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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开文件夹,映入眼里的就是一张用小夹子牢牢夹在纸张前的照片。

    照片明显就是一家人,两个十岁上下的小孩站在照片中心,笑得看不到眼睛,而顺着扶在他们俩肩上的手往上看,是一对神情慈祥的男女,女人微微弯着腰,笑着看着面前搂着的小女孩。

    俨然就是十几年前的季燃一家。

    季燃有些哆嗦地去掰开夹子,想把照片扯下来,激动之下手却有些不听使唤,等她终于把照片拿在手里,眼眶已经红了一圈。

    “你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

    声音明显在发着抖。

    “看完了,我再一起解释吧。”

    季燃稳了稳还在打着哆嗦的手,有些慌乱地翻着面前的文件夹。

    文件不厚,只是季燃看得很仔细,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着,就连眨一下眼睛都舍不得。

    纸张被她一张一张翻了过去,透明的薄膜下是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各种简报,颜色排版风格都来自不同的报纸,只是上面的信息,都有关于同一件事——发生于十五年前的曾经轰动过这座城市的友家工厂爆炸案。

    十五年前的深夜,位于城市边缘的友家工厂突然发生了意外,化工原料引起的爆炸一夜之间几乎将原本运营良好的著名企业夷为平地。

    上到各个机构,下到普通百姓,在那段时间,谈话的话题大都关于这场意外,而全国各个媒体业蜂拥而至,不断从每个细节挖出独家的新闻。

    季燃为什么对这件事情记得很清楚,因为就在那天她和季开宇同时失去了父亲和母亲。

    那一天晚餐时,季父季母还笑着告诉他们,等今年的年终一发,就带着他们俩去一直想去的

    另一个城市新建成的游乐园玩耍。季燃还担心地和父亲拉了勾,天真地以为拉了勾就不会再有变数,在父母去上晚班时,一扫平时的忧郁,还开心了几分。

    可是后来,谁也没料到,在那一天夜晚,她平静安稳的生活就此分离崩析。

    因为季燃的父母,就死在了那场意外里。

    那时候她还很小,大人们都刻意地不在他们面前提起这些信息,偶尔有些不怀好意的人故意在她面前提起去世的父母,也都被季开宇或是其他人挡了下来。

    而一旦接受了事实,就会慢慢的故意地去遗忘那些伤心的事情。

    所以季燃其实对于这件爆炸案,除了媒体们统一口径给出的“意外”之外,所知的并不多。

    然而她此刻,却在这些剪报里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声音。

    用的写作手法她很熟悉,没有带着太多的感情,只是陈述着真相,在最后对于那统一的口径提出了一些质疑。

    她定了定心神继续翻了下去,剩下的几页无非就是一些关于友家工厂的资料。

    在翻着这些东西的时候,季燃有一种直觉,梁琼把这些东西放在秘密的地方,那说明这些年来这件事情在她心里一定有什么不对劲,而且她想要知道的,有可能和自己有一些关系。

    她翻过这几页后,塑料薄膜后又出现了几张照片,被稳稳地贴在了纸张上,看着上面熟悉的建筑,她有些懵,认认真真的观察了一下,发现就是她之前潜入的那处神秘地点。

    “你早就知道.......”

    “恩,我早就知道。”

    梁琼双手攥着放在膝盖上,神情平静。

    “你不觉得你需要解释一下吗?”

    脑子里乱乱的有些理不清楚,季燃现在急需梁琼的解释。

    梁琼把相叠的手放在膝盖上,她现在心里其实也很不好过,只是还是努力地绷直身体,慢慢地开始说话。

    “十五年前的那件爆炸案,我一直都不相信只是一个意外。在那之前,我在查其他的新闻,机缘巧合有了解到一些关于友家那个地方的内幕。在我做了准备想要深挖的时候,爆炸就这么发生了,你说,能有这么巧吗?”

    “我记得很清楚,那场爆炸案里死了53个人,我去到那里的时候,看着从火场里抬出来的尸体,摆成了一排,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的地方,里面有一些还是我之前为了调查短暂接触过的人。旁边的警戒线外拦住的是一群在痛哭着的男男女女,甚至还有几个小孩。”

    “我不相信这是一场意外,所以那个时候我坚持要继续跟这个新闻,可是却被上司一票否决,没过多久,所有不同的声音全部都消失在媒体上,53条人命,53个家庭毁于一旦,我们这些原本应该为了被害者发声的人,却统统像是哑了一样,在刻意的控制下,将这件事情压了下来。”

    “你说我怎么能甘心呢。”

    梁琼看着自己的手,因为用力的缘故,关节已经清晰地浮了出来。她知道季燃在认真的听,深呼吸了一下,又接着说了下去。

    “所以我一直没有放弃过追查那件事情的真相,经历了三年的调查,我确定了那场爆炸案和高业成有关系,那是他名下的企业,也是他销金的地方,暗藏着很多的龌龊,那个时候,我就决定了,总有一天会把他的所作所为都扒出来,披露在阳光下。”

    “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会有那个神秘地方的照片吧。”

    她盯着季燃的眼睛,看到了对方眼里一时接受太多信息消化不下的复杂。她知道今天说的事情季燃也许很难接受,但是都到了这个时候,也确实该把一切和盘托出了。

    “因为那是你哥哥季开宇拍给我的。”

    季燃被这个名字一激,脸色都发白了起来,眼神的不可置信越来越浓。

    “我能确定高业成手里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但是一直都没有任何的切入口。六年前,我遇到了季开宇,然后知道了你们的父母也曾经在那场爆炸中丧生。那时候,我需要一个能潜入高业成身边,为我打探情报的人,所以我把我查到的事情,告诉了他。”

    “等一下”季燃突然出声打断了梁琼。

    她刚刚逐渐恢复正常颜色的眼圈已经又泛上了红色,她瞪着梁琼,眼里都是欲喷涌而出的诧异和仇恨,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着:

    “你的意思是,你觉得当年的事情有隐情,所以利用了我哥哥,把他往凶手身边推?是这个意思吗?”

    音调逐渐拔高,到了最后,几乎已经变成了怒吼。

    “我没有其他的选择,我自己不能出面,这件事情我能相信的也不多,小宇他的立场......”

    “呸,你还好意思叫小宇,”季燃说着说着笑了起来,只是那眼眶里滚出来的眼泪,明明白白地告诉着别人,她现在的崩溃和难过。

    笑着笑着她俯身过去拽住了梁琼的前襟,语气也软了下来:

    “好,那既然你和我哥哥有私下的接触,能不能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

    现在的姿势压迫感一阵一阵地袭来,梁琼却没有觉得太多的不适,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季燃现在的表情上,看着对方痛苦的样子,她声音干涩,开了口。

    “五年前,他失踪了。我们最后一次对话,他告诉我,他找到了当年关键的线索,等确定了就会联系我,然后......”

    “你骗人!”

    “我没有骗你,那个时候,我就觉得我做错了,不该因为我的执着,让一个还有无限可能的人去承受那么大的风险。”

    “对不起,季燃。”

    “有用吗?”季燃有些颓然地放了手,跌回了座位上。这一切来得太快,事情也太复杂,她其实很想狠狠地拽着梁琼的头发,给她一巴掌,或者是对着她破口大骂,将这些年的委屈和难过宣泄一通。

    可是,有用吗?

    她抱着自己的头,轻轻地磕在了桌面上。等了很久,她才缓了过来,找回了一些理智,沙哑着嗓子,问了一个问题。

    “琼姐,五年前,在我来到这个报社之前,我就已经见过了很多次了。你帮了我很多,我是真心真意地把你放在心上,当做一个尊敬的前辈,尊敬的姐姐。可是五年,那么多的时间,那么多的机会,为什么你都没有告诉我?”

    说道为什么的时候,季燃抬起了头看着梁琼,眼里的绝望刺得梁琼心里发痛。

    曾经她答应过季开宇,会好好帮忙照顾季燃,她也确实这么做了,相处的过程里也用了真心,用了真意。在季开宇失踪之后,她难过了很久,很快打起精神的原因,也是因为季燃出现在了报社,待在了她的身边。

    说实话,她曾经也有过无数次的冲动将这一切都说出来,然后尊重季燃的选择。但是每次看到她,总能感觉到她身上的那股子倔劲,她很害怕,季燃会重复和季开宇一样的选择。

    所以,她保持了沉默。

    “我希望你能不要背负那么多的真相和秘密。”

    季燃嗤地笑了,眼睛里依然带着泪光,嘴角却勾了起来,带着嘲讽的笑意。

    “你知道吗,我真的特别讨厌你们这种自以为是帮别人做决定的人,是,听着特别伟大,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越晚知道,会越觉得痛苦觉得难过呢?”

    “我.......”梁琼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不觉得很自私吗?为了所谓的新闻追求,把一个无辜的人推进危险里,又为了自己的安心,瞒着另一个有权利知道真相的人。”

    季燃都懒得去擦掉下来的眼泪,兀自拍了拍手:“你原来预想我会怎么样?知道了真相毫无保留就相信你?还是崩溃到抱着你大哭?又或者哭过忘记又开始新生活?”

    “我没有......”她的态度有些超出了梁琼原来的设想,梁琼有些担心她的状态,下意识地解释。

    “没有就算了,我要走了。”

    季燃突然觉得有些累,发泄完毕之后一阵一阵的困倦渐渐袭了上来,却完全没有任何如释重负的感觉,依然还是觉得心口压得慌,她觉得不能再待下去了。

    留给梁琼的,是季燃大步跨出去的背影,她推门的动作很用力,门晃了一个弧度又重重地晃回来,那厚重的关门声想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听起来莫名有了一种寂寥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