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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2章 Ch671 预言
    第672章 ch.671 预言
    占卜和预言,令人向往的力量。
    这种能够让蒙昧者知悉未来的力量,正巧击打在人类心中最柔软、最渴望的部位——对未知的好奇与探索。
    尤其是「命运」之路,哪怕技法精湛到可以准确预言下个雨水季节究竟会在哪一天到来的仪式者,也不免也会沉迷此等力量,不断尝试用它看到更遥远的地方——
    这时候,未来就不仅限于自我的未来了。
    它将更加宏大,更深广,更璀璨。
    譬如君主的未来。
    国家的未来。
    世界的未来。
    这种令人战栗的想法一旦出现,没有一个道路上的远足者能够拒绝这份诱惑。
    一些惊才绝艳的人会想。
    倘若我能够更加沉浸于眠时世界,施展法术,预言一年后的自我——
    那么,一年后的自我,也能够第二次施展法术,预言第二年后的自我。
    那么,第二年后的我呢?
    ‘我预言了正在预言的我。’
    这种十分合‘神秘’逻辑却很难实现的技法,的确在一些「命运」之路的探索者手中得以展现光辉——它能够不断叠加,让仪式的举行者愈发痛苦同时,的确铺开了一张迅速向后跳转的美妙画布。
    ‘预言了第一年的我预言了第二年的正在预言第三年预言第四年的我…’
    倘若其中的数字从‘一’换到‘三’、‘五’、‘七’、‘十’,看见的又是另一种世界了——
    那是天崩地裂的世界。
    猫眼猫耳的黑龙划破天际;零件碎响的巨大堡垒迈着蜘蛛般细长的瘦腿穿过迷雾,同时喷出的蒸汽,又创造了更多的迷雾;
    本该坚实的土地仿佛液体缓缓流淌;眼见的一切房屋在摇曳,齐齐向左或向右,高唱着船夫的号子,嘿咻嘿咻的把自己从淌水的土地里拔起来;
    叫不上名字的屏障浮满霜一般的裂纹,太阳与月亮不见踪影。
    疾驰于硝烟中的半面狼女在子弹和火焰中穿梭闪烁,用锐利的弯刀掀飞残肢断臂。殷红的血珠连成线条,浇灌在另一捧灰白色的长发上。
    笑声。
    爆炸声。
    无序乱撞的蒸汽车。
    小巧的、到处抛飞的炸弹。
    机械与血肉嵌合而成的怪物。
    怪诞的末日混乱中,眼见一切庄严的标志建筑宛如不可思议的信仰般轰然倒塌。
    世界诚恳亲吻它孕育的子嗣,告别后走向毁灭。
    ‘雪茄和蛋糕!亲吻与拳头!’
    ‘…向您问好。’
    嘭地一声炸响。
    男人从豪床上翻了下来,落到地毯上。
    他抹成紫色的眼睑开始融化,颜料在脸上胡乱划出枝芽茂盛的雪青树丛。
    他大口呼吸着,按着心脏呼吸着,痛苦的甚至连一旁忧心的贵人都视而不见,只鲁莽接过侍女递来的水杯,恨不得捏短食道,将里面的液体一股脑倾倒进不断挛缩的胃袋。
    这痛苦的时间并不会因液体的到来而缩短。
    他饮了十几杯,直到有些东西不再产生吸引力,直到他感觉自己飘飘欲仙,快要从皮肉里剥离,揭开变成网格状的浮囊,实实在在从这个摇晃的世界中站起来。
    “破灭…”
    他用力砸了下自己的大腿,呼唤疼痛拉回自己飘散的灵魂。
    “是破灭,我的陛下。”
    男人任由侍女架起自己,重新坐会软床,任她们在自己脸上摆弄,拭去那些快要将眼球腐蚀到彻底失明的绀紫脓液。
    然后,再次强调。
    “破灭。”
    而一旁穿着精剪衬衣,披了条金线斗篷的女士,却只担心她臣子的身体。她握住他的手,那张和国家一样辉煌灿烂的脸,此刻布满了湍流般的焦虑——为这个奉献了自己的男人。
    “我说过,不愿…”
    “这就是「命运」的命运,陛下。”
    男人眯着眼,反倒安慰起自己的君主。他失礼地反手攥了她愈发臃肿的手掌,几乎用尽全力,接着,在对方感到不适前松开。
    “那是破灭的征兆,陛下。您必须重视,最高程度的重视。”
    他回忆起自己所见的一切,用最简洁的言语如实描述给他的君主听:有关那些稀奇古怪、压根不该出现在这世界上的生物,那可怕的仪式者,行走的城堡,柔软的大地。
    以及,即将崩塌的穹顶。
    期间,女王只是静静注视他的脸,随着描述愈发复杂,他也愈加痛苦。
    她流出眼泪,并拒绝了侍女奉上的手绢。
    “…我只是个女人,恩者在上!我幸运又不幸的命运让我坐上了这把高贵而痛苦的椅子,现在,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因我而受难——我才是一切痛苦的源头…”
    她不像情绪爆发、失了恋情的人一样尖叫发狂,反而如同饱经苦难、甚至习以为常的老人,只平静念着,默默流泪。
    这更让侍女们,让预言了未来的男人难过。
    他急得几乎要睁开眼:“这怎么能是您的错误?!”
    他低嚷:“这是那些邪教徒的错!我的陛下,您将带领我们走向辉煌的盛事!这个国家,这片土地,以及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获得荣耀的人!”
    “您怎么能这样想?!”
    拉维娅·海蒂立在身后,感受着自己深爱之人的悲伤,从泵动的心血中燃起一股无边的愤怒。
    “我会为您开辟前方的道路。”
    她微微垂头,阴影掠过鼻梁上方,遮住了眉眼。
    “无论是谁。”
    女王摇摇头。
    她只好声好气安抚着遭受痛苦的仪式者,这个或许再也无法施展占卜、预言,再也不能于道路上前进一步,甚至…
    再也无法感受「秘」,目睹另一个神奇世界的可怜人…
    现在,她只想用自己的善良,怜悯和胆怯,一股脑织成温柔的清泉,涓涤他那熄灭的、永不再旺盛的忠诚且纯净的灵魂。
    …………
    ……
    永远辉煌的宫殿也永远安静。
    维多利亚披着斗篷缓步前行。
    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茶话会向您问好’——陛下,那个邪教,请派我去解决。”
    女仆拉维娅·海蒂在身后跟着,眼底孕着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女王却并不急着处理这大概还未发芽的小邪教,询问了除男人之外的仪式者。
    “我们还有三位「命运」待命,陛下。如果您需要——”
    “不。”
    维多利亚摇摇头,眼中划过难以察觉的不屑:“哪怕消耗品,也要用在合适的地方…”
    忽然。
    她停顿在茶室门前。
    推开女仆的胳膊,亲自拧动门把。
    无声的阵风穿过门隙。
    落阳的长桌前。
    漆黑裙装的女人正勾着瓷杯向她遥遥示意:“下午好,我的至高无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