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因喧闹而变得仓皇与凌乱。
禁军的出动是一件大事,他们的每一次出手总是带着血与泪。
当他们蜂拥而至于长沙府各处时,注定引起骚乱与不安。
尖叫、犬吠、啼哭、交杂声中,他们穿行城内,踹门入府,翻箱倒柜,掘地三尺,活像妖魔鬼怪的爪牙。
马希声的掘地三尺自然不会只针对宗亲,做为一个想要收回所有兵权的大王,他盼望着这次行动可以带来丰盈的收获,而赵吉昌这个真正的主事者更有自己的盘算。
所以刘府是这次搜查的重点之一。
当禁军在刘府翻找的鸡飞狗跳之时,不管下人丫鬟们有多么惊慌失措,始终都有两三个人陪在禁军身边跟着他们进进出出。
这手段不过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刘夫人早已嘱咐了务必盯紧了,倘若有个什么些微的小动作而不留心,刘府便会一夜倾覆,他们这些鸡犬也都得跟着遭殃。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些人为了自保,自是不会怠慢的。
“找!”刘夫人故作气恼地扶着丫鬟喝骂哭嚎:“我巴不得你们把我的云儿找出来!”
哭嚎中她留意着府中进出的丫鬟—她们的眼神和动作都在传达着盯梢的情况。
与此同时,禁军也冲进了几位宗亲的府中,相比刘夫人的看似软弱实则把控一切,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贵妇们就明显是人人自危,噤若寒蝉了。
不过,这个夜并不是只有宫外在翻找不休,宗亲的眼子们,还有赵吉昌的“子孙”们也都在夜色里四处探查—这场博弈,她可至关重要。
……
赵吉昌站在偏殿外,斜眼瞄了瞄殿内坐着的马希声和跪着等待的刘彦瑫后,轻轻关上了殿门。
长福此时来到他的身边,赵吉昌使了一个眼色,两人往一边走了几步。
“如何?”
“没有找到。”
赵吉昌眯缝了双眼:“那边呢?”
“也没有。”
赵吉昌有些牙疼般的咧着嘴,眼里浮动着不安。
“干爹,机不可失,要不我弄点东西,做成宗亲……”
“再等等,现在离天亮还早,让他们仔细地找,别漏掉任何地方。”
“是,可要是还找不到呢?”
“到时候再说。”
“明白。”长福转身离去后,赵吉昌看着天上的月亮,疑惑不解:一个大活人,她能藏到哪儿?
还有这难得的机会,我是进还是不进?
……
唐门后山上有一个不大的湖泊,湖边有一片芦苇地,此刻正茂盛地疯长。
花柔与慕君吾依偎着坐在湖边的这片芦苇地里,仰望着天空中的月亮,眉眼间皆是愁绪。
“今天,我送走了师父,又送走了琳琳,而天亮前你要离我而去……”
这一天真是令她忧伤,当她刚为自己的所想付出努力之时,伤感却接踵而至。
慕君吾的脸颊贴上花柔的脸颊:“对不起。”
“我不是要你说对不起,而是我觉得世事难料。”
“人生如火,无常,你我当珍惜当下。”
“正因为想要珍惜当下,我才会选择当门主,我想去守护所有的美好,守住心里在乎的一切,可是我才刚开始,她们却……都走了。”
“这不是你的错。”慕君吾紧紧拥着她:“人死不能复生,做好你所承诺的,她们的在天之灵才会得到安慰。”
“我会的,还有你!”花柔偏头看着慕君吾:“把你要做的事,也做好,祝你顺利。”
既然他不肯告知,他要把她隔绝在他的秘密之外,她能做的唯有祝福。
“嗯,我也会守护好我所在乎的一切。”
“君吾,不管未来会怎样,你我……”花柔看着他深吸一口气:“都要给这乱世一些美好。”
慕君吾一愣,随即点头:“好。”
花柔刚要转头,慕君吾伸手拨转过来,然后吻住了她的唇。
太过突然,她未有料到,睁着双眼看着慕君吾,而慕君吾闭着眼,神情投入又充满不舍。
很快花柔也闭上了眼,感受着慕君吾的吻从柔和渐渐变得炙热,这里面有爱有不舍更有浓浓的深情。
花柔被慕君吾的热情所感染,开始笨拙地回应。
她的回应立时让他激动亢奋,吻着吻着他将花柔推倒在了芦苇地里,从花柔的唇渐渐吻到了她的脖颈处。
花柔双臂情不自禁地缠绕在了慕君吾的脖颈处。
然而就在两人拥吻即将再进一步时,一枚玉佩却从慕君吾的衣裳内掉落下来,落在了花柔的脖颈处。
花柔本能的停下了与慕君吾的亲吻,伸手一抓,借着月光她依稀看到那玉佩上有一头鹿,玉佩就被慕君吾一把抓走,迅速塞入袖袋。
“你……”
“一个饰品而已。”慕君吾的眉眼轻抖,花柔坐直了身子:“很重要吗?”
“不,一点都不重要!”他说着再次亲吻花柔,很快花柔就沉浸在热吻中,与慕君吾一起没入芦苇地的那一片朦朦胧胧中……
……
“咣咣咣……”
配毒室内,玉儿冷着脸捣弄着舂罐里的药糊,唐寂盯着她,看着她不断地将一些药粉加入搅拌,直至刮出来放进瓷盅里。
玉儿一抬手将瓷盅递给唐寂。
“成了?”
玉儿冷漠地说道:“还差一点儿。”
唐寂错愕不解地看着玉儿,并未伸手去拿药罐。
玉儿将瓷盅放在案子上:“这东西太邪,我不想做了,我劝你也别……”
“不!”唐寂双手撑着案子,直勾勾地看着玉儿:“必须得做出来。”
“你到底要用这东西干什么?”
“我不能说,但我可以保证,不用在唐门的人身上。”
玉儿盯着唐寂,眉头紧皱:“我不做了,我不想有一天花柔知道了会讨厌我。”
“张口闭口全是花柔,她有那么重要吗?”
“当然有!她对我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姐妹,是我的亲人,没有她我早就不在这世上了。”
唐寂哂笑起来:“是啊,你那么看重她,可是你站在她身边却永远是一个陪衬,永远不会有人注意到你的存在。”
玉儿闻言气呼呼地瞪着唐寂,却反驳不出一个字来,因为她早已感受到了。
“你会被她一直压着,没有出头之日。别傻了,你们就不是一类人……”
“你闭嘴!”玉儿转身就走,她不想听他嘲讽的话语。
“那你的野心呢?也死了吗?”
玉儿惊愕地回身瞪着唐寂。
野心……
唐寂冷笑道:“怎么了?你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
玉儿脸上的惊愕消失了,反倒成了释然的笑容:“你认识的那个玉儿,在被花柔救出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玉儿走出了配毒房,留下唐寂一人落寞地站在原地。
半晌后,他将瓷盅拿了起来,紧紧地攥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