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如丝,随风摇弋着,条条细丝如蚕,无声在落地。染湿了那水泥走道。上面的绿叶也是一滴滴的雨珠。
走道两边是已有碗口粗的樱花树,在细雨中樱花在无声地坠落,春雨爽冰,花落如缤,粉色的花瓣,白色的花瓣,片片在雨中翩跹如蝶,辗转纷飞。
不远处的闪亮栅栏后,是松软绿茵的草地,散落了点点明珠。再远些,就是一座被绿树半掩住的住宅,露出了六座花式灯座,几株粗大的棕榈树。在树下,有一个竖起的太阳伞,构成了一个独特的小空间,雨水从卡通式伞面落下,点点打要伞的边缘下面,草地上也有点点碎花溅开。
实际上这里是一个中产阶级的住区。现在是上午时分,雨得细密。
这个社区绝大部份的住宅的主人恐怕都在那城区鳞比序次的高厦华楼中上班罢。所以这里安静。恬然。只是住宅受雨的细抚轻洗。
不过现在也不是没有人在。一个男生就在。不过现在他正是坐在地下,靠着那不锈钢栅围边上。灰色的外衫已经变得肮脏,他垂着头,没有看出形相,不过还能从外形上看出,他是一个相当年轻的男人。
在他那穿的耐克运动鞋脚边,乱七八糟狼籍在有五六个酒精类饮料的易拉罐的。一支链子从他胸前吊了下来。任由这春雨丝丝浸入了他的外衣,他的内衫,甚至他的心。因为他的心已是彻底的冰凉。
“阿洁,阿洁……”。他嘴中轻轻地,无尽依恋地地念着,里面是饱含了深深的伤心。他的轻念好像无意识,然而又像是从他内心中径直透出来。
不过他也是知道。阿洁是不会出来见他了,他就是在这春雨未下淋之前,就在这住宅外边徘徊很久了,然而始终是未得见伊人一面。
抬起头来。雨淋在脸上,现在能看清他的长相,那是一张年轻,帅气不过现在却是充满了颓废与落寂的面。
脚步声响起,他全身一个激灵,小洁……
然而方转过头去,他就是失望地头又垂了下来。来的人并不是宅中自已想等的那个人,而是一个路人。
那是一个打伞路边的女生。
来人是一个身材高挑的人,现在她正在那长长的绿色走道另一头行来。打着一把蓝色的雨伞。一身长发散在身后,她的脚步行得相当快,虽然穿的着平底鞋,不过走过来还是带起了一串蹬蹬的低响。
这个打伞的女生是靠近路边那些樱花树下走动的,雨和花瓣淋在她伞顶上,夹着丝丝雨的春风拂在她清秀怡人的脸上,还有那浸透雨水中淡淡花馨。让她感到惬意又欢快,她现在是以一种悠然从容的心情在雨中散步。左手持伞,右手则是提着一个塑料透明胶袋子。
脚步踏过那一路的含露缀珠的红白花廊,她高兴地发觉了目标。那是在前面不远处,那株粗大原樱花树下黄色回收筒。快步行过去,半弯过下腰,将袋子扔进去后。
直起身子,清丽的脸上淡淡地笑了笑。一片花瓣从她眼前飞过。
她今天冒雨出来。一半是为了扔几个瓶子,另一个就是借这下雨的天气出来散下步。两片花瓣在她弯腰时飘入伞中,停在她青色外衣的肩头。她伸出那纤纤玉指,将这两个不速之客轻轻拂去。
就在她打算向回走时。目光流转中,却是无意地一扫,发现那个不远处的人。
轻轻从唇中吐出一个啊字后,她犹豫了下,就是快步行了过去。
不就是夏伟毅吗??”。她吃惊地问。在走近之前,她就是发现了这个男生很眼熟。
那个男生呻吟了一声,一双宿醉未醒的眼迷离地盯着对方。他现在一个字也是吐得不全了。
“瞧你醉得这么厉害了,快起来吧。地下全湿透了!!”。那个女生关切的说,她将伞为那个男生挡住雨,弯下身子,伸出右手就要将男生拉起来。
这个男生体重可不轻,并且女生又要一个手拿着伞,力量不足。拉了几下,都是没有成功。那个男生偏生又是醉得迷糊,现在还是没有能完全清醒过来。
索性那个女生将雨伞先放下来。双手合力抓住男生的一支手臂。费了好一会功夫。才能将那个男生扶起来。那个男生背靠着栅栏,垂着冰,泪水滚滚。而女生那本来很整齐的长发也是凌乱了。并且外衣也是点点水影。气喘也有些急。
“夏伟毅怎么会这样??”。女生苦笑。她看到伞要给风吹动滚走。
于是赶快又跑开将那伞拿回来。重新将伞遮在男生的头上。“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男生嘴角边现出苦苦的笑容。没有作声,实际上现在他头痛得要裂开般。脑子中一片糊涂。只是觉得对方实在面善。
“看你这样,好像整夜都在给雨淋呢??”。女生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无奈地摇了下头。“你全身上下全湿透了,快回家去吧??”
男生没有回答,他伸手出去,接了些雨水。然后按在面上。仰头无语一会后,他才说了。
“我家在天水。现在你要我怎么回去??”。
“那你朋友呢,我替你叫朋友来接你??”。
“我朋友全都回家了!!”。
看你也回不了学校了,现在学校都放假了!!!”。女生自动又否决了另一个可能。
“我现在是无路可去了!!”。男生惨笑道。“冰洁把我推出门,理也不理我!!”。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就是伍小姐的家??”。
“对!!”。
“我替你叫吧。她也许现在对你气消了呢!!”。女生说道。但是她方想开口向内叫喊。男生就是制止她了。
“算了吧,我知道冰洁的脾气,她就是那种倔气得很的人。她说不开门,就是不开门的了!!”。他现在越发清醒了,说话也是更长更有条理。叹了口气,他用力地揉着额角。
“那你怎么办,就在这外面让雨淋啊??”。女生道:“再想想吧。你有没有别的有关系的人,雨淋多了,对身体可不好,再说也不知伍小姐的气什么时候才消!!”。
男生沉默了。静待一会后,女生体味出意思。
“敢情你在西安没有一个熟人和朋友了吗??”。
“没有了!!”。回答很闷也很沉。
生也是默然了。她扬了扬眉,望着伞外面无声下着的烦人春雨。
“这样吧,我认识一个男生,他是单人住着一间屋子,并且也不反对有个伴。你愿不愿意去那里先住下来??”。女生想了一会后开口说。
“这个……这个……”。男生的话还没有说全。女生就是剔起了秀眉,斩钉截铁的说。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罗索,还是不是一个男人。在外面让雨淋到下病了,就算是伍小姐日后看到了,也会心痛的吧。还是另推却了。”。
“那好吧。”。
“先去一个地方找点热的饮料喝了,好好暧下身子。我知道两条街外有一家店子!!我也好联系下好坏个认识的男生!!”。
“太感谢了!!”。男生不知说些什么好了。
“大家都是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系的。说什么这样客气呢!!”。女生淡淡笑着打断他的话。两人在一把伞下向前行去。男生还有点脚步踉跄,女生则是一手持伞,一手帮忙他稳定身子。
外面春雨下得大些了,打得地点开始噼啪地响起来。
走了好一段路后,快要出路口。那个男生才有些醒悟。
他脸更红了,不单是因为酒的原因。还是因为自已至今才想起,自已虽然与这个女生有过几次相见,只是还不知道对方名字。
“你你叫什么名字,真是对不起,我现在才想起自已失礼了!!”。
女生侧过面,秀丽出尘地粲然一笑。“我叫荀静枫!!”……
“停!!”。就在此时,一个男音暴燥地响了起来。于是在伞下的两人全是停步。向身后望去。在两人身后,不是那空空的雨淋长街了,而是一队的人马。长长拍摄镜头,灯光师。道具,场记,助手,配音。现在这些人马大部份都是没有穿雨衣,刚才那变大的雨不过是场景设计师闹出来的。
在这一群人中最显眼的就是站在人群中的一个怒气冲冲的年轻人。一个女助手为他打着伞,他年纪才三十左右。穿着一件花衬衫。右手紧攥着一份稿子。他狠劲地挥着手,指着那伞下两人,喝道:“张岚,你给我过来!!”。
他此言一出,那个女生就是松了口气。因为为了这个场面剧组已是重复拍摄不下四五次了。差不多全是因为自已表情做不到位。于悦要求很严,比如一转身的动作,一挥手一个微笑这些细微之处有一些纰漏不入眼的地方。就是大叫停机。然后重拍的。自然也是少不了一顿喝斥。
林紫纹这才真正见识了拍戏的不容易,特别是一个凡事苛求完美的导演。
张岚一面灰气在才行过来。于悦就是连珠子在开炮了。
“刚才那酒醉的表情太假了,真正醉了的人会有你那样清醒的眼神吗,不要以为观众是笨蛋!!还有你走路时是那种踉跄吗,假,太假了,当时你的眼睛瞟在那个地方??你有点脑子成不成??”。
一顿排揎让张岚面红耳赤,艾艾地一个话也说不上来。实际上他也不敢对这位才华横溢又是独裁专行的导演说些什么。只是低着头在那里由他数落。
林紫纹逃过此劫,当然也不会说话。只是拿着伞站在一边。黄盈钻了进来,笑嘻嘻地从身后将她抱住。其实不止黄盈。沈雪。甄妩人这些人还有一些心愿学生也是一直在旁边观看的。现在中场停机,他们也是松下气来相互打招呼。
沈雪和甄妩人都是打着伞站在一边。刚才黄盈就是潜在沈雪的伞下的。见林紫纹出场,都是笑咪咪地不说话。林紫纹知道她们的笑肯定是与自已在电视剧的表现有关,于是索性当作没有看到。
她打量了下周围的人物,让她汗不敢出,居然那批看热闹的人物中还有李景迁和几个高鼻碧眼的莫尼克学院学生。这些加拿大同学们都是友好地微笑着,不过林丽人就是感到脸上发烧。
“拍得很投入啊!!紫纹姐姐,一点也不像你平日!!”。黄盈小面在她背后蹭着,笑得很诡。
“没有啊,就是像平日那样罢!!”。林紫纹笑说。
“哼,一点都不是!!”。黄盈左右看了眼。于林紫纹耳边低声道:“紫纹姐姐。你骗我,还说会你不会演戏。刚才那么投入出彩,你没有发现张岚的开演时脑袋全反应不过来了。眼睛一个劲发直吗??不想导演也不会冲他发火了!!”。
林紫纹哑然。这个小丫头说话可真毒。
然而无论林紫纹心中怎样滋味,她现在终于没有出漏洞也是值得高兴的。她也不是没有注意到在这一群向她投来的目光的人中也有一道二道冷凌凌的眼光。不过这又算得了什么了,她刻意地忽略过去了。
华丽的分割线
除了这些和敌意的眼光外,还有一些难以描述的。
在这细雨纷落的樱花长街尽头。停着一辆黑色的车子,车子的边窗已是拉下,在车中。两个年轻男子慢慢收回眼光。这两个都是那种年轻得志,相貌楚楚的人物。
他们刚才眼光都是看那个打着伞的青衣丽人。
车窗慢慢地升了起来。
坐在车后的男子说话了:“这个女生还是不错的,造型很好呢!!”。
“如果你觉得她造型很好,打动了你的心,那么你为什么不带她回美国。回上海也行,让她在你的影视公司中下一集电影做个女主角呢??”。银衫的男性讽刺的说。
“如风,哎。你……”。张伯行语塞了。
“想不到一段时间过去了,你还是这脾气。”。张伯行摇了下头。“我昨天刚从美国回来。现在还倦得很,也没有心情与你拌嘴。”。
“怡心,怎么样了??”。柳如风随口溜出了一句。
“我问的是你的妹妹。不是我的前任妻子!!”。他又抛出一句。
“她吗……她……”。张伯行看看那窗子外已变得模糊不清的持伞丽人。又看看坐在前座身子挺得如同一根枪的好友。“她很好!!”。他吐出三个字。
“她就算现在不好,那么以后也会慢慢好起来的吧!!”。柳如风语气还是尖尖的。
“对于她关于林紫纹的交代。你打算怎么办??”。张伯行本不想说的,至少在这个时候不想说,不过还是说出口了。
“我自然会安排的。你放心,我不会亏了你妹妹的闺中密友的!!”。柳如风面无表情。事实上现实他恨不得找个无人的地方,然后狠狠地擂那一个沙袋。
“我来开车!!”。张伯行突然说。
“我开就行了。”。
“还是我开!!”。
“这是我的车子!!”。声音提高了。
“我知道。不过你这种状态下还是让我来开好点。说不定你就会把车子在下一个小时栽入阴沟里。”。张伯行坚持道。
柳如风没有吱声。交出了车子的控制权。张伯行坐在方向盘前,开动了车子。黑色的车子冲开细密的雨网,在光亮潮湿的长街无声地驶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