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的晚上轮到金凝雀值班, 她正在坐办公室里跟一个仙宫的线人交谈, 讨论着仙宫内部毒品交易的事项。
线人外号为猴子,人长得十分干瘦,剃着小平头, 一年前因为偷窃认识了金凝雀,原本见她是个漂亮的女人还动手动脚, 在被金凝雀揍了一顿后从此态度十分恭敬,从看守所出去后便进了仙宫当保安,最近在协助金凝雀搜集仙宫老板暗中协助毒品交易的证据。
这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警局里的人不多,还有两个手机和钱包失窃的人再向着另外几个警察报案, 因此当那个漂亮的男人走进了警局,一开始并没有太引起注意。
离得离他最远的金凝雀反而是最先发现反常的,她抬起头看到大厅中间静静站立的男人。
他给她的感觉有些怪异,不像是来报案的受害者。
金凝雀走上前, 问道:“先生,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我是来报案的。”男人的语气和姿态都是冷静而轻松的,他吐字清晰, 表情甚至还带着一点笑容, “我亲眼目睹了七个人自杀。”
他话刚说完,秦良逸才一路小跑进了警局,大喊道:“他是连环杀人犯!”
警局里一片惊呼,所有人都朝着他们望去,金凝雀隐去了笑容, 虽然看他的外表评估他并没有携带武器,但是她还是将手放在了配枪上。
钟默脸上笑容扩大,而他的笑看起来一如既往的温和纯净。他举起了双手,手掌朝外,示意自己毫无威胁性。
秦良逸接着道:“他是钟默,杀人分尸并将被害人吃掉,分尸地点在他的房子里,里面能找到部分残骸。”他报出了钟默的地址。
“你是谁?”金凝雀问秦良逸。
“我是私家侦探,跟陈仲认识,你们可以向他确认,”秦良逸说,“我在调查一起失踪案中发现了食人案。”
他的话有可信度,另外一个警员确认自己认识秦良逸,其他几个警察将他们围成了一圈,都在紧张地注意着钟默的举动。
金凝雀拿出手铐,将钟默铐了起来,期间钟默完全没有反抗,他温文尔雅的模样甚至让人觉得这是个误会。
金凝雀让另一个警员给陈仲打电话,两个男警员押着钟默进入了审讯室,然后只留金凝雀问询他,审讯室的摄像头和麦克风能记录下一切。
她搬了一张椅子在钟默对面坐了下来:“对于他的指控,你有什么想说的?”
钟默轻笑一声,胳膊自然垂落,被铐住的双手放在大腿上:“他大部分说得都没错,我确实分尸并吃掉了他们,但是我没有杀人,他们是自杀的,我所做的,只是对尸体做了处理——而这些处理也经过了他们的同意。”
金凝雀蹙起了眉:“你没有杀死他们?”
“我只是在一旁目睹到了他们自杀,你是警察,知道公民没有救助义务,这点构不成刑事责任。”钟默坐直了身体,胳膊放在了桌子上,“而将他们吃掉,能够讨论的只有侮辱尸体罪,刑法第二百八十一条,以暴露、猥亵、损毁、涂画、践踏等方式损害尸体的尊严或者伤害有关人员感情的行为,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管制或拘役。但是这完全是经过了他们的同意,所以也不存在损害尸体的尊严。”
钟默缓缓抿起嘴唇,用一种无辜而委屈的语气说:“警官小姐,我可真的不会伤害任何人啊。”
***
杜叶寒和柏裕赶到了警察局,顺便也将钟默的女朋友也捎上了,她主动要求去警局为钟默证明清白。
一路上的交谈中他们也了解了这个女孩的信息,她叫赵莹,刚大学毕业,还没找到工作,一周前开始和钟默同居。
柏裕在到警局前给赵莹解绑,警局内部很安静,大厅和办公室都空荡荡的,只剩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杜叶寒感受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秦良逸自从跟她说过钟默自首后便没了联系。
“我是来报案的。”杜叶寒跟那个警员说,“之前应该有个食人魔来这里自首,我带来了从他家里找到的残肢。”
警员脸色立即就变了:“刚刚那个食人魔?”
“是,他叫钟默,我们在他家里发现了骨头和手掌。”杜叶寒从包里拿出了密封袋。
“等下,我去叫人。”警员说,现在其他人都在审讯室外面,还有的已经跟着陈仲去了钟默家里
等他离开了后,杜叶寒扫了眼空荡荡的办公区,柏裕看着她的手臂,欲言又止。
赵莹则冷笑着,她满脸不屑:“你们根本就不了解钟默,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他从没伤害过任何人。”
杜叶寒问:“你知道他做了什么?”
“当然,他只是在帮助他们解脱,那是他们自愿的,钟默没妨碍到任何人。”
“只要证明那个房间是案发现场,钟默就不能逃脱罪名,你难道觉得一个分尸食人魔还有可能规避制裁?”杜叶寒反问。
***
“我当然能证明自己是清白的。”
审讯室内,钟默舔了舔已经有些发干的嘴唇,几十分钟过去,他还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你们已经派人去我家了吧,二楼书房,在桌子的第二个抽屉里,有一个移动硬盘,我家所有的监控视频和他们自己死前的录像都在里面,他们死的时候,我都不在他们身边,我可从来没有对他们做了什么,毕竟我是真的爱着他们每一个人啊。”
金凝雀问:“你爱他们,就把他们吃掉?”
“这是一种合为一体的方式,不是吗?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况且他们也是知情的,你再告诉那些搜查的警察,书架的顶层……那个盒子里,放着几分知情同意书,同意他们死后,尸体给我食用,”钟默语速很慢,他的表情认真而理所当然,就像是真的在坚持自己是无辜的,“而且如果你们如果仔细看下那个房间的监控视频,就会发现那些知情同意书,都是他们求着我签下的。”
“照你所说,那七个人三个是你朋友,四个是你的恋人,请你把他们的名字写下来。”金凝雀将一张空白的纸放在他面前,并递上了一支铅笔。
钟默拿起铅笔,装模作样要开始写名字,然而就在笔尖即将碰到纸的时候却忽然顿住,他抬起脸,看了一眼凝眉紧紧地盯着自己的金凝雀,忽然捂住嘴笑了起来,手铐的链子因为他的颤抖不停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他笑得肩膀都在抖动,声音从平静的低沉突然变得尖锐,仿佛一只斑鸠落在荆棘丛里临死前发出的惨叫,凄厉中又透着一股邪恶。
金凝雀静静地等他平息了喘气,钟默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他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说:“不是吧,你们把我当做杀人犯抓了起来,还要我配合你们给出死者名单,有这么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你是拒绝写下名字的意思?”金凝雀问。
“反正你们总会搜我的房子,找出知情同意书,从视频里辨认死者,鉴定身份是你们的事,既然你们都已经将我当做嫌犯,”钟默放下了铅笔,“我当然要做出配合,给你们增加一点难度。”
金凝雀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她没有继续要求他提供名单,而是将纸和笔都收了起来,继续提问。她语气淡淡的,仿佛只是闲聊:“假设你所说的死者都是自杀是真的,你是否有意选择目标接近他们?是否诱导他们自杀,或者为他们自杀提供帮助?”
钟默说:“这是个很模糊的问题,我已经尽可能提供了所有的线索,剩下的问题,必须要我的律师在场才能回答。”
“那你是要指派法律援助律师还是有私人律师?”
“我有自己的律师,不过手机已经被你们收走了,拜托你们帮我联系一下。”钟默双手合十,倒是一副真诚拜托她的姿态。
金凝雀站了起来,她摘下了耳麦,走到钟默的旁边。
从这个角度,摄像头并不能拍到她的脸。
金凝雀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原本严肃地表情消失殆尽,她的嘴角渐渐上翘,一种意味不明的情绪从笑容里渗透了出来。
“钟先生,我见过最多的就是像你这样的人,明明是加害者,却总是喜欢伪装成被诬陷的受害人,自以为销毁了所有的证据就能安然无恙,你想知道他们的结局吗?”
她的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慢慢弯下了腰,嘴唇离他的耳朵很近:“他们都有着同样的结局。”
说完她便重新戴回耳麦,拍了拍钟默的肩膀:“你放心,我们会给你联系律师。”
钟默怔怔地看着她,一直到她离开了审讯室,他都在出神。
金凝雀走出审讯室,外面站着一群人,其中一个警员问道:“金警官最后跟他说了什么?”
“只是警告他的话,告诉他逃脱不了制裁。”她脸色凝重,“陈仲那边怎么样了?”
“陈队长找到了视频和协议书。”
这时候有个站在人群外围的警员抬高声音道:“之前来了三个人,说是从那个食人魔家里找到了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