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正被赵腾润看到,他诧异:“鹰使?”
信鸽鹰使,烽火狼烟,都是从军中常用而扩至天下,但鹰难驯,鹰使甚少。
苏陈也诧异:“你还没走?”
她的表情太过直白,赵腾润愠道:“若我走了,怎知你竟用鹰使传信而瞒我。”
“我也不是故意的……”苏陈取下信,让楚练去喂鹰,她没打开直接递给他:“喏,你先看,我都不知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明知她性直且耿,赵腾润后悔直白,推回的手:“你的信,你自己看。”
“你不是生气了吗?”苏陈哄他也是直白的很:“你要是着急走,就先走,我已经准备了纸笔给你写信的,反正也迟不了多久,最多几个时辰。”
“你……”赵腾润捣了她肩窝一下:“瞒我多少事了?是谁说的,不能欺瞒?自己先做不到,食言……”
“我才没有呢,”苏陈往后躲了一下,刚自白一句,身子就歪了,赵腾润急忙扶她,却被她甩手推倒,然后她直接趴落在他身上:“地上凉,夫君且为我挡一挡,我腿疼站不住了。”说着,展开了信。
信上密密麻麻写满了纸页,虽然透过纸背能看到,但字太多,赵腾润还想和她一起看,却是没看多少就花了眼,苏陈却片刻看完,直接团成了团,捏在手里,对他喜笑颜开:“将军真是留了许多书,那几个山里都找到了,算下来,足有几百箱,我要把这院儿做成书院,那两个书房根本不够!”
说着,伸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起身,跛脚回屋,连声唤着楚练。
赵腾润就那么躺着,好一会儿才起来,只觉得脸上还有点儿温热,那温糯糯的触感,透过皮肤落在心里,落处酥酥入扣。
他没有再去见苏陈,直接回京,等她的信。
苏陈把他哄好之后就放了心,此时要重新规划这里,哪有时间写信?等她想起来,已经是临睡前了。犹豫了一会儿,到底也没起来——深秋天凉,她身子骨弱,而且就算今夜写,也是明天送,那和明天写了送走也无甚区别。
……
十月,皇上甚忙,除了一般事务,还要祭祖、拜天,问天师国运。
太子随侧,要显露才能,还要不那么乍眼,一应事务安排周全落实妥当,还要应对意外和小人,以及其他兄弟们的真假情义,也是忙的焦头烂额,不可开交。
他原本还算着时间,准备等三月满就催苏陈回来,一忙却自顾不及,更别提其他。直到十月底,微有闲暇才想起催促,怕天气不好,她路上辛苦。
苏陈一点儿都不急,把院墙打了,和隔壁的连在一起,做了个书院——想到就去做,行动力满分。
而此时陈拘也带着银子回来了。
进门先行跪拜礼:“将军,末将带回了二十万两现银,还有数十箱珠宝,以及数万两银票。”
苏陈急忙扶他:“我说了不用行跪礼,你别逼我给你磕一个还回去。”待他站起,又拍着他的肩,笑的见牙不见眼:“这一趟辛苦了,我烤肉下酒,给你接风。”
陈拘憨笑:“将军的烤肉特别好吃。”
似乎是为了给她庆祝,晚上开始下雪了,不大不小的雪花不徐不疾的飘着,被屋檐下的灯笼照着,格外韵美悠然。
苏陈素手一挥:“在门口吃,还有阿练炒的青菜,荤素搭配有营养,再喝点儿小酒,赏着雪,痛快!”
陈拘拿着肉骨头,大口喝酒:“还是将军的烤肉最痛快。”
“你老这么说,我都不好意思了。”苏陈和他碰了一个,随口又问:“还没问你,这次的钱,怎么凑的?”
两人已经喝了两坛半的竹叶青了,说话都大舌头。
陈拘一顿,那一口肉,没咬下来。
苏陈反应钝钝的,还追问:“很艰难吗?”
“原本十月中旬就能回来了,但我怕钱凑的少,就去劫富,遇上了硬茬,兄弟死了几个,本来就只有十几个人,现在……这事怪我,是我想着不让那么多人知道,到时候将军打点之余,顾及的就能少些。”陈拘本想忍着,但生死兄弟情义不是忍得下去的:“都是过命的兄弟,一路走来,就剩这么几个了……”
他说着,哭了起来,大概是酒也喝的不少,又说:“将军,我觉得真的不值,今上这样,也不是盛世明君,储君那位,也不是旷世奇才,我们守家卫国战死沙场,那无悔不怨,但为了讨好……我兄弟死的惨……”
“陈大哥,你喝多了。”楚练想要拦住。
这种话,即便是酒后胡言乱语,也是不能说的,且不说诋毁今上这种大罪,但是苏陈的心思,也是不能伤的。
但苏陈却又端了酒,一杯敬地,一杯和他身前的桌上酒碗碰了一下:“是我的错,连累兄弟们了,那些银票珠宝,给兄弟们还有过身的……分了吧,我今天也喝了不少,就不陪你了,阿练照顾好陈拘,我……回房了。”
她站起来,原本已经彻底痊愈的腿忽然一软,平地摔倒,好在衣裳厚,除了擦伤了手掌,别的都没什么。楚练还没来得及过来扶她,她便起身了,扶着楼梯,回了楼上卧房。
她的酒量甚好,别说两坛多酒是两人分着喝的,就是她一人全喝了,也不会醉,就是……有点儿撑。
没想到陈拘会说这么多,她历经两世也理解不了这些忠心,虽然她很敬重,也知道士为知己者死,但这一死,真是就值吗?就算是陈拘酒后真言,但她站在“她”的立场想了想,也没分出谁的不对——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之后几天,陈拘一直避着她。
大概是酒醒后被楚练说了,他觉得没脸见苏陈,而苏陈也正忙着分箱装银子,亦没再提。
——此番回京,她要高调,要体面,要把“她”那份该有的脸面一并挣回来,明知不容易,她也没得选:“陈拘,还活着的兄弟,跟我回京吧,给我个弥补的机会。”
“将军言重了。”陈拘的人就在近旁:“末将等,誓死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