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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桃夭夭照了镜子以后,便欢喜地接受了这个事实。镜子中的那个人和原来的自己有八分相似,却就是因为那两分的不同,比如脸尖一些、身子瘦一些、皮肤白一些、嘴唇嘟一些、头发顺一些,总之就是比原来的大众脸添了一份灵智和娇透。
“夭夭,你怎么跑出来了?”承子诺端着药,温文一笑。
“再不活动活动,手脚都要生锈了……”桃夭夭小声嘟囔。
“生锈?”承子诺随口一问。
“没什么。对了,师兄,我什么时候去外面啊!”桃夭夭满含期待的小眼神盯着承子诺。
是啊,她已经三个月没出门了,寒冬已去,春晖四地,她好想去外面看看啊。
“你的身子还没恢复好……”这个丫头,中了世间最烈之毒、又遭心噬、更甚的还没了一个孩子,怎么还能这般没心没肺,他到底是该开心还是忧心呢?
“怎么没恢复好?你看,我活蹦乱跳的!”桃夭夭立刻反驳。
这三个月来,她都很少有机会下床,就算下了床也不能在屋外呆得久一些。唯一能做的,就是看看那满屋子的小插图和古籍,其中不乏一些这个大陆的隐秘和各种不出世的药方,还有一些特殊的武功。只是她对武功的映象还停留在电视中的威压飞和老太太老爷爷耍的太极,只能看看推云步和傀书,一个逃命用简直完美,一个就是催眠的翻版,她有一些现代的理论基础,学起来更容易上手。
不过,幸运的是,这段日子她总能在和承子诺的只言片语中找到一些零碎的回忆,可是却总有个人影晃在眼前,看不清道不明,和那个人相关的一切都在云雾中难以捉摸。
“也不知道是个男还是女,若是个如花,那真是要了命。”桃夭夭偶尔自嘲。
“你呀!出去也可以,但是你得通过考验。”承子诺轻轻笑道。
“考验?”桃夭夭心生警惕。
“你常喝的药粥叫做六神粥,是师傅的独家秘方,能活血祛瘀、调精养体、续筋接骨、凝神聚智,久之则外毒不侵、外邪不入,但是这药粥的配方却是活的。”承子诺解释道,神色有些无奈,也有些怀念。
“活的?难不成不是花草是什么飞的爬的?”桃夭夭的母亲本就是中医,她知道一些药材是蜘蛛蝉蜕甚至是活的青蛇蜈蚣,但也只存于想象,并未亲手调配过。要知道她可是看到小强都会吓三跳的人,又怎么会去碰那些东西呢?
还有六神是什么鬼,她只听过六神花露水!
然后桃夭夭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随着承子诺走到一处避阳的圃中,当她定下心看时——
“啊!!!”桃夭夭大惊失色,脸立刻爆红,她看到了什么?
她看到了六张大网,上面爬着密密麻麻的虫子。她瞬间觉得天旋地转、天昏地暗、天翻地覆、天崩地裂、天愁地惨、天摇地动、天遮地盖……她咒天骂地。
似乎她的神情早在承子诺的掌控之中,他抿唇一笑,轻轻开口。
“这个是神乐子,置半两,这种小家伙群居,贪吃,很活泼,捉的时候一定要仔细它爬进你体中。”承子诺指着左手第一块的那玩意说道,表情很愉悦很欢喜。
“体……体中!”哪里活泼,她有密集恐惧症啊,那叫一片一片的堆积在一起好不好!还神乐子,桃夭夭看着那些翻滚着的还没有指甲盖大小的,黑的发亮的虫子,脊背冰凉,即使已经开春了。
“这个是落星蜓,它们块头大,贪睡,一般不会动,若是觉得受到威胁或是准备攻击,会不断地扑腾翅膀,但不会飞。”最后那句估计是解释给她听得吧!
那是一块块长条形葫芦状两根手指大小的东西,灰白色,身上有点点黑星,有一些此刻正扑腾着翅膀向着她,果然不会飞!她拍了拍胸脯。
“它们为什么对我有敌意,却对你没有?”桃夭夭好奇道。
“它们最喜蜜,吃了蜜便会嗜睡。”承子诺说的打开手心,展在桃夭夭面前。
桃夭夭一把将承子诺的手逮过来,使劲一嗅,却是蜜味。随后便狡黠一笑,将他的手附上自己的脸,顺便蹭了蹭,然后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凑近那那些家伙。果然,它们也慢慢松下了戒备,又趴着不动了。
“真的!”桃夭夭兴奋地轻叫,她可不想在弄醒它们。
“咳咳。”桃夭夭并未看见承子诺偏红的脸,他咳了两声后立刻指着后面一张网,带着一些危险性的语气说道。
“那是红蚣,尾巴上的尖刺乃是剧毒,切记捉的时候要注意些。下药时,抽掉头须磨碎即可。”承子诺似乎在掩饰自己的不自然,偏了些身子,桃夭夭的注意却全在那些只有普通蜈蚣一半的全是小脚的虫子上。
三个字来形容——真恶心!
四个字来形容——毛骨悚然!
五个字来形容——啊啊啊啊啊!
“那个呢?那个好看。”桃夭夭一扭头,便看见了最后一网中像蝴蝶一样的斑驳美丽的蓝色小虫子,只是这些虫子只有一只翅膀。
承子诺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轻轻开口:“这是噬心蝶,本命幽兰翅。因为翅膀胜似深渊幽兰,又生长在极寒之地,可治寒毒,是一种名贵的奇物,故如此名。”承子诺看着桃夭夭随后递来的眼神,便知道她想要问什么了,过了一会才开了口。
“它们一生只有一个伴侣,世人只知幽兰翅情深义重,却不知当他们遭受伴侣的背叛或是丧失挚爱时,便会自己借着外力毁掉另外半翅,再也不能飞行。同时,血液逆换,身兼剧毒。”承子诺顿了顿,“亦是制噬心之一。”
“噬心?那不是我中的那毒?竟然这么复杂?真是费心了……”桃夭夭不禁感慨道,古人好麻烦啊,一瓶敌敌畏,再不行俩粒老鼠药就能解决的事情,非要搞得这么复杂。人家已经没了爱情,还要丢了性命,诶!真可怜!
只是这样的生物真的令人敬佩,她又想到了自己,姜宇……
“噬心蝶边上的是狗虫。只要捉的时候别撒了手,否则下次隔着三丈都能闻见你的气味,你就是想捉他们也不好捉了。”承子诺见桃夭夭晃神,出声道。
“狗虫?还真是和狗的性子挺像的。”桃夭夭看着那些墨色蠕动的小虫。是啊,不过人又何尝不是如此?记仇,无休无止的报复,无穷无尽的逃避。
“嗯,最后这个是螂虫。没什么毒性,没什么特别,到处都有,生存力极强。”承子诺不作多解释,这些东西貌似很常见。
“啊!!——”一声响透大地的叫声传了出来。
承子诺当机立断,将推云步发挥到极致拎着桃夭夭出了虫圃。
桃夭夭的脸已经涨得发紫,就跟块大猪肝似的,但是仍然是全身惊魂未定,没有一点舒缓。
“夭夭,切不可大声喧喊,里面都是剧毒之物。”承子诺拍了拍她的背,也是奇怪。前面那么多奇虫毒虫她不叫,偏偏最普通的连寻常百姓都不惧的螂虫,她害怕得如此厉害?
天知道!桃夭夭可是最怕蟑螂的了。当她一回头看到那满网的蟑螂,密密麻麻地趴在那,那种感受。当即全身鸡皮暴起,魂飞魄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你!你这个!混!蛋!”桃夭夭回过神后气不打一处来。
“夭夭,只要你能配出六神粥,我便放你出谷。这不是我的要求,而是师傅的要求。”承子诺怕这个小丫头真的从此嫉恨上自己,便在最后搬出了风谷。殊不知风谷在书信的最后,特地强调了一句,就是“切不可让她知道是他的要求”。
“哼!”桃夭夭记得风谷,虽然很模糊,但是记得他是个救了自己很和蔼的老头。现在她已经推翻了这个结论,这个老头一定是蛇面兽心的丑八怪!
不知道年轻时曾一世风流的风古,听到这话会如何作想啊!
“嗯——”桃夭夭突然抱着头,蹲了下去。
“夭夭,你怎么了?”承子诺也跟着蹲下,去给她把脉。
“承子诺,有本事你别跑,要不是你腿长本小姐逮不到你,本小姐要是逮到你,一定扒了你的衣服拖出去喂花!”
“我能说我最怕虫子,而且有密集恐惧症吗!”
“小丫头,喊什么呢,子诺又欺负你来?”
“风爷爷,你们就是合起伙来欺负我的!”
“哦?我这把老身子骨可没本事欺负你这个鬼灵精啊!
“哼!”
“你好生护着你师妹,为是要出一趟远门会一位故人。你们收拾收拾便出谷罢。”
“是,师傅,徒儿遵命。”
“夭夭,我们收拾收拾便出去吧。”
“好。”
整整半柱香的功夫,桃夭夭抱着头蹲着没出说一个字,却慢慢流了泪,越流越多,多得让承子诺心惊了起来,害怕了起来。
“夭夭,你到底怎么了?”是啊,怎么了?脉象挺好的,没什么问题啊。
桃夭夭半晌才抬起满是泪痕的脑袋,看着承子诺的眸子中多了些别的东西。
“师兄,师傅去哪了,去找哪位故人了?”
承子诺惊讶的眼睛瞪得很大很大,桃夭夭从不记的这样的承子诺,一点也没有平日里的稳重和谦逊。
“你……都想起来了?”承子诺轻轻问道,随后宛然一笑,正如这四月的春风,明媚和煦,暖人心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