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凡一直觉得，林若熙是一个非常无趣的人。她不会开玩笑，并且讨厌别人和她开玩笑，与朋友、家人在一起时，大家聊的那些有意思的事情，她从来都不感兴趣，永远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好似处在一个独立封闭的空间中一样，使她身边的人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一种隔阂。

    但同时莫凡也承认，与林若熙一起工作，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两人在一起配合默契，很多事情不需要作过多的解释，只要点一下对方就能明白，好似心意相通一般，这种感觉甚至让他有些上瘾。

    这种工作中的默契，自然也会延伸到生活当中。人们可以把工作与生活区分开，但是无法按这个标准把自己剖分开，无论是在工作中还是在生活中，都还是同一个人，除非这个人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

    所以莫凡一听就知道，林若熙说的“照着做”是什么意思。

    梁文博出的主意被证明是行不通的，林若熙已经做到了“形似”，不可谓不用心，可与“神似”的距离却越来越远。说她是东施效颦或许不太恰当，但说是邯郸学步却绝不过分。

    莫凡的那一套显然也行不通，他无法将林若熙当成陆筱蓉，并且感觉越来越别扭。

    于是林若熙提出来了一个新的方法。她所谓的照着做，不是简单地模仿，而是让莫凡将她当成恋人，或者说，她准备试着做莫凡的恋人。

    正因为明白她的意思，莫凡不禁有些迟疑，甚至觉得自己可能会错了意。不管因为任何理由，林若熙都不应该会有这种想法，否则她还是林若熙吗？哪怕只是暂时的，也很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因而他忍不住问道：“你确定？”

    林若熙说：“试一试。”

    这下莫凡再无怀疑了，只是仍有些犹豫。

    林若熙说：“你有压力，那就算了。”

    莫凡说：“我调整一下情绪。”

    他深吸了口气，将一只手臂向下移了一些，揽住了了林若熙的腰，另一只手臂向上移了些，掌心贴在她的脊背上。之前的拥抱，基本上仍在礼节的范畴上，此时的姿势才是情人在一起的样子。

    林若熙仰起了头，二人四目相对，呼吸可闻。

    莫凡凝视着林若熙的眼眸，骤然间感到心跳加速，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好似下一刻便会死去，又好像要就此升入天堂。他感到有些恐惧，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想要放开她、逃离她，心中却又生出强烈的不舍，似乎只要一松手，便会失去人生中最重要的事物，甚至是将要失去整个人生。这种异样的感觉，让他变得有些惶恐，不由将林若熙抱得更紧了一些。

    地下停车场的灯光有些昏暗，但即使没有灯光，哪怕闭上眼睛，莫凡也看得到她，从见到她的第一面起，她的面容便深深印在了脑中。

    林若熙看着他问道：“现在什么感觉？”她的声音似乎有些异样，大概是因为被抱得有点太紧了。

    莫凡说：“想吻你。”他的嗓音有些沙哑，说出这三个字实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

    林若熙“嗯”了一声作为回应。莫凡低下头来，在她的面颊上轻吻一记。林若熙又问：“什么感觉？”

    莫凡说：“有点凉。”

    林若熙说：“只是这样吗？”

    莫凡嗅着她的呼吸，看着她樱唇轻启，脑中好似有一团东西轰然炸响，突然之间变得有些不能自已，缓缓朝她唇上吻去。之所以动作比较缓慢，是因为他不确定是否可以这样做。虽然心中的渴望极为强烈，但接吻可不是一个人的事，他有些期待，又有些担心，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林若熙闭上了眼睛，将头又仰得高了些，双臂在莫凡的背后交叠，并且用了些力量。与此同时她的身子轻轻颤抖起来，气息变得有些紊乱。

    两人嘴唇接触的那一刻，莫凡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战栗起来，又好似这战栗来自怀中的躯体，心跳仿佛停止了，时间定格在了这一刻。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几分钟，又或者只是一瞬，莫凡感受着她唇上的温润柔软，不禁有些迷醉，伸出舌去抵开她的牙关，触碰到了她的舌尖。倏忽间，他感到林若熙的身子变得酥软起来，就像是坚硬的金属遇到高热开始要融化一般，耳边似乎发出一声脆响，仿若听到了冰川开裂的声音。

    蓦然间，面颊上传来湿凉的感觉，莫凡吃了一惊，抬起头来，见林若熙的脸上挂着两行泪水，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林若熙侧过头，将脸贴在莫凡的胸前，像是在倾听他的心跳，轻声说道：“就是这种感觉吧？”

    莫凡说：“应该……是吧？”

    林若熙说：“我懂了，谢谢！”

    莫凡不知道该说什么，不客气？还是愿意效劳？又或者是此情此景下男人最常说的那四个或三个字？

    他看着林若熙走出自己的怀抱，看着她的背影渐远，怔怔地站在原地，脑子里有些迷乱。

    林若熙走出了一段距离，发现莫凡没有跟上来，便停在了原处，但是并没有回头。

    莫凡深深吸了口气，大步走了过去，到了林若熙身侧时，便放慢了脚步。林若熙跟上他的步伐，二人一同向停车处走去。

    到了车跟前，林若熙开了车门，两人坐进车里，驶出了地下停车场，一切都和前几回一样，似乎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一天是平安夜。由于商家的包装、宣传，以及大众尤其是年青人的娱乐需要，这个从西方泊来的节日在华夏国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并且发展出了一些本地习俗，比如平安夜吃苹果什么的。

    在浦海，圣诞节的气氛非常浓厚，街上随处可见圣诞树、圣诞老人之类的装饰、彩灯，许多商场、店铺都会营业到很晚，各娱乐场所了更是不消说了。

    莫凡对这个节日原本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近来因为工作比较忙，陆筱蓉提不起什么娱乐的心思，他又被婚照的事搞得有些头昏脑胀，因而两人并没有计划过这个节日。

    可是透过车窗，看着街上那一双双、一对对的年青情侣，莫凡突然对陆筱蓉生出列强的思念之情，非常希望这个时候能和她在一起。

    他心里很清楚，这种情绪并非没来由的。但他又分不清楚，自己这个愿望，是因为愧疚？还是想要逃避？又或者是想证明什么？

    林若熙将车开到莫凡所住的小区门口，停车之后却未见莫凡下车。她侧过头，见莫凡正看着车外出神。稍一沉吟，她又开动了车子，驶上了马路。

    莫凡惊觉眼前的景物又动了起来，这才回过神，发现正在驶离自己所住的小区，不由说了一句很无厘头的话：“我还没下车呢！”

    林若熙说：“我看得到你。”顿了一下又说，“我送你去陆筱蓉那里。”

    莫凡心头涌起一股复杂难明的滋味，说道：“我自己去吧。”

    林若熙说：“不要见怪。不要见外。”

    莫凡品味着她话中的含义，轻轻点了下头。

    林若熙对陆筱蓉的住处倒是知道得很清楚，既没有开导航，也没有问莫凡，直接开到了小区门口。

    莫凡下了车，想对林若熙说点什么，却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最后只说了两个字：“再见。”

    “再见。”林若熙也如是说道。

    看着林若熙的车开走，莫凡收拾起心情，转身进了小区。

    到了楼下，他给陆筱蓉打了个电话。听到她的声音，莫凡的心情一下子就轻松起来，所有的杂念好似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陆筱蓉听莫凡说就在楼下，打开窗户探出了头，见莫凡在下面向她挥手，笑着说：“你好讨厌，又不是没有钥匙，快上来吧，外面好冷。”

    莫凡上了楼，进门时陆筱蓉就在门边上，穿着一身棉睡衣，笑语盈盈地问道：“今天怎么会过来，有什么事啊？”

    “没事就不能来吗，再说今天不是过节么！”莫凡一边说一边换了鞋。

    陆筱蓉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来得正好，刚好有点事情要问你。”一边说一边拉着他去了书房。

    莫凡见她的书桌上摆着一堆打印的资料，电脑上是一篇正在编辑的文档，不由皱了下眉头，说：“你不是说每天回来看看电视洗个澡就睡觉了吗？怎么又在瞎忙？”

    陆筱蓉说：“怎么是瞎忙呢？这两天不是回来比较早吗，我就写写年终总结，又没有熬过夜，每天十点半给你打完电话就睡了。难道我现在精神不好吗？”

    莫凡看着她说：“好得不得了。”突然之间感到很开心，因为他发现自己对陆筱蓉的感觉一点都没有变。

    陆筱蓉让莫凡坐在椅子上，然后坐在他怀里，说：“你先看一下我写的这些。”

    莫凡说：“干脆我帮你写吧？”

    陆筱蓉说：“那不成了作弊了？不行，我要自己写，就是有个想法要听听你的意见。”

    莫凡说：“这就不是作弊了？”

    陆筱蓉抿嘴笑道：“当然不是，这算是考前指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