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秦翊能看到她的表情,一定会被她一瞬间扭曲起来的面容吓一跳。但陈迹却毫无影响,他抬起了眼,直直地望进了张莹的眼睛。
“很惊讶我为什么会知道吗?你再怎么瞪我,我也不告诉你。我只能说,我知道的比你想象得还要多,我不仅知道那个孩子不是陈迹的,我还知道陈迹根本没有和你发生过性关系,他至死都不知道想要共度一生的女人是个用心险恶的骗子,真是个可怜的男人。”
秦翊听见了一声低低地叹息,仿佛在自嘲。
张莹一直没有说话。她似乎在竭尽全力让自己保持冷静,秦翊甚至能听见椅背后面她咬紧牙关发出渗人的咯咯响:“你少胡说八道!”
“还不肯死心?”陈迹又开始搅动起可乐,“现在想来,你打算和陈迹结婚也是另有图谋吧?呵呵,不必用那种可怕的眼神瞪着我,免得你还没听完我说话就把眼珠子瞪出来了。九年前,你二十七岁,打算和陈迹在四月结婚。其实那时候,我咳陈迹他也奇怪你为什么会选择他,你长得漂亮,家里又是开厂子的,在那个小地方已经算是富裕,他直到死都没有想明白,但这件事其实也并不是那么难想通。”
秦翊听到这番话心揪了一下,当年张莹为什么会嫁给陈迹,他倒是比任何人都清楚。
九年前张莹家的厂子就因为经营不善被秦家收购了,秦家做事低调,并没有很多人知道实情,工厂员工看到张莹的父亲仍然位居厂长,还以为厂子的经济危机已经度过。但真实的情况却是秦家暂时没找到适合担任厂长的人,于是仍然交由张莹父亲管理,其实厂子早已不属于他们,他们从老板变成了打工者。
张莹的父母一直想要把自己的厂子夺回来,或许正是看中这一点,他们相中了在当时一穷二白的陈迹。陈迹为人又老实善良,一看就是个听老婆话的软耳朵,好控制,容易骗。而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是秦翊的养父。
“这里面有什么猫腻,也不用我多说。张女士,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给你留点面子才把你约到这里,你要记得,我可不是在和你商量,我是在通知你,否则咱们法院见!我想,你并没有那么多钱打官司,也没有那么多钱把之前秦翊给你的钱还回来不是吗?”陈迹吸光了最后一口可乐,施施然地站了起来,“言尽于此,张女士你好自为之。”
秦翊从来没有见过陈迹那么冷静沉着的样子,也没听过他用这种漠然的、生硬的口气说话,其实很多时候秦翊都觉得陈迹比他更像个没长大的小孩。
以前秦翊偶尔会带掌上游戏机去他宿舍,陈迹扒着他肩膀看他玩格斗游戏、坦克大战,总会比他还兴奋地指手画脚:“打他打他打他脑袋啊你!别过去别过去,你个笨蛋,绕那边走,抄他老窝!”
他总是很容易相信别人的话,秦翊经常装病赖在他那里不肯回去,有一次趁陈迹帮他去煮开水就把体温计放电暖炉上烤,骗他说发烧了。结果陈迹真信了,拿棉被裹着他,自己一整晚都没睡,紧紧抱着他,每隔一小时就会特别准时地惊醒,然后给他换毛巾。
秦翊一直觉得陈迹是需要他保护的,他太心软,自己要护着他不被人骗,他太老实,要保护他不被人欺负。而现在,养父忽然就在他面前展露了另外一面,这是一个秦翊完全陌生的一面,如磐石般坚韧而强硬。
秦翊这才意识到自己错了,他忘了,陈迹并不是弱小,他只是将他所有的武装都用在了其他人身上。就像自己还小的时候一样,陈迹竖起了身上的所有刺,只是为了保护他。
而今天,依然如此。
他终于知道陈迹为什么要来见张莹了。
秦翊忽然觉得全身都被一股暖流包围了,心好像突然就活了过来怦怦直跳,很久没有过了,这种像个情窦初开的愣头青心头小鹿要撞死的那种悸动。
油然而生、发自内心的喜悦让他想要马上就站起来抱住陈迹转个两圈。
“你给我站住!”
但张莹阴戾的声音立刻让秦翊从臆想中回到了现实。
“你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秦翊的意思?”
本来要离开的陈迹又刹住了脚,他回过头,看着张莹:“是。”
“那就没办法了,我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事的,但他还是必须每个月都给我寄抚养费,就算他当了那么多年的冤大头也必须继续当下去,他别想摆脱我。”张莹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或许,他还要来求我。”
陈迹皱眉,他正想说什么,却被张莹打断了。
“你回去,你回去转告他一句,陈迹的死不是意外。”
这句话一出,秦翊便猛地扭头,而陈迹显然也是惊讶无比,他睁大了眼睛,脸一下就白了,血色尽失:“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张莹得意洋洋地欣赏了一下陈迹的表情,说,“你转告他,如果想知道陈迹是怎么死的,就亲自送五十万过来。”
抛下这句话,张莹看了没看任何人,趾高气扬地走了。
第21章 (21)
张莹走后,陈迹就一直站在那儿。
周围挤挤挨挨的人影和喧闹的人声都变得模糊了,光与影同时淡去,他觉得自己好像又会到了那个冬天,他驾着载满货物的卡车驶上盘山公路。
身体上的不适让他始终小心地用三十码的速度前进着,路面上的积雪早已化了,这样的路况并不算难开。他开的这辆车刚送去检修回来,轮胎和车盖都是新换的,连漆都重刷了一遍。速度不快,路况正常,车子也没有问题。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虽然有点抖,但还不至于能把自己抖下马路。
如果不是当时对面交汇的那辆吉普车开了远光灯,又开得飞快突然窜出来,他也不会被光晃了一下,人一慌就把方向盘打过了。一发现自己打过了他立刻就踩了刹车,拼命把方向盘往回掰,眼看着要掰过来了,对面开过来那车跟喝醉了似的歪歪扭扭,擦了他一下。
货车本来就巨大,他还载着非常重的石料,卡车的车头已经冲外撇了,要把它拽回来非常费劲,再被往外挤一下,根本就回天乏术。
陈迹就这么翻下去了。
下面是梯形的稻田,开了春不久已经有农民引水将干掉的田灌湿,所以陈迹跟着车一咕噜翻下去,车头吧唧插在软泥里了,他虽然受了重伤却没有马上死。
只是那条路有点偏,平时只有运货的大车走,所以他快把血流干了才被扛锄头来干农活的农民救起送到医院。
延误了最佳医疗时机,他在生死线上挣扎了两天,没挣过天命。
他也一直以为死亡是天命,更没觉得自己死了会怎样。如果没有他和秦翊那档子事,他可能还会觉得有点遗憾,本来快要娶妻生子,还要换新工作了,未来好像忽然就变得美好又触手可及了。但秦翊把那一切都毁了,所以他死得还挺干脆的,一点都不留恋。
因此,他根本没有想过自己的死,可能是人为的。
但现在想来,处处都透着蹊跷。那条路本来就是小道,国道没通之前大家都走那里,但国道和高速公路修起来以后就分了不少车流,一般小车私家车都不会走这边了。只有陈迹这样运货的想省点过路费会走。
可是对面来的分明是一辆吉普,还是挺高级的吉普,这就来得有点蹊跷。而且大白天的,虽然雪下得一阵一阵,天有点阴,灰蒙蒙的,有点雾气,能见度不是很高,但绝对没到要开远光灯的地步,哪有这么乱开灯的?最后那一下就更诡异了,现在想,越想就越觉得不对劲,像是故意的。
想到这里陈迹就有点不明白了,上辈子他活了三十几岁,只有人家欺负他的份,他从来不去招惹别人,而且他也没钱没势也没什么出息,更不会挡着谁的路。
他想不出有什么人要他的命。
想来想去,他和别人起最大的冲突就是他和秦翊那件事了,可是也说不通。
就算他和秦翊之间的事闹得挺大的,让秦家挺没脸的,但一来他才是受害者啊,二来,当时秦翊妈妈郑素贞就干净利落地把全部责任都推到他身上了,就算人人都当他是猥||亵中学生的变态他也没打算说是秦翊强推了他,这还不够吗?也不至于费那么大劲把他给害了吧,他不觉得郑素贞有那么傻,害死人这种事情风险太高了。
陈迹越想越不明白,越想就越气愤,后来气得紧握拳头,人都抖起来了。
凭什么害他!
这时,一只手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把他快掐出血的手指一个个掰开了。
陈迹一回头就看到了秦翊,不知道为什么,一触碰到他安静而温柔的眼睛,陈迹本来需要大喊大叫打砸抢烧来发泄的怒气一下就散了。
他什么时候来的?哎不对,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儿?
“跟我来。”
可秦翊只和他说了这三个字就拽着他下了楼,把他往车里一塞。
陈迹看了看这辆从来没出现过的蓝色跑车,顿时悟了,斜了他一眼,行啊,当他的话放屁,跟踪过来的。
秦翊没有接收到陈迹不满的视线,也没有发动车子,而是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他好像不打算避着陈迹,直接按了免提:“吴姐。”
“秦秦翊?没想到你还会打电话给我。”
“有事要问你,张莹的丈夫被判了吗?”
“啊哦哦那件事啊,你也知道的,一场官司走正常的司法程序至少也要个把月,没那么快,他还在拘留所关着。”
陈迹本来没什么兴趣,但张莹这个名字成功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他转头去看秦翊,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
秦翊还是没有与他有眼神接触,他目视前方,表情非常严肃,眉头紧皱。过了一会儿,陈迹看到他低下头发动了车子,并对电话说:“那我们撤诉。”
“啊?为什么?”电话那头的经纪人也很吃惊。
“不能撤诉就用钱把他保出来。”秦翊只是自顾自接着说,“总之把他弄出来,上一次拍片的片酬我没有取出来,麻烦你用那些钱帮我活动一下。”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有点无奈地说了声:“知道了。”
于是秦翊就把电话挂了,他也并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直接将车一路开出了步行街,又行驶了一会儿,周围的景色变得有点荒凉,这已经快要出市区了,一直望着秦翊发呆的陈迹终于发现这不是回公寓的路。
“你要带我去哪儿?”陈迹扯了扯他的衬衫袖子。
秦翊腾出一只手将陈迹的手握住了。
“带你去找凶手。”
第22章 (22)
一路上秦翊都没说话。
虽然也知道陈迹好几次转头看他,欲言又止像是有什么话想要问,但秦翊还是装作没发觉的样子。其实他也不是在思考什么严重的问题,只是一到开车的时候他就会紧张。
以前小田说他开车好像准备和怪兽搏斗似的,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后来开车的任务就被小田揽过去了,因为秦翊开一趟车下来,后背都会湿透。
秦翊对于车这种东西好像天生气场不合,可能是小时候就种下的心理阴影。那时候陈迹跑长途偶尔会带着他,他还小不懂事就常常闹,有一次陈迹把着方向盘不理他,他不知轻重就去抢反向盘,差点就出了事故。
那是陈迹第一次揍他,扒了裤子狠狠地打了好几下屁股,被秦翊引为一生的耻辱。
从那以后每次陈迹都会对他说:“开车的时候不准说话。”
再后来,陈迹因车祸去世,更让他厌恶车这种玩意儿。
所以当陈迹忍不住问他:“到底去哪里?”的时候,秦翊紧张地看着前方,含糊了一声:“到了你就知道了。”不愿再多言。
其实他也知道陈迹还有更多想要问的,比如凶手是谁,你怎么知道的,但那些事解释起来更为冗长,秦翊不想在养父面前承认自己怕开车怕到不敢讲话,于是只好装作一副在思考什么大事的深沉样儿。
陈迹不知道他在紧张什么,想着反正到了就知道了,也就懒得闹他。陈迹自己捣鼓了一下车载音响和广播,因为看不懂这种高级的车按钮上的字母标识,他乱按了一番,结果跳出来一首特别老的歌,是beyond的。
以前陈迹特别喜欢beyond,破烂卡车上总放着beyond的专辑,秦翊从八个月大就开始听他们的歌,但真正喜欢上却是在陈迹去世后。
陈迹没有亲人,也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他的葬礼办得极其简单,没有什么人来,秦翊守在空荡荡的灵堂里一整天,来吊唁的人一只手都能数过来,花圈只有他送的两个摆在那儿,让人看着就觉得寒心凄凉。
葬礼过后,秦翊回了陈迹的宿舍,去收拾他那少得可怜的遗物。
把东西一个个清点过来,秦翊就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眼睛忽然好酸。陈迹的东西全部加起来只有两大箱子,可是,两个箱子里有一半的东西都是秦翊的。
秦翊小时候穿的衣服、玩具,还有给他买的却没有用上的新书包和文具,全都被陈迹保存得好好的码在箱子里。让秦翊差点哭出来的是一只防水的塑料袋,里面装着陈迹买给秦翊的一堆衣服,从七岁到二十岁,一年一件,上面都贴着年岁的标签。
那些衣服应该都是按照陈迹自己的想象买的,不是过大就是过小,唯一能穿的只有一件白衬衫,后来秦翊穿了很多年,已经旧得发黄了。
秦翊不知道为什么陈迹没有把这些衣服送给他,或许他买这些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拿给秦翊,他也许只是觉得孤单,想用这种方式提醒自己并不是一个人。
后来秦翊在陈迹的收音机里找到了几张beyond的唱片,那可能是盗版的唱片,黄家驹的声音比平时听着还要沙哑,他唱。
“春风化雨暖透我的心,一生眷顾无言地送赠,是你多么温馨的目光,教我坚毅望着前路,叮嘱我跌倒不应放弃。”
秦翊抱着那些衣服坐在地板上,看着装着铁栏杆的小窗,外面是如同凉水般的月光和无穷无尽的深夜,屋里只有他一个人,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无法可修饰的一对手,带出温暖永远在背后,总是嗦始终关注,不懂珍惜太内疚”
忽然一阵冷风从窗洞里呼啸而来,整个世界如同荒原一般空寂寒冷。再也不会有人打开这扇门,再也看不见那人对他弯起眼睛笑,再怎么叫他他也不会应了。秦翊抱紧衣服的手忽然抖颤起来,紧接着滚烫的眼泪就毫无征兆地流下面颊。
在这之后,他每次听到这首歌,心都会立刻安静下来,仿佛人世间一切声响都清晰在耳,但平静又让他觉得无尽空虚,心不时便会阵阵刺痛。
车已经开出了市区往高速路去,秦翊用余光看了看一旁,陈迹头搭着肩膀睡着了,细细的头发随着行驶中的颠动一起一伏,他偶尔会吧嗒嘴,无意识地伸手挠一挠发痒的脸颊。
光是这么看着就觉得满足了。
低低的熟悉的旋律在狭小的空间里回响,而这回秦翊终于不会觉得心痛难当了。
下收费站的时候陈迹被秦翊轻轻推醒了,一开始他还犯困,不知道在哪儿,闭着眼睛就把他的手拍掉了,结果秦翊凑过来就重重地亲了他一口,陈迹立刻就惊醒了。
“秦翊!!!”
完全无视陈迹暴走的怒吼,秦翊嘴边含着仿佛不会化的笑,开了车门拽着他的手下了车。陈迹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新仇加旧恨完全不想理他,但是甩了几次都没甩开,只好臭着脸任由他紧紧握住。
“两个男的拉小手恶不恶心啊。”陈迹白他一眼。
“我乐意。”
秦翊回头冲他眨了眨眼睛,那爱耍赖的模样好像突然和九年前的那个少年重合了,看得陈迹心神恍惚了一下,心里不知什么滋味。
他现在一点也搞不懂秦翊的心思,刚刚在车上看起来还一脸严肃,捏着方向盘的力度好像想把它掰断似的,结果一下车气场就变了,跟打游戏通了一关换了bg似的。
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好事,陈迹偶尔对上秦翊的眼神都会被他软和温柔的目光吓一跳,然后把陈迹看得浑身鸡皮疙瘩掉满地。
秦翊把车门锁上了,陈迹这才发现天不知不觉黑了,这个地方他不认识,看起来像是个小镇,并不繁华的街道亮着柔和的白色路灯,前面一片空地上二三十个大妈随着洗脑音乐尽情舞动着身躯。
“这是哪儿啊?”陈迹彻底懵了,“你不是说带我来找人?”
“还没到地方呢,我们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再出发。”秦翊一脸理所当然地四顾了一下,“我记得上回来的时候有个环境挺好的酒店,应该就在这儿附近。”
来都来了陈迹也没辙,他叹了一声气:“这么远,你要找的人住哪里啊?”
“云市。”
听到这回答陈迹差点绊了一下,那不是他和秦翊的家乡吗?回家乡,回家乡去找陈迹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难不成那凶手,秦翊认识?
“你到底要带我去找谁啊?”陈迹心跳加快了。
夜色昏沉,路灯下秦翊的脸色忽然就晦暗了起来,他像是有很多呼之欲出的话,却又莫名如鲠在喉,倾吐不出。
等了一会儿秦翊还是只管拉着他走不说话,陈迹忍不住推了推他的背:“说啊你。”
“你走的那年,我曾经四处奔走,就为了找到那辆你出事时迎面开来的车子。”秦翊终于开口了,“那条路没有监控,因为没有车辆路过也找不到目击证人,后来又下了雪,几乎所有痕迹都消失了,警察只能根据轮胎的模糊印记辨认出当时还有一辆车经过这里,而且卡车和那道车子的距离过近,推测会发生碰撞。警察猜测说是吉普车或者中型车辆,但也不敢肯定,总结下来就是毫无线索。”
“我特地去查了下一个三岔路口的监控视频,但因为那里三条道路,交汇的车辆太多,根本就认不出是那一辆。后来我又跑遍了云市大大小小的修车厂,我想在那种高速度的碰撞下,不管是吉普车还是中型车辆再结实都会有刮伤和凹陷,但没有一家修车厂有符合的车辆。查了将近一年,后来我终于放弃了,参加了这家公司的试镜,成功签约,一个人背井离乡。”
秦翊说到这里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
“临走的时候我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想把你的一些东西也带走。之前不想被妈发现你的遗物,免得被她偷偷处理掉,我把你的东西都藏在家里用来堆放旧物的一间车库里。下去把你的东西搬上来,快要出车库的时候我忽然看到一个奇怪的东西,是一扇被卸下的车门。上面有着深深的划痕,还沾着暗红色的漆。而你驾驶的卡车在出事前正巧就刷了红色的新漆。那被卸下的车门,是一辆白色的宝马x5,我曾经见过不止一次,因为”
秦翊忽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陈迹,目光幽深。
“那是我双胞胎哥哥的车。”
第23章 (23)
听见那句话后,陈迹果然露出了瞠目结舌的样子,秦翊只有苦笑。
“虽然如此,但我不认为是我哥做的。你出事故那天他并没有出门,我想他一定是把车借给了别人开,但后来和他谈话并不顺利。”
秦翊紧了紧握着陈迹的手,视线转向了前方。
“秦正坷,也就是我亲爸,他是个非常严厉的人,他从来不会和孩子亲近,总是一副讨债脸。秦正坷讨厌我身上的野气,我也讨厌他高高在上的样子,在秦家那么多年,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我以前经常想,他既然不想要我干嘛要把我找回来,后来发现他对我那孪生哥哥秦栎也是这样的。”
秦翊说着往旁边瞥了一眼,陈迹低垂着眸子,默默地由他牵着走。
“秦正坷眼界高得很,想被他夸一句比什么都难,而那辆宝马x5是他奖给秦栎的礼物,当时有黑白两种颜色给秦栎选,秦栎说要白色,国内没货,秦正坷特地从国外订的。秦正坷只送过那么一次,秦栎也把那车当做勋章一般宝贝,从来舍不得开。所以我在车库看见那扇车门一瞬间脑子全部空白。在九年前的云市,应该找不出第二辆一模一样的。”
“我立刻就跑去秦栎房间质问他车库里那车门怎么回事,秦栎坐在床上看书,他听到我的问题只是稍稍抬了抬那双死鱼眼,然后说‘我不知道。’,我问他是不是他的车,他说是,但怎么坏的他不清楚。我当然不可能接受这种理由,当场就和他翻了脸。可是他像看猴子似的看着我,只是淡淡地说‘那你去报警好了’,然后又低头去看书。”
过了一会儿,陈迹忽然抬起了一直垂着的眼睛,插了一句:“那你去了吗?”
秦翊轻轻点了头:“可是并没有用,警察看到车门上的痕迹告诉我的结论是――这么轻微的擦伤是不可能把一辆载满货物的重型货车撞下公路的,就算有碰撞,说不定被撞飞的是这辆宝马才对。所以责任判定不会在宝马车主身上,卡车司机翻车事故,应该是他自己驾驶不当导致,是意外。”
“如果宝马车开着远光灯呢?如果因为过于刺眼的强光妨碍了对面行驶的车辆,他难道也不要负责任吗?”
“你是被灯晃了眼睛才掉下去的?”秦翊略微一怔,脸色很快沉了下去,他看着陈迹喃喃地说,“当时没有人看见,也没有监控可以查,警察也不可能得知另一辆车的驾驶情况,我一点也不知道有这回事”
陈迹苦笑着摇头:“就算现在知道也没有用。”
那场事故中的两个当事人,除了死去的陈迹,就剩下了那个明显图谋不轨的宝马司机,再没有人能重现当时的情况,也没有人可以出来作证了。
“先别放弃。”秦翊却说,“或许还有人可以”
“谁?”
“张莹和秦栎。”
陈迹困惑了。
“张莹那个女人手上一定握着什么只有她才知道的把柄,不然她不可能那么嚣张,不过我们正好先去找秦栎,晾她几天,让她意识到她手上的情报我可能根本不放在心上。这样我们就能夺回主动权,到时候为了钱,还怕她不说吗?”
陈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更何况,我们手里还握着她老公那张牌,小田不止一次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出双入对,看来她早就想摆脱她那个没钱的丈夫了,正好也能借此机会毁了我的事业,让我早点了无牵挂地去死,估计是在他丈夫面前说我强迫她之类的吧,而他丈夫义愤填膺过来讨说法,被她当枪使坑进了大牢还不知道,啧啧。”
秦翊一边说一边摇头:“不过我们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谁知道张莹会不会说谎,所以能在秦栎那里得到什么线索最好,不过要从他口中套话不大容易,九年前他的嘴就跟蚌壳一样紧,我常常想他会不会在包庇什么人,但那时候只以为是意外,所以也没再执着。”
陈迹这时忽然想起,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秦翊:“难不成从麦当劳出来到停车场那么点距离,你就把这些都打算好了?”
“嗯。”
这家伙的心机也太重了吧?陈迹在心里咂舌。
这时,两人一路走到了街角,拐了个弯,不远处一栋大约有十层以上的建筑映入眼帘,巨大的闪烁着彩色霓虹灯的招牌上写着某某酒店。
“终于到了啊。”秦翊径直拉着陈迹走了进去,“这家酒店真的很不错,三楼是餐厅和咖啡厅,后面还有个温泉浴场,待会儿我们吃完晚饭可以去享受一下。”
秦翊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了,他用卡在大厅的服务台刷过后就直接带着陈迹乘上了电梯,没登记,也没拿房卡,到了第九层,他直接用贵宾卡在房门上的感应器上一放,嘀地一声门就开了。
“只有一张床?”陈迹吃惊地四下看了看,房间倒是够大,可是他宁愿睡走廊也不想和秦翊睡一张床!
“一张床就够了吧,我们都是男人怕什么。”秦翊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看向陈迹的眼眸黑漆漆地闪烁着,“反正我们从小睡到大的,爸爸,你害羞什么?”
放你个屁啊,看你这眼神谁相信你会盖着棉被纯睡觉啊!
陈迹坚决地退了两步:“我要去再开一间房!”
秦翊的目光暗了暗,眯起眼看了他一会儿,陈迹被他那狩猎一般的视线看得后背的毛都炸开了,但秦翊却忽然叹了叹气:“好吧。”
“唉?”没想到那么容易就过关,陈迹有点懵。
秦翊一副受伤的委屈表情:“爸爸你去吧,我知道那天做了之后你就讨厌我,如果不是为了找到当年害你的凶手,爸爸你肯定不会跟我到这里,现在勉强你和我呆在同一个房间确实是我奢望了,我道歉。”
陈迹被他这么说得有点心软,但一想到还隐隐作痛的菊花他又坚定地把那点心软抛开了。陈迹觉得自己应该趁这个机会和秦翊说清楚。
陈迹挠了挠头,走到秦翊面前,摸了摸他的手说:“小翊,其实我不是讨厌你,但我觉得你把心思放在我身上是不对的,虽然这副身子看起来很年轻,但我其实是个老男人啊。你现在还年轻,又因为我那时突然离世没能好好谈一场恋爱,我想你对我只是由亲情产生的错觉而已,这九年你一直处于一个并不健康的心态下,所以乍一见我会很喜悦,但你要知道,那离爱还很远。”
“那你觉得什么是爱?”秦翊的表情整个暗了下来,陈迹吃惊地看到他眼底隐隐冒出怒气,“你又知道什么是爱?你经历过吗?你根本不明白我对你的感情到底是怎样的,就不要随便按照自己的想法下结论。”
“好吧,我确实不明白你所谓的感情,我道歉。但你单方面把你的感情宣泄在我身上没用,我确实很爱你,但那只是一个父亲对孩子的疼爱,我根本不可能和你恋爱!我不会歧视你喜欢男人的事实,如果以后你爱上一个好男人也可以带回来给我看看,但我自己是没办法的”
秦翊还没听完就愤怒地甩开了他的手。
“你开什么玩笑?那天你比我还享受,还说自己接受不来?”
“那那那个我自己控制不了”陈迹脸一下涨得通红,连说话都结巴了却仍然不退缩地硬着头皮解释,“你你应该也知道以前的我根本不会有那种反应吧?”
秦翊捏紧了拳头,因为过于用力,连骨节都发出一声爆响。他没办法反驳陈迹,以前陈迹确实是豁出命似的完全抗拒,他自己也知道现在的陈迹对他不过是怜悯而已。可是亲耳听到的那种挫败感,被全盘否定的失落感,简直像海啸一样瞬间将他淹没。
他居然还说以后要是喜欢别的男人可以带回来给他看,那种单纯的身为人父的口吻,忽然让秦翊有点悲哀。
两人之间的气氛怪异地沉默了起来,隔了一会儿,秦翊听到了陈迹低低的叹息声。
“我下去再开一间房。”
他留下这句话就轻轻掩上了门。秦翊低着头,独自一人站在的房间中央,铺了地毯的走廊里传来陈迹闷闷的脚步声,一下一下,仿佛狠狠踏在他心里。
直到听到电梯轰轰地往下运的声音,他才又缓缓抬起头来。
如果陈迹能看到秦翊现在的表情一定会后悔,后悔多开了一间房的他没有干脆在那房间睡了,后悔自己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内疚,后悔担心他的胃病上来问他要不要去吃饭。
当陈迹小声叫着“小翊”推开门,就看到秦翊一脸痛苦地捂着肚子倒在床边的地上。
陈迹吓得把刚拿到手的房卡都扔了,慌忙跑到秦翊身边:“你怎么了?胃又痛了吗?”
“好痛,爸,我好痛”
秦翊死死地低着头,整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