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天下午,艾丝特几人坐上客船,费近三天时间,才从奥拉维岛顺利抵达了拜亚姆。
艾丝特前两天就已经将那些资料筛选过一遍,因为巴那贝并没有提供“极度隐秘”的内容,了解的大多也以传闻居多,所以艾丝特并没有抽出多少内容,一股脑都打包了。
只有负责送信的“福根之犬”感到为难,最后还是艾丝特将那些书页用绳子打包好,让身形不大的小黑狗分好几次拖进了灵界裂缝。
克莱恩收到整打手写资料的时候,一度以为艾丝特是抢劫了哪家隐秘组织的图书馆,不过看到艾丝特额外附上的说明信后,他果断收下了这些资料。
为了防止艾丝特那位“密修会朋友”,用占卜手段追踪这些资料的去向,克莱恩将它们直接献祭到灰雾之上。
其中有不少秘闻,倒是跟克莱恩从罗塞尔日记中了解到的秘闻,能互相对应上,让克莱恩心中对第四纪有了更多认知,也包括“偷盗者”、“占卜家”和“学徒”这三条途径的特殊性。
克莱恩拿起艾丝特的信件,结尾处她写得很清楚:
“在参加过六月初‘命运隐士会’的集会后,我或许就会去贝克兰德找你,到时候再向你写信要地址。”
另一头,总算回到罗思德群岛的中心城市,拜亚姆正午时分的码头,还是艾丝特印象中那么繁忙。
她总觉得上次来拜亚姆,已经是好久前的事情,明明也没过去多久,可是每当想到过几天要去那家“特亚纳咖啡馆”,艾丝特心中就一阵忐忑。
艾丝特现在已经不再披着红斗篷了,所以走在街上的回头率也不似之前那么高,只是她身上多了一个腰包,那条红斗篷被收到了里面,免得引起其他非凡者的注意。
但是突然起身的男人好像完全没听到这话,他的身体微微发颤,每一步都像是在拖行过泥沼,艰难地走向门口。
“所以那时候艾丝特说的,‘卓娅的锚定能力’,就是你的特殊?锚的存在是为了保持高序列的非凡者,甚至真神稳定自我,不至于失控,而你在这方面拥有更稳定的效果。”
“我得先乘船去迪西海湾。这里离因蒂斯太远了,得中转好几次。”巴那贝的语气收敛了不少,他掐掉了嘴上的烟,“合作还算愉快。”
马蒂欧不禁问了她一句:“我们需要再等等吗?”
会议结束之后,各个座椅上的人影散去,灰雾之上仅剩下它的掌控者。
“代称”。
艾丝特总觉得今天“愚者”在阅读过罗塞尔日记后,神态不再像是往常那么轻松随意。
但是光球的回答并没有指明,究竟哪一个名字是代称。
艾丝特起先一直望着圆桌的方向,紧盯着另外那两人,但是因为男人越来越近,艾丝特不得不将目光收回,望着身前遮住眼睛,却直接走向她的男人。
她用力捏了两下眉心,先于马蒂欧伸出手,推开了咖啡馆的前门。
艾丝特的目光已经穿过店铺外的透明玻璃,落在角落里的三人身上。
马蒂欧看向艾丝特:“不需要道别吗?”
两人走到门口的时候,艾丝特反而显得比马蒂欧更迟疑。
每一位?也就是说不论谁掌控了这片灰雾,卓娅都不在乎,必须得效忠?还真是完全不挑啊,或者说祂并没有拒绝的选择权,就像现在“不得不”回答我的问题一样。
“有的人之间是不需要说再见的,因为我们从不指望能再度见面。”
“船长?你冷静点,别给我们的新船员留下坏印象!”年轻女士压低声音,试图让那位船长收敛一下。
五月二十号,拜亚姆。
艾丝特的目光自然而然转向角落,那里的三个人也在打量走进咖啡馆的两人。
光球忽然猛烈亮起,抢先回答了一句:“那只是,一个代称……”
艾丝特轻笑一声:“你要是真觉得亏欠我什么,就别在我面前提什么‘运气之神’,听到这个称呼我总觉得奇怪。”
不,只有两人这么做了——那位裹着头巾、黄铜色头发的年轻女士,穿着衣领上缝入许多异色串珠的衬衫,她审视的目光里除了好奇,更多的还有怀疑。
艾丝特从口袋里翻出笔,又在笔记本里撕下一页纸,飞快写下几行因蒂斯语,然后塞到了巴那贝手上:“那你要是遇到什么事儿,实在紧急,就向这一位祈祷吧。如果运气真的好,或许祂愿意帮你一把。”
又是一次塔罗会。
——
巴那贝嘴边的烟上下晃动起来:“那你们待会儿该去找落脚的地方了?”
马蒂欧点点头,安静地跟在了她身后。
然而光球给出的微弱回答,却出乎了克莱恩的意料:“是每一位。”
克莱恩越想越觉得异常,眉头紧皱:“用卓娅的锚定能力稳定自身,是不是存在巨大的隐患?”
片刻沉寂后,被克莱恩托在掌心的光球微微颤抖一下,夹杂着嗡响的回答,听上去模糊不清:“是的。”
克莱恩得到这样的回应后,眼神逐渐阴沉:“你侍奉的是灰雾的前主人?”
克莱恩长舒了一口气,观察着越来越晦暗的光球,知道自己能问的不多了:“你就是卓娅,是吗?[黎星],或者说艾丝特,只是你留在现实世界的——”
——
柜台后正在整理杯具的女士只是抬起头,冲艾丝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脸,便重新低下头去。
今天的交易与交流活动也是正常进行,不过在“月亮”征得同意、具现出那个细长的“月亮人偶”后,艾丝特的耳畔突然响起了嗡鸣声,她久违地感受到来自“灵性直觉”的报警,不过很快又沉寂下去。
不过他好像突然察觉到了什么,猛然从桌边站起来,将身后的椅子直接撞倒在地上,发出了剧烈的摩擦声。
紧接着,克莱恩掌心中的光芒彻底黯淡下去,克莱恩能感知到光球陷入沉寂的状态,他知道不论再问什么,都得不到回应了。
“那不行,我还希望‘运气之神’保佑我在牌桌上的手气呢。”巴那贝果断拒绝了这件事,反而是证明他不会让步的态度,他依旧固执地认为,自己欠着艾丝特一份人情。
“信徒。”艾丝特清了清嗓子,“嗯,反正你只要记得一件事,这个尊名是友善的,这就足够了。”
说完这话,他将纸条很随意地塞到口袋里,就这样转身离开了。
特亚纳辅街十九号的咖啡馆,又在门口挂出了“暂停营业”的牌子,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没有开门。
“嗯,你呢?”艾丝特收回落在几个鲁恩士兵身上的视线,望向巴那贝,“你打算直接找船离开吗?”
第三人用黑色的布缠在眼睛上,将自己的视线挡得十分严实,他的左脸上有一小片烧灼留下的旧疤,手上也能看到有过烧灼的痕迹。
克莱恩眉头紧皱,随着他心念微动,那颗趋于黯淡的光球缓缓飘落,悬浮在他身前。
门上悬挂的的特亚纳果壳互相碰撞,发出“喀啦”的轻响,提醒着店内的人。
巴那贝低头扫了眼手上的纸条:“执掌好运的黄黑之王?真有运气之神啊。看在这位执掌好运的份上,我收下了,所以你是祂的……”
不过艾丝特也记下了“隐者”的话,包括“原始月亮”这个称呼。
这是克莱恩从今天的罗塞尔日记中,得知的那部分信息。
克莱恩松开手,光球向着他的头顶浮起,他微微抬头,好似在仰望一只悬在路灯顶端的鸟。
而另一位上了年纪、气质博学的绅士,戴着厚重如瓶底的眼镜,他探究的眼神十分矜持,并没表露出多少情绪,来回扫视着走进来的两人。
艾丝特露出一个温和而疏离的微笑:“亚伦·德拉斯科,你好,我想你已经收到了你老师的消息。”
等收拾完手头的东西,这位女士便转身走进后厨,离开了咖啡馆的前厅,将这里留给有“单独谈话”需求的客人们。
只是刚刚晋升天使层次的老乡黄涛,就开始面对源于基因和非凡特性本身的疯狂,不得不借助他人的“信仰”来稳定自身,而真神竭力传教、发展信徒的行为,就是为了借助世人的“锚”来保持自我。
“是。”这次从光球传出的声音非常飘忽,如果不是克莱恩密切关注,很可能难以在嗡鸣声中分辨出来。
艾丝特的目光从穿着燕尾服的身影上挪开,落在不远处的一家餐馆:“先去吃点东西,然后找个地方落脚吧。我下午要休息会儿。”
巴那贝很勉强地扯了扯嘴角:“我觉得我身上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加上这件也没什么。”
艾丝特小心地打量了一下青铜桌首座,“愚者”微垂着头,似乎没有注意,甚至是并不在乎卓娅这样的异常。
“是的,但是我的老师没告诉过我,您是……”
艾丝特伸出了右手,但却不是为了握手,她递出了一管颜色较鲜艳的血液:“我是哈梅尔·布鲁克。这是你的老师,让我转交给你的‘报酬’。”
艾丝特能感觉到,亚伦黑布后的眼睛依然落在她脸上,而不是她手上的血液。
在亚伦伸手接过那管液体的时候,他恍惚地摇了两下头: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