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峥嵘轩。”桃夭夭看着这处宫殿的匾子,又仰看了那过于围墙的厅殿楼阁峥嵘轩峻一番模样,果然值着这三个字。
她带着一拨人进了园子,这园子虽说无主,但是一片蓊蔚洇润之气郁郁而生,正门三间,皆是桶瓦泥鳅脊也不失威严,门栏窗櫊雕空玉砌。再往前走是一排朱粉群墙,下面的台阶凿着满莲。经过那丛丛茂株,一跺整成的假山映入眼帘,这假山浑然天成如鬼斧神工,桃夭夭听见这水声,转过去一看,是又上而下的细流蜿蜒而去,这一片竟还含着多少门道,更是上好的卦象。
“娘娘,这峥嵘轩本就是公主殿下犹在阁内的寝殿,殿下受先皇疼爱,许这峥嵘轩更是不输凤栖宫。”碧云小声说着。
凤栖宫,那不是皇后的住处?
“比那轩德宫呢?”桃夭夭见过最是敞亮讲究的除了擎夜灼的住处,便是这轩德宫了。
“不可同语。”碧云轻点。
桃夭夭只往前走,没再问了,看来这擎月莹确实很受宠,若非如此,那时候倒追西莫安阳烈,就这么称心如意地加了过去,古代的自由恋爱也是难有的?
只是,这古代的女子真的能够自由恋爱吗?桃夭夭摇了摇头,专心看着这殿里的处处风景。
“这个池子是怎得?”桃夭夭站在三处殿中央的池子边问道。
这池子横竖开阔,估计都有个篮球场那么大了,池子深的很,这里面却是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连片叶子都看不见。
“娘娘,这本是处荷池,殿下出阁后那些东荷也跟着移了去,这池子也便荒了下来。”后面的一个小宫女声音颤微地答道。
“荒了?”桃夭夭有些出神,这满院子都是干干净净的,明显是有人常于打理,怎么偏偏荒了个池子?不过,嫁个人还把所有的花带去,也够奢侈的,莫非当时的人是抬着多少盆水去的?
桃夭夭很是无语,对这古代人的想法又有了一层新的认识,不过也未太在意,毕竟是受了中华五千年奢华教育的人,这擎月莹再奢侈也比不过秦始皇吧!
想着,她便继续往前去。过了这池子,那些景物更是嶂翠有离,白石崚嶒,其上苔藓成斑藤萝相印,自然少不了那些条条的羊肠小径,往去都不觉是夏,头顶的烈阳早就被遮了干净,地上映着点点如星光璀璨,眼前又是逶迤,雕甍秀栏隐于坳树杪空之间。
桃夭夭算了算,这足足转了有一个时辰,才将这片院子和三间殿逛个干净,唯独剩下擎月莹的寝殿没有进去。而这前面两粒石兽,兽面衔吐,却不见凶象,莫不是雌为体柔,石磴而上,又是九阶,喻着循环不尽荣华不止,讲究的很。
“娘娘,这便是公主殿下的寝殿。”碧云一拨人站在这中间最为荣华的殿阁门口。
桃夭夭点头示意,两个小太监随后一同拨开了门,这门都是丈高的梨花木,一个人的力气根
桃夭夭进了屋子,这才知道刚刚看的只是晦星之于朗月,荷露之于朝晖。
桃夭夭也觉得自己有些管窥蠡测,这屋子里的摆设虽是不多,但是那些细雕的架子,空刻的师椅,平台仙桌,高脚瓶杆,哪一件不是精品。这儿和桃源居一比,那桃源居也多是间雅致一些的乡野村舍不过。
“娘娘,这儿该怎么添置啊?”碧云看着那些件东西,有些愣神,这公主的品味想来真的不是一点点高。
“不用添,这儿本来就是空的。”桃夭夭转了一圈后说道。
“娘娘?”碧云不明白,难道这些架子上什么都不摆,就这么空着。
“我们这位公主估计是什么玄学八卦的迷儿,这架子上单单摆的这几件,原来是什么样现在也没变,这空的地方若是摆过东西边角总和原来的漆色不同。可是,现在完好无一,就说明根本没有摆过什么。你叫什么,是峥嵘轩原来的宫女?”桃夭夭话锋一转,对着刚刚答话的宫女问道。
“奴婢名莲香,是峥嵘轩的扫房丫头。”那名宫女看上去胆子小的很,话音也不大。
“本宫说的可有误?”桃夭夭眯着眼睛问道。
“娘娘说的是,奴婢只来过正殿两次,这架子上的位置不记得清楚,但是却记得这儿是空荡的,没什么摆件。”莲香一五一十地说着。
“公主走的时候,原来的宫里的人呢?”桃夭夭这次找了许久,都很少能见得以前侍奉擎月莹的人。
“掌房的姑姑和大太监,都随着公主去了,奴婢只是个扫房的丫头,连公主都无幸见过,自然不会带着。剩下的也都是些浣衣丫头什么,大家轮房伺候,也轮不得奴婢们说话。”莲香说着。
“嗯。莲香,这个名字好,是你父亲取得?”桃夭夭这话问的有些奇怪,连碧云也歪着头看着自家主子。
“回娘娘的话,峥嵘轩的丫头不管大笑,都是莲字起的。莲香没有父亲,也没有名字,宫人们叫惯了便是了。”莲香说着,看不出她的悲伤或是什么情绪。
“哦?那你如何进的宫?”桃夭夭似乎对她的身世很感兴趣。
“掌房的姑姑说,奴婢是被卖进宫的,只是奴婢岁小不记得事儿。”莲香答道。
“那你进宫多久,现在多大了?”桃夭夭继续问道,颇有些一问到底的架势。
“奴婢自打记事便在这宫里头,足足十九个年头,今年二十有三。”莲香也怕是觉得桃夭夭问的太仔细,只是主子话都要老实答着。
“好!从今日起,你就是这峥嵘轩新的掌房姑子,这峥嵘轩名下一十八个粗使丫头都交于你管教,你可愿意?”桃夭夭不由分说,随意找了个位置便坐了下来,反正这椅子干净的很。
“娘娘……?”莲香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能管人什么的,只是希望自己这一生平淡,不惹事便好,所以从来不乱嚼舌头耳根子什么。
“你没听错,你只需要回答本宫,愿意吗?”桃夭夭笑了,这丫头倒是有趣的很。表面上看上去勤恳老实,实际上一刻玲珑心,不会乱说话也不会乱听,世间哲理三个不可都占了齐。
“奴婢谢娘娘。”莲香不知是激动还是担忧,脸色微红重重跪了下去。
“既然应了,就要做好,虽说管的人不多,但是这儿是峥嵘轩,不得出一点差错,权力多大责任就多大,若是出了差错便是你的不是,纵使是要了你的脑袋也不是本宫能阻止的。你可明白?”桃夭夭看了看这个丫头,郑重地说道。
“奴婢明白,谢娘娘提点。”莲香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光。
也就是桃夭夭这两句话,种了善果,在莲香的心里生了根。这个二十多年来受尽委屈的丫头,却不想在这冰冷的皇宫里还有这样的主子,能够对一个如此卑微的下人提点生死,这便犹如一道热泉淋了她那颗冷心。
“娘娘,柔妃的宫人前来,说是有要事儿找娘娘呢。”碧云听了边上的丫头说了什么,对着桃夭夭的耳朵重复道。
桃夭夭虽然从江邵青那儿走了一遭,不过是去试探,她还真没有找过她。难不成她不去找,对方还急了。桃夭夭心中冷笑,她便是更肯定这其中有毛病。既然对方想演,她便陪着好了。
“让她到偏殿去。”桃夭夭吩咐着。
碧云点了点头,便下去了。桃夭夭遣散了众人,让她们把这园子的花草再修理得好些,便去了偏殿,而在偏殿等候的正是江邵青身边的宫女画眉。
“奴婢给桃妃娘娘请安。”画眉给桃夭夭问了安,却看不出有什么敬畏。
“免礼,是姐姐有什么事情?”桃夭夭明知故问。
“我家主子是想起来一件事,特地让奴婢来告知娘娘的。”画眉不卑不亢地说着。
“哦?”桃夭夭挑眉。
“桃妃娘娘,这月妃娘娘将回宫,峥嵘轩万事具备,只欠一事未了,而此事更是重中之重!”画眉说道。
“什么?本宫见这宫里并未有什么少件,还有什么没备下?”桃夭夭故作一脸的惊慌急措。
画眉看着桃夭夭这幅表情,慢悠悠地开了口:“娘娘有所不知,这月妃娘娘最喜莲花,这盛夏之际,又是莲花开放之时。可偏偏那莲池干了许久,娘娘若是能以此种莲,当能得月妃娘娘的欢心,更是让皇上赞许。”
“本宫见这宫里到处是莲,大约也猜到了,只是这没几天的功夫,那么大一处池子,难呐!”桃夭夭又露出很为难的样子。
“娘娘不必着急,我家主子若不是病了也不会难为娘娘,这东湖的莲花我家主子早就让人备下,就是这一池的清水,还需娘娘才是。”画眉笑着答道。
“那便是极好的了,姐姐果然是冰雪聪明,倒见不得我这笨蠢的。这一池子的水倒还不是难事,本宫还是能灌上的。”桃夭夭立刻高兴起来,脸上的神色也转变了许多。
“娘娘想的周到,那画眉就先退下了,东莲就在御园的西北莲池,娘娘到时候让人移来便是。”画眉说完便行了礼,退了出去。
“娘娘,这……”等人走后,这偏殿只剩下桃夭夭和碧云俩人,碧云上前是想问这江邵青能有这么好心?
“自然不会好心帮我,这其中必有诡计!”桃夭夭冷哼。
那空池子岂会这么简单,真的是荒了?她不信。
“无明呢?”桃夭夭问道。
“这几天在吏部过案,说是今日应理好了。”碧云想了想说道。
“让他晚上来见我!”桃夭夭站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衣裙。
“是。”碧云依言。
桃夭夭看着这诺大的园子,一场风波即将而至,只是这次,她不要做那狂风的席卷,而要去这风眼,搅乱这原本的风向。
等桃夭夭回桃源居的时候,门外的太监就说了擎夜灼来过,只是听着桃夭夭不在便又回了书房。
桃夭夭回屋子之时,这屋子里便已经站了一人了。
“几日不见,这官做的可好?”桃夭夭看着这人打趣道。
“主子,无明不觉得好。”夭无明少有的对桃夭夭的话表示反对。
“哦?哪儿不好,是官小了,还是赏赐入不得眼了?”桃夭夭没放过这个老实男。
“属下在这吏部,见了大大小小清者甚少。”夭无明皱着眉头说道。
“这很正常啊,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你要明白。说正事儿,怎么样,查到没?”桃夭夭笑着说道,这古代的官场算什么?!看看电视剧,呵 呵,这都不算事儿!
“嗯,擎月莹受先帝喜爱,曾为其生辰一夜间辟了一片荷池,后来公主认得那西莫的安阳烈,安阳烈还未登基,公主言辞必嫁,后来在临走时将那一池的莲花烧的干净,再后来那块池子便无人再敢作弄。”夭无明说道。
“烧了?”厉害,这一池子水,是不是倒了几大桶汽油啊!
“不知为何,公主临走时没有带一件宫中的物件,先帝便重新打造了一批金器玉件,据说公主只问先帝要了一朵金莲,那金莲乃是至宝,只是无人得见吧。”夭无明继续说道。
“等等,你说……金莲?!”桃夭夭眼睛斗转,擎夜灼说那阴金和阳玉曾被司徒家所得,现在安阳烈之手,所以她一直以为安阳烈从这司徒家得的东西。但是经过夭无明这一说,她想起了一件事,这么隐秘的事儿擎夜灼怎么知道,毕竟对手也是势均力敌的一国之君啊?而且似乎还对这东西很了解,摆明着见过。
除非——除非这东西根本就是从北皋流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