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珠被困在了噩梦中。
梦里, 她牵着沈以柏逃离坏人的追杀,他们躲到了幼年时的梧桐苑小区,藏身于低矮的灌木林之中, 而坏人拖着砍刀, 穿越窸窸窣窣的林间小径, 四处搜寻着。
夏珠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连忙捂住了嘴。
才发现?, 那是童年的沈以柏。
那么瘦瘦小小的一只, 躲在她的身边…
她发誓要保护一辈子的人。
后来?, 他们被坏人发现?了, 夏珠眼睁睁看着他被拖走,越来?越远, 无论?她多么努力, 都?无法追上他们。
她在原地哭喊, 尖叫。
绝望的情绪换成了残阳如血的背景色, 在一片血海之中,她看到沈以柏倒在地上,肢体扭曲,脸色苍白。
他死了...
天上的星星也寂灭了。
夏珠噩梦吓醒,脸上泪痕四溢,身体一个?劲儿地颤抖和哆嗦…
商曜醒了,问她怎么回事。
“没,做噩梦了。”
“梦到什么?”
夏珠迟疑了几秒:“不?记得?了。”
还记得?, 只是不?能说?。
不?能说?她在梦里还在担忧另一个?男人,在她已经对他作出承诺之后。
商曜没有追问,覆身吻住了她,用亲吻安抚她紧张的情绪。
他的手变得?不?安分, 也变得?格外滚烫。
她咬着唇,皱着眉,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痛苦是需要忍耐,快乐同样?如此。
她神经绷得?很紧,身体也格外不?放松,似乎臣服享乐变成了某种罪恶。
也是如此,商曜就越是不?甘心。
他不?禁会想,她跟他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忍耐,也会皱眉。
不?,不?能细想,否则他的心都?会被疯狂滋长的嫉妒吞噬。
商曜开?始变本加厉,仅仅用手就再一次点燃了她,让她缴械投降,全身软成了一滩水,倒在他的怀里,眼神变得?飘忽,变得?迷离。
他从?后面抱住了她,一整夜,紧紧地锢着她。
让她摆脱与其他人有关的梦境,让她只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
有一周多的时间,商曜带夏珠去环岛旅行,去了彩虹眷村,去了高美湿地,明阳山和淡水老街等等…
这一路尽是欢声笑语,夏珠没有再多提沈以柏的事情了。
商曜看得?出她仍然着急,但她对他有绝对的信任,知道他不?会放弃追查他的下落。
问多了,反而会让他厌烦。
夏珠小心翼翼地照顾着他的情绪,尽可能让她感受到她的“真心”。
但越是如此,便越显得?欲盖弥彰。
商曜真的很想相信她所表现?出来?的样?子,他们日常拌嘴玩笑,打?打?闹闹,好像真的回到了十七岁两小无猜的甜美时光。
但商曜心里很清楚。
回不?去了。
她心里已经有了另一抹影子。
只有不?去想,才能让眼前美好的谎言延续下去。
那段时间,商曜一直密切地关注着东南亚那边的动向,也和沈诠通过好几次电话,只有一个?要求——
“不?许伤害沈以柏。”
沈诠不?敢得?罪商曜,满口?答应,说?会让他在掸邦“好好生?活”,只要不?回国,一切都?好。
直到一周后,俞凭心急火燎地走进商曜的办公室,告诉他,沈诠那边有消息传来?,说?沈以柏跑了。
“如果他回国,我们所做的一切,就功亏一篑了。”
“沈总那边,有点埋怨您,如果不?是您限制着,可能他早就解决这个?心腹大患了。”
“真行啊,这都?能让他插翅飞走了。”
商曜神色平静,并没有感到多惊讶。
他太了解沈以柏的性格了,他绝对不?会让自?己变成俎上鱼肉。而且,他绝顶聪明。
一旦他逃走,恐怕就保证不?了安全了。
商曜沉声说?:“派人去掸邦,在沈诠找到他之前,我要知道他的下落。 ”
“掸邦沈氏集团的地盘。”俞凭皱眉说?,“咱们的人贸然过去,恐怕寸步难行。”
商曜思忖片刻,又做出了一个?让俞凭大跌眼镜的决定——
“我自?己亲自?走一趟。”
“什么!您…疯了吗!”
“如果他真的逃走了,以他的性格,除了他自?己以外的任何?人,都?不?会相信,你们找到他也不?可能把他带走。”商曜手指不?淡定地转着打?火机,“除了我本人过去,其他人要想带走他,除非让他变成一具尸体。”
沈以柏这种决绝的性格,是一定会反抗至死的。
不?能让沈以柏死。
如果他死了,夏珠会记他一辈子。
他不?可能竞争得?过死人。
商曜心意已决,俞凭只好帮他准备好了私人飞机,联系了当地的雇佣兵,明天出发,去掸邦金三角一带找人。
俞凭刚走出办公室,便看到周絮叶女士急匆匆地闯进来?,他还想说?什么,周絮叶干脆利落地一句——
“滚出去。”
可比商曜这位总裁有气势多了。
俞凭心惊胆战地走出办公室,替他们关上了房门。
商曜一看她这架势,心里便有了猜测,在她冲过来?扬手要给他一巴掌的时候,他敏捷地闪身躲了过去。
“妈。”
“你还知道叫我妈!我看你真是恋爱脑上头,居然会做这样?的事情!”
“谁告诉你的?”
“你的那点儿事儿,我还能不?知道。”周絮叶显然是气不打一处来?,“我儿子光明磊落,是坦坦荡荡的真君子,居然会为了女人陷害朋友!我算白生你了!”
“他不是我朋友!”商曜顿时冒了火儿,“是朋友,就不?会抢我爱的人。他害我失去了夏珠,当初先被她喜欢的人是我!”
“又如何?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你没有办法回到过去,改变这一切!如果那孩子真的出了什么事,你会后悔的…”
周絮叶停顿了几秒,眼睛都?红了,咬牙切齿地说?,“别想逃得?出自?责的渊薮,你这辈子都?会背上负罪的十字架。”
事情已经发生?了,商曜不?后悔做这件事,但他也不?想让沈以柏死。
死了被她记一辈子,然后他被她恨一辈子。
绝不?。
“我会找到他。”商曜看着周絮叶,一字一顿地保证道——
“就算我死,我也不?会让他死。”
……
晚上,夏珠从?图书馆出来?,在馆外一棵槐树下看到了商曜。
周围有雾,他身影藏在树影的暗处,英俊锋利的侧脸也被氤氲得?不?太真实。
夏珠不?确定地走过去,走近了,才认出他来?。
他背靠树干,指尖拎着一截烟头,没有抽,烟灰被风吹散了。
“你过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她语气惊讶。
商曜这才从?树影里走出来?,穿着休闲的灰色卫衣,黑裤搭运动鞋,就算说?他是大学生?也没人会怀疑,他身上的少?年感似乎与生?俱来?。
“想见你,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了,又不?敢告诉你。”
他走到她身边,张开?双臂,整个?人都?倒在了她身上。
怀抱锢得?很紧…
夏珠嗅到他身上有浓郁的酒精气息。
“商曜,你喝酒了吗?”
他没有回应,只是紧紧用抱着她,身形轻微地颤栗——
“小珍珠,我好像…做错了一件事。”
“怎么了?”
商曜紧抿着唇,说?不?出口?。
不?,不?能说?,说?出来?就完了。
她会抛弃他,增恨他…
“小馒头去英国之后…”他将脸埋在她颈间发丝里,“两年前,我把它弄丢了,我几乎找遍了伦敦的大街小巷,都?没有找到。”
“难怪,你没有把它带回来?。”
“我怕你恨我,我弄丢了你的…猫。”
夏珠抱紧了商曜:“不?会啊,你又不?是故意的,而且也努力去找了,没关系,小馒头本来?就是流浪猫,它会照顾好自?己的。”
“只要努力去找了,就没关系吗?”
夏珠看到他眼底带了血丝,眼角绯红,情绪也很激动。
“是啊。”
“好…我会努力去找,求你不?要讨厌我。”
夏珠当他醉酒之后胡言乱语,于是问他:“先不?要想这些了,司机在校外吗,先回别墅。”
“我不?想回去。”
“那去我租的小屋,我室友又出去旅游了。”
这种时候,夏珠总是迁就他。
以前,她也特别迁就他,可以说?他的任性妄为有一大半都?是被夏珠给惯出来?的。
因为很确定知道,不?管他做了多过分的事情,夏珠都?不?会离他而去。
“能走吗?”
“不?能,你背我?”
“背你个?头啊,你不?能走,我就把你扔这儿睡一晚。”
商曜像条大狗一样?,跟在夏珠身后,牵住了她的衣角,像真的怕她将他弃置不?顾似的。
回到家之后,她让他先去洗澡,自?己去楼下买了袋方便面回来?,随便做点东西喂给他。
倒真像是照顾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商曜擦着湿漉漉的发丝走出来?,酒意散了大半,遥遥看着女孩在厨房忙碌的背影。
“这边吃的不?多,很多店面也特别任性,比如留下的阿姐冰花饺,总是不?开?门营业,所以我跟室友经常下厨做东西吃。”
夏珠絮絮叨叨地说?着,将香喷喷的面条端到桌上,“过来?尝尝。”
商曜拿起筷子,默不?作声地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