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货物与掮客
耿曼,九十年代新闻专业毕业的高材生,大学毕业后在帝都某家大型报社做记者,用她自己的话来讲是“报社领导对我很好,还跑过特稿,很快就成为文化口上的中坚力量”。如果没遇到于冬,也许这个时候她会成为那家报社的中坚力量,又或者是辞职下海准备做新媒体新闻了,但命运的决定,往往就在一念之间。
从2003年开始,博纳正在招兵买马扩大规模,于老板是个想做大事的人,他不满足于单纯的电影发行开始向电影产业的上游投资制作领域开疆拓土,成功跻身国内电影投资制作领跑行列。
到2005年时,博纳成立了影院投资管理有限公司,在北上广以及几个著名票仓布局了自己的院线。在这之后,依托强大的影片资源以及院线规模,博纳又新增了广告营销业务,广告公司通过杰出的创意策划能力、强大的活动执行力以及稳定的影院渠道关系为众多合作伙伴带来了电影领域的品牌传播体验。
2005年,在博纳某部电影的宣发会上,于冬忽然找到了已经在业界小有名气的耿曼,三言两语间已经透露出挖角的意图,条件也很丰厚,上来就许以高薪和即将组建的博纳广告公司高管的职位。
这位耿女士也是一个拥有强大决断力的人,仅仅思考十分钟,十分钟后,她放弃了体制内的工作,毅然从报社辞职,进入博纳。
此后,她先后担任过《赤壁》、《窃听风云》、《金钱帝国》、《白银帝国》等影片的统筹、宣传总监以及执行制片等工作。
对了,《十月围城》的后期宣发上也有她的付出,当初的庆功宴她也在场,但韩斐当时压根没注意到她,毕竟演员和这些公司的人完全属于两个圈子,好在帆姐还是一个专业又称职的经纪人,韩斐忙着和剧组里几位大佬搭茬时,她也忙着和其他各个公司的人交际,演员要作品要热度,经纪人就结人脉套交情。
这一次能搭上耿曼的线也是帆姐的功劳,当然,耿曼也是瞧上了韩斐的热度,双方算是互相利用。
电梯快速地上升,韩斐靠着轿厢,忽然自嘲一句道:“帆姐,我怎么忽然觉得咱们像是上门推销保健品的啊。”
帆姐瞅了一眼LED屏上逐渐增大的数字,点点头道:“差不多,人家卖的是实打实的产品,咱们卖的是一份赌约,买了保健品,百分之百上当受骗,投资给咱们拍电影,还是有机会赚钱的,按照数学期望的算法,给咱们投资是笔好买卖。”
“哈哈,用数学期望来算投资回报也太朴素了吧。”
“不然呢,收益模型建得太复杂人家也不一定能看懂,又不是预测股市大盘。”
韩斐笑道:“不是吧,你不都说人家是高材生吗?90年代的高材生,那含金量可不是一般的足啊。”
“别人学的是新闻,又不是金融。”帆姐白了他一眼。
韩斐不再搭腔,心想韩瑜就是学新闻的,数学方面的天赋也很强啊,这种学霸还是不能小觑。
电梯在32楼停下,韩斐尾随着帆姐的步子走了进去,他环顾一圈,这一层的整体风格看起来还不错,勉强能跟上最近几年的装修潮流,估计整间公司都没成立多久。
由于有了预约,前台小姐姐领着两人去了会客室,一分钟不到,耿曼便走了进来,中等身材,齐肩发,戴着一副细框眼镜,双目有神,面带微笑,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干练又不失温和。
帆姐站起身来介绍道:“介绍一下,这是博纳广告的耿总监,这是小韩,您在《十月围城》的庆功宴上见过的。”
“小韩,又见面了,《十月围城》之后,没想到你又拍了《山楂树之恋》,老三这个角色真是被你演活了。”耿曼走过来,一边夸一边伸出了右手。
韩斐赶忙将手握住,微微欠身,道:“耿总监好,您把我夸得太厉害了,我都怕自己膨胀了。”
“膨胀?哈哈,有意思,坐吧。”耿曼示意两人坐下,又问了一句:“喝咖啡还是喝茶?”
帆姐道:“咖啡就好。”
“我一杯白水就行。”韩斐点点头。
“那我也一杯白水吧。”
耿曼使了个眼色,她的助理立刻会意,微微鞠躬后退出会客室,不一会儿便端着一杯咖啡和两杯白水进来了。
“说起来我还准备去找你们洽谈一下合作的,没想到柳帆你倒是先找到了我。”耿曼靠着沙发,姿态放松,手里把玩着别致的玻璃杯,白水在杯中荡漾着。
“噢?这我倒是没看明白。”帆姐接茬道。
耿曼还是一脸微笑,道:“我们集团去年冬天成立了经纪公司,今年年初已经与好几位明星达成了合作意向,不过在年轻一代男演员方面却差了点意思,我不是一直都管宣传与统筹吗,那边的负责人跟我聊过几句小韩,不过我一直在忙,没顾得上这事。”
韩斐小口抿了一口水,道:“博纳想签我?贵公司现在把产业链都铺到下层了啊。”
耿曼点点头道:“有这个意向,不过我不管这一块,具体怎么个章程晚上不管的,只是那边的负责人和我是朋友,大家互相聊起过,如果你有这个意向,我可以帮你联系他。”
“对不住了耿总监,我现在已经创立了自己的工作室,恐怕和博纳少了些缘份。”韩斐捏了捏玻璃杯平静地说道。
其实如果能签约博纳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毕竟博纳一手抓院线发行,一手抓影视资源,两手都挺硬,如果艺人能够抱上于老板的大腿,那自然是大树底下好乘凉,不过蛋糕就那么大一块,僧多粥少,如果博纳不打艺人当亲儿子看,不给重要资源倾斜,那艺人最终的日子也好不到哪儿去。
“工作室?也是,现在的艺人们都想过得更自由。”这种事耿曼也见怪不怪了。
“耿总监,我记得你们公司是有过给艺人工作室注资的先例吧。”一直不说话的帆姐忽然开了腔。
耿曼耸耸肩,淡定地说道:“没错,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我们给范兵兵工作室注过资,他们按比例上缴收入,大家各取所需。”
经纪人首先在乎的是手上艺人的利益,帆姐接着说道:“既然贵公司有意向签约韩斐,那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对韩斐工作室注资呢?以博纳的眼光与财力,我想这并不是很大的问题吧。”
耿曼不答,先是喝了口水,又扭了扭身子,过了几秒才回答道:“这个问题,我原本是管不着的,毕竟我现在管的是广告这一块,当下,我是说当下啊,经纪部门那边应该是不大会考虑对韩斐的工作室进行注资的,道理嘛,二位应该都是明白人,不用我说得太明显。”
耿曼的话说得够委婉了,不过在座的都不傻,韩斐自己也明白,他才多大的咖位?三线与二线之间徘徊,要是再不拿出点作品来,咖位还得持续下跌,堪比股市走向。
范爷是什么咖位?早些年媒体排了四大花旦,那时候范爷资源不好,硬生生地靠着各种“艳压”和奇葩礼服,硬生生地打出了“四旦双冰”的地位,再加上又和好姬友李昱一起刷电影节,这会儿已经是东京电影节的影后了,妥妥的一线顶级女星。
博纳有意向签他,因为在85后这一批男演员里,他属于发展得不错的那一挂,签了他,博纳经过包装什么的收益少不了,但给工作室注资这种事,咖位不到,你想都别想,人家不认为你出去单抗工作室可以拿到可观的收益。
帆姐瞅了韩斐一眼,见韩斐依旧淡定,心上略松一口气,她还挺担心韩斐会赌气呢。
“呃,耿总监,我们还是谈谈投资的事吧,至于经纪合作这方面,如果有机会以后再谈也不迟,好饭不怕晚嘛。”
“行啊。”耿曼看了看手表说道。
帆姐虽然不解耿曼为什么忽然做这个动作,不过她也懒得去在意这个细节了,说道:“我们这部电影预算成本要不了多高,博纳完全可以轻松吃下。”
说到正式,耿曼稍微坐正了身子,道:“当然,不过我只管从电影制作完成后的事,从宣发到上映,我这边都可以包圆。”
我去,什么情况,合着聊了半天你一分钱不花?那咱们在这儿扯了半天有的没的干什么。
韩斐顿了顿,道:“光有饭店的渠道可不行啊,耿总监,我们这边等米下锅,没有米也做不出饭,饭店也没有东西可卖呀。”
“别着急,给你们投资的人应该快到了。”耿曼再度看了看手表,笑着说了一句:“其实我们这边就像一个中转站,熙熙利来,攘攘利往,前期投资我们广告营销公司是不管的,上面的于总也许会管,不过他不大看得上小成本电影。所以我们,呃,用通俗的话来说,我们把投资这项业务给外包了。”
闹了半天其实耿曼只是一个掮客而已,她织个网,网的各个脉络联络着三教九流,大家的目的都是为了名利。
瓜子二手车直卖网,没有中间商赚差价,买家少花钱,卖家多赚钱,韩斐脑子忽然冒出这么一句广告词,凭他的经验,干工程的一般外包个一两手,豆腐渣的概率大大增长。
帆姐考虑得更周全,她担心有些不干净的钱想通过投资影视剧进行洗白,当年的港岛电影界里大量充斥着这种现象,社团运用不正当途径搞来的钱通过电影投资这么一漂,立刻就白了,而且巅峰时期的港岛电影拍摄效率极高,一周时间内一部电影从写本子到上映全搞定,黑社会可是把这项产业当成了金牌洗衣机。可是两地的制度不同,如果在内地这么玩,玩得好也就罢了,可以安安心心当个白手套,万一背后的山塌方了,一个演员,不管你有多大的名气,在庞大又无情的国家机器面前就会显得渺小无比。
“耿总监,别是有人想通过投资电影来洗钱吧,要是这样我们小胳膊小腿的可遭受不住啊。”
“不至于不至于,这种事谁敢沾,又危险又不讨好,行了,咱们在等会儿吧,这帮富二代就没准时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