说几句感谢的话,却有点儿心虚,憋了半天才说出句:“你忙自己的吧,别老陪着我。”
七里修长的双腿并得很紧,斜斜靠在床边上,脸上毫无表情波动:“我的责任就是保护你的安全,再说你看你这两日火气大,也许随时用得上在下。既然之前说定,你不让我报恩,我唯有以身体代偿,随时待命。”说着,她做出要脱衣服的样子,利落地解开腰带。
“不可不可,我怎么会提那样的非分要求,你怎么又提起这个?”建文从小受的是孔学孟道的熏陶,俨然也是半个小道学先生,见七里真要脱衣服,吓得闭上眼直摆手,“莫脱莫脱!”心里却打鼓似的跳个不停,略有期待。
七里本也只是做做样子想嘲弄一下建文,看到他这样,轻蔑地说道:“你这个连女人脱衣服都不敢看的胆小鬼,唯一的优点大概只有滥好人。巨龟寺的龟僧说得对,你应该早点出家去当和尚。”
小鲛女忽然推门进来,看到七里将衣服脱了一半,顿觉尴尬,赶紧关上门,在门外叫七里:“七杀大人要……那个人去航图室,铜雀老爷子也在那里等着,似乎是有事要找他。另外七里姐,我想找你陪我去练功,你要是忙就先忙。”
建文和七里急忙一起喊道:“不忙!”意识到是同时说出来的,两人对望一眼,只见彼此都是满面绯红。七里作为忍者虽说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但之前的话都是和建文说的,如今被第三人撞到,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七里刚要再开口回绝小鲛女,旁边建文倒先说话:“你去吧,老陪着我怪无聊的。我也躺累了,待会儿想一个人走走。”
七里犹豫了一下,嘴里“嗯”了一声,拉根拐杖放在建文床边,跑去找小鲛女。出门前,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建文,只见建文还在看着自己。
看大门“哐”地关上,建文这才长嘘一口气,然后慢悠悠地下了床。他拄着拐杖,试试腿脚问题不大,慢悠悠地朝门走去。他似乎想起什么,回去从枕头下取来火铳插在腰上,拍拍腰间觉得安心许多,这才出门去。
自从王参将走后,七杀下令转移去其他安全海域,所以这两天整个阿夏号船城变成了大工地,到处忙忙碌碌。除了铜雀、建文等人之外的客人都被送走,女兵们“叮叮当当”敲打着加固木排,用作船城城墙的船只之间的铁链被拆开,船只调集到同一方向重新固定,接下来整座船城都会被她们牵引着前往新海域。
建文拄着拐杖在高高的阿夏号主船上看了会儿人们干活,见到不远处一艘外壳漆成白色的破冰船切开蓝绿色的海面破浪而去,船上腾格斯半个身子探在船外,紧扒着船舷吐个不停,白色船壳上一大截都被弄脏了。腾格斯边吐还边哭得稀里哗啦,他朝着船艉掌舵的罗刹女武士大喊:“慢点,慢点成不?俺连胃都快吐出来了!要不放俺下船好吗?”
罗刹女武士哈哈大笑着说:“你不是说我这艘白船在大海上像极了草原上奔驰的白马,非要跟我学操船吗?如今上了船想下去可不行噢!”船速果然一点儿没减,呼啸着从建文身边擦过,带起来的风差点把他刮倒。破冰船很快跑没了影子,空气中只留下腾格斯的哭喊声和罗刹女武士的豪爽笑声。
那罗刹女武士是七杀手下的得力干将,具有将水面结冰的能力,和明军的一战中负责带队料理八艘草撇船的就是她。战后,腾格斯闹着非要和她学操船,她也爽快答应,看样子腾格斯操船能耐没学到,晕船功夫倒是见长。
另一边,七里正在船艉教小鲛女投掷苦无的技
巧。小鲛女看到建文便冷若冰霜,大概是知道他是大明前太子,所以看着就没好气。可要是看到七里立即会换张面孔,有事没事黏着七里学这学那,假如七里是男人,说她对七里一见钟情也不为过。
建文再顺着船舷走,看到哈罗德抱着一大摞纸不知在写着什么,嘴里念念叨叨左摇右晃走过来。建文和他打招呼他也没听到,快到建文跟前时正踩到一大捆盘好的缆绳,整个人四仰八叉摔在缆绳圈子里,只留下两条腿露在外面,手上抱着的纸散了一地。建文走过去看,原来都是各种关于阿夏号船城的素描,每张纸的角上还都写着“献给时代的缔造者七杀大人”。此外,还有十几张新式转轮连发铳的设计图,联想到之前七杀看自己那把转轮铳时贪婪的眼神,哈罗德八成是为了讨好七杀连夜画的设计图。
自从被七杀的香气迷晕后,哈罗德的脑子就好像有点儿不大正常,也不知是真的被七杀的魅力摄住还是被香气熏坏了脑子,跑东跑西又是画又是写,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恢复正常。建文看到哈罗德这傻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管怎么说,这两天是我们过得最轻松的日子。”这些日子发生的种种事情走马灯般在建文脑子里转了一圈。他真希望这快乐能继续下去,只是郑提督、日本幕府将军这些人能放过他们吗?父皇临死前扭曲的面孔忽然又浮现在眼前,“只有找到佛岛,为父皇报了仇,才能告别这隐姓埋名、颠沛流离的日子。”建文感到伤口的位置又有些隐隐作痛。
想着想着,已经走到阿夏号的航图室。到达航图室门口,建文略微惊异了一下,只见门口守卫除了在阿夏号上常见的女侍外,又多了两名身材健硕的黑人男子。
建文从未见过黑人,小时候却听郑提督讲过,距离天竺海西极远之地有黑人国,当地人肤黑如炭,以羽毛为饰,终年不着衣物。眼前这两名男子头插羽毛,腰系草裙,挎着刀柄雕刻着豹头的弯刀。两人眼神都精悍无比,宛若狮虎,想来是什么大人物带来的卫士。
正不知是否该推门进去,只见铜雀从过道另一边盘着小铜雀走了过来,看样子他也受到了七杀邀请。
航图室门口的女侍从见建文、铜雀都到了,就轻轻叩了几下门,禀报说道:“七杀大人,他们来了。”
“请他们进来。”门内是七杀略带慵懒的声音。
女侍从打开门,建文拄着拐杖进去,航图室很狭小,只能容纳十几个人,屋顶是球形小穹顶。七杀席地坐在地毯上,房间拉上了厚厚的窗帘,黑漆漆的全靠几支蜡烛的微弱灯光照亮。坐在主位的七杀换了身露腰的红色波斯风暗花紧身长裙,头戴金冠和红头巾,看着多了几分女王的高贵气质。
建文坐好才看到,七杀面前摆着圆形球状仪器,几个带刻度的黄铜圈横七竖八地将个水晶球裹在中间。等女侍从将门关好,七杀将双手放在球形仪器两边,嘴里念起奇怪的咒语,只见水晶球中渐渐燃起一团蓝色的小火焰,小火焰渐渐地由蓝转绿,由绿又转黄,几个黄铜圈绕着水晶球飞快旋转。水晶球射出伞状光芒,投射到屋顶竟显出一片海图,几个黄铜圈也停止转动,在海图上勾勒出带镂空刻度的经纬线。
“这是海象仪?”建文在京师去过观星台,这东西像极了观星的仪器,且观星的仪器也有几道铜箍,意理相通,立即猜到这是传说中的海象仪,果然铜雀对他投来赞许的目光。
“多年来有不少海客想要前往佛岛,他们在阿夏号短暂停留,纸醉金迷,花掉最后一个铜板才离开,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七杀仰望海图,双手在海象仪上转动,投射到屋顶的海图也跟着挪动起来。
“我看大概是被你榨干最后一个铜板才对吧?说不定他们是欠了你的花债、赌债,才被迫去佛岛的。”建文嘟囔道。
七杀听了未置可否,朝着他一笑:“也许吧,反正他们都没活着回来,钱留着也没用。总之,他们除了钱,还留下许多碎片情报,我根据他们的情报,拼出这张地图。”
七杀又将脸仰向穹顶:“这是我能拼出的关于佛岛最准确的海图。将海客们的情报集中在一起,我们可以确定几点:第一,佛岛在热带海区,那里长满椰子树;第二,佛岛附近有许多巨大的移动漩涡,洋流也很不稳定;第三,佛岛附近海域也许是受到某种力量操纵,出没着众多奇异恐怖的生物;第四,找到佛岛的关键在一种叫海沉木的神奇物件,很少人知道那东西长什么样,不过海沉木存世似乎只有一块。”
听到这里,建文心中一颤,想起七里手里的海沉木还在铜雀那里,心道:“万幸七杀不知道我们也有一块海沉木,否则以七杀的性子,八成会把我们杀光切块,装麻袋扔进大海,然后把东西抢走。”想到这里,建文感到冷气一直从后脊梁冲到头顶。
“七杀大人,起航了。”小鲛女将门推开条缝,轻声向七杀汇报。
建文感到屁股下的地板震动起来,阿夏号动了。
几十条大船拖着庞大的水上城镇,在海上缓缓移动起来。
“真像回到科尔沁大草原了。”望着祖母绿般碧绿辽阔的海面,腾格斯感叹道。波澜起伏的海面如同青草起伏的草原,这几十艘船拉动浮动城镇的景象,与牛群拉动勒勒车的景象并无二致,他乘坐在白色破冰船上,如骑在白色骏马从勒勒车旁飞驰而过。腾格斯想放声高歌,不料才一张嘴便嗓子发腥,又抱住船舷“嗷嗷”吐起来。
“到了季风带,速度会快起来,其实我们是海上的游牧民啊!”罗刹女武士牢牢把着和她一样高的舵盘,享受着速度和海风带来的快感,丝毫不顾及由于晕船而吐得死去活来的腾格斯。
半日海程外,数百艘战舰构成的大明水师主力舰队遮盖了整片海域,正在昼夜不歇地前进。挂着九枚青色犀角灯的宝船上,郑提督紧盯着罗盘,代表主力舰队的大片红色,正朝着青龙船所在的地区铺天盖地地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