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绕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咯。”
茶盘后有个声音幽幽传来,听上去像是茶壶成精了。
“有你什么事?”卫平竹似乎跟他气场不合,一边说着一边又去揪窝在范范然腿边打盹的金胖。
卫修竹:“我只记得他们的大概模样,还有称呼。”
“称呼?”林羽眼睛一亮。
“林叔叔和林阿姨。”
“噗——”茶壶发出一声嗤笑。
林羽犹不死心:“那模样呢?”
“三七开、戴眼镜。长卷发、戴眼镜。”
“唉,仁兄。”范范然似乎终于不甘于扮演背景板了,“这样的人,我在广场上振臂一呼就给你找来一打你信不信?”
“既然不能从林羽父母这头下手,不妨换个角度。”卫修竹倒是毫不动气,就像没听见一样继续说,“从你提到的医院下手。”
林羽想了想:“你是说查我当年的就诊记录?”
“差不多。”卫修竹灼灼的目光看过来,让林羽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似乎她隐瞒一部分实情是个多余的行为,“你当初病重得快死了,奇迹般复活,其中你父母做了些什么,又留下了多少信息——顺藤摸瓜,总能找到些端倪。”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眼神便转向了范范然。后者立马嚷嚷:“别看我,我可没这本事。”
他一喊顿时引得卫平竹不屑地一哼,甚至卫修竹的视线也落在范范然身上。林羽这才想起来进门这么久,她似乎都没给他们互相介绍过。
“这位是范范然,”林羽对兄弟二人道,“是我同学。就是他帮助我找到这里的。”
“这两位是我邻居,你刚才也听见了。”
“好了。”范范然像是耗尽了耐心般站了起来,金胖被他震得滚了一圈,肚皮朝天继续大睡。“既然了解清楚了,咱们就走吧,还有好多家要扫呢。”
他的反应有些奇怪,林羽抬头看着范范然,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们要找知情的人?那恐怕要失望了。”卫修竹依旧坐得笔挺,他声音冷淡,“就我所知除了我们,这片早就没有当初的居民了。”
林羽内心涌上一阵巨大的失望——自己和父母,难道今生竟是无缘得见了吗?
“林羽,”卫修竹打断了她的思绪,“你现在住在哪儿,上哪所学校?”
此人似乎天生有种可信赖的气质,林羽一张嘴便全告诉了他。
“你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卫修竹口气不满,居然还皱起了眉头。
这可太新鲜了,林羽自打进门起,还没见这尊大爷有什么表情。此时这面部神经一调动,才显得有那么点人情味了。
“我不落单,我跟两个女生合租的。”
要不然魔都房租那么贵,她早就饿死了。
“那更不安全。”卫修竹摇摇头,下了结论,“这样吧,你搬过来跟我们住。不然一个女生流落在外怎么行?”
“噗——”
这回不是茶壶,是林羽喷了。
“你、你说什么?”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卫修竹,后者一副坦荡荡的模样,好像刚才只是邀请她吃个晚饭。
“我们这边房间多,你随便挑一间就行。”
这不是重点吧!
不待林羽反驳,连卫平竹也高兴地一打响指:“对,姐,这个连栋都是咱俩的,你要图清净,一个人在隔壁住也成。”
见他还要再说,林羽脸色微红,一拍桌子,顿时客厅里安静下来。
“大柱、二柱,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你也说了,我一个女生,而你们是两个男人。男女有别,以前大家年纪都小,现在让我住进来,总觉得不合适。”林羽站起来朝二人鞠了一躬,“非常感谢你们提供的信息,还能再见到以前的朋友,我也特别高兴。”
“不过今天就这样吧,我先告辞了。”
她说完摸了摸金胖的脑袋,一扯范范然袖子便转身往门口走去。兄弟二人均有些错愕,但也没有拦她,只是站起来送她到门口。
无人说话,林羽开门前顿了顿脚步,转头朝卫家兄弟笑道:“谢谢你们,以后说不定还有需要麻烦你们的地方,可别嫌我烦啊。”
卫平竹立刻拍拍胸膛:“姐,你尽管来找我玩儿!”
甚至卫修竹也点点头:“林羽,有什么事记得来这里找我们。”
带着沉甸甸的好意,林羽与范范然踏上归途。
坐在公交车上,范范然罕见地不再聒噪,而林羽也自有思绪要理。
再见到熟人真是个奇妙的体验,尤其是已经忘却的熟人,更别提他们都悄然长大了,自己却还在原地踏步,这种滋味——真是复杂难言。
分明已经长得比她还高大的少年,却仍像小她三岁一样,一口一个姐地叫她。而原先与自己同样岁数的少年,已经在岁月中长成了沉稳疏离的男子模样。
若不是残存的记忆告诉她大柱原本也是个清冷少年,林羽还真无法把眼前这人跟大二学生联系起来。
是啊,他都大二了,自己原先也该进大学了吧。可现在,她竟然和二柱同年,还是高二的学生。
林羽叹了口气,想到人家大柱已经熬过魔鬼般的高考,不免又有些羡慕嫉妒起来。
……
转眼几周过去,文艺委员却还迟迟没定下话剧男主角的人选,林羽与范范然只能对着一个泡沫纸箱演对手戏,拿出毕生演技来想象这是他们历经生死的好朋友。
林羽自见过卫修竹兄弟后便打消了再去绿叶小区附近的念头,一来这种大海捞针的笨办法确实不实用,二来她隐隐觉得卫修竹是对的——即使再找出几个旧日邻居,怕也是对自己父母了解甚少,还不如直接从那最高医学院入手。
问题是怎么入手?
要去调当初的记录谈何容易,范范然一问三不知,她简直不知道组织派这么个家伙来,到底有什么用处。
林羽没想到魔都是如此大,想要在其中找出两个亲人来,无异于大海捞针。她甚至都想到要去登报、要在网上寻人,可全给范范然否了——他似乎很在乎社会的稳定团结,直说这样会惊扰到不知身在何处的“林羽的老邻居们”。
眼见事情进入瓶颈,林羽只能郁郁地将精力投入学习中去。她现在已经自行琢磨出一套躲文艺委员的法子。一进教室,立马把自己埋在书本后面,假装暂时性失聪。
“姐妹们,大好消息一则,要不要听!”
背后忽然传来激动的叫嚷声,把林羽吓了一跳。
这话怎么凭地耳熟,林羽回头看向兴致高昂的曾愉。
“难不成又要来一个转学生?”
“哟,你也听说啦,长得还特帅!”
“……真的假的!”
林羽与丁临冬一起震惊了。这才一个月不到,本班的插班生来得也太频繁了点吧?
“难道是闪亮三姐妹的桃花运这回终于——真的要到来了!!”
丁临冬朝远处的范范然看了一眼,又朝林羽看了一眼,与曾愉激动地十指相扣。
……你说这话,看我和范范然是什么意思……
恰在此时上课铃响,班主任踏着点进了教室,后头还跟着一个阳光少年。
——诶诶诶?
“二……二柱?!”林羽惊呼出声,引得丁临冬侧目。
他确实是很帅没错,五官俊朗,身形颀长,挺拔地站在讲台边上,就好像连阳光都格外眷顾着他些。
卫平竹浑身带着一种蓬勃朝气,对大家飒爽一笑,便轻易博得了好感。
他身高腿长,早已不复当年的小豆芽模样。如今人家身高超过一米八,隐隐有直逼哥哥和范范然而去的架势。
班主任目光左右一扫,便一指定江山,将他发配到左后方的角落去了。这个位置与右后方的范范然遥相呼应,俨然成了本班的镇室人物。
卫平竹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便向后走去,到了林羽身侧,忽然低头一笑,打了个招呼:“姐!”
——诶诶诶?
全班同学跟嗅着肉味的狼一样,纷纷擦亮眼睛往这边瞧。如果视线拥有实质的话,林羽早已被刺成个筛子。
卫平竹走到最后,又朝右边一转头,众目睽睽之下瞪了范范然一眼,哼一声坐了下去。
——哦哦哦!
全班作恍然大悟状。
林羽看着大家疯狂交换眼神,四面八方都洋溢着吃瓜看热闹的欢乐气氛,简直是一股绝望涌上心头。
……你们懂了什么?你们根本什么都不懂!
下课铃声在一众八卦的少年少女翘首企盼中,终于施施然响起。
……
“我终于知道,范范然的泪为谁而流~”
“我终于知道,范范然的绿帽为谁而戴~”
“……”
“你们够了没!”林羽忍无可忍,打开丁临冬搭在肩上的爪子,怒视二人,“跟你们说了我是清白的,这是我弟!”
“我怎么没听说你有这么个帅弟弟啊?”
曾愉给了丁临冬一个你懂的眼神:“必然是传说中的干弟弟啦……”
“……反正我这几年要禁欲,你们不要用这种龌蹉的念头揣测我。你俩有空还不如关心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
“这就是在关心咱们自己啊。”丁临冬与曾愉对看一眼,“林羽,速速从实招来你到底勾搭了哪个,我们好下手另一个——”
“全都可以下手,快去吧!”林羽烦不胜烦,乱点鸳鸯谱,“我看范范然跟丁临冬就很合适,你呢刚好跟卫平竹配一对。”
“要把我和谁配作对啊?”清爽的声音冷不防插了进来,卫平竹帅气的脸庞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他笑嘻嘻看了三人一眼,对林羽喊道,“姐?”
林羽一听这声姐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她抖抖身子转了过去,只听卫平竹又说:“今天放学要等我哦,哥说让我叫你回家吃饭!”
话音未落,另外两个少女立刻激动地对了对眼神。若不是顾及新同学在,只怕当场就要尖叫起来了。
“见过父母啦——”丁临冬无声地用口型问林羽。
“可以啊——”曾愉在后面竖起大拇指。她脸上写满八卦二字,一双眼睛中闪耀的也不知是惊讶还是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