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空如洗,万里蔚蓝。
长天之下,平地苍黄,延绵不绝,毫无人烟,仿佛亘古般地沉寂。
这乃是凡界大地,自盘古开天辟地便已诞生。如今,这片广袤无垠的大地上,已经繁衍出亿万生灵,灵山大川、花虫鸟兽,多到难以估量。
大地上空,霍然产生一股剧烈震荡。刹那间,天空之上一圈漩涡猛然显现,漩涡剧颤,发出惊天炸响,随即如波纹一般,迅速扩散开来。
蓦地,一道白色身影,在血红色的能量包裹中,从旋涡中心爆射而出,仿佛穿透时空之门,划出一道绚丽的流光,极速坠向大地。
“好强的能量束缚,我的力量,在此束缚之下,居然犹如撼树蚍蜉!”
坠地者,赫然是燕澜。此刻,他的长发被肆虐的能量和狂暴的气流搅得凌乱,脸庞因惊异而显得微微扭曲。
“嗯?这是……”就在这时,一双妖异的幽眼,在天际半空缓缓睁开。双瞳之中所显露的冷漠,透露着来自幽泉之下的寒芒。
那双眼睛冷厉地望着急剧坠落的燕澜,漠然不动,露出微微的疑惑后,随即又毫无情感地缓缓闭合。
望着越来越近的苍茫大地,燕澜双眸锐芒跳跃,额上青筋暴起,紧咬牙关,竭力将残存的力量爆发出来。
燕澜强横的灵力,仿若九天之上肆虐的闪电,在他体外流窜,奋力膨胀,寻找每一处可以突破的方位。
然而,灵力流转全身后,依然挣脱不开那道血红能量的束缚。
“我真的要陨落了么,是不是在没有足够实力前,应该听郁纯姐姐的,不能贸然与神秘强者对抗?”
当拼尽全力,依然无济于事;当一望无际的大地触手可及,燕澜双目中流露出绝望。他闭上眼,逼迫出最后一丝灵力护住身体,等待命运的审判。
若非异兽胎气护体,这股血红能量定然会将他绞碎。
“轰……”
声震四野,燕澜的身体无情地轰击在大地之上,冲撞之力破开了他身下的泥石,裹挟他身体的血红能量震爆开来,将百丈内的一切化为齑粉。
浓厚的沙石,呈放射性向四周激射出去。巨大的烟尘,如核爆一般朝天际飞腾起来。
燕澜坠落之地,乃是一块平原大地,然大地却非完全平坦,而是到处点缀着座座山峰,高的有千丈,矮的仅数十丈,彼此并不相连,如若棋盘上的棋子,孤立安静地彼此存在着。
曾经,山体黝黑,荒芜寂寥,毫无生机,给人一种淡淡的寂凉感。
可现在,大地扬起千丈高的尘埃,巨大的冲击波扩散至数十里之外,将原本的宁静彻底打破。
只是谁能想到,这平地一声巨响,对这个世界而言,意味着什么!
当尘埃消散,一切又复归宁静。
大地被砸出一个六丈深的圆坑,燕澜静静埋在坑底,只有胸部以上还露在外面。身冒青烟,发丝凌乱,面容枯槁,神色痛苦,一动不动,已然昏死过去。
日落日升,一天过去,燕澜还是一动不动,安静地陷在坑底,只有凌乱的发丝被风拂动的动静。一天之间,没有任何生灵路过这里,哪怕是一只蝇虫也没有。
没有雨露滋淋,没有灵气滋养,唯有骄阳曝晒、星辰寒袭,即便这样,也未能唤醒昏睡的少年。
翌日,就在太阳即将迫近西天山头之时,燕澜眉头微微皱动了几下,干涸的嘴唇微翕,眼睛缓缓地睁了开来。
身在坑底,抬头只能看到坑口不太大的圆形天空。燕澜继而望了望四周堆积的泥土,感受到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
“这是哪里……”燕澜淡淡自问,“我好像从很高很高的地方坠落下来,难道这就是人间?”
“我居然以这种方式来到大千尘世?”
想到这里,燕澜情绪躁烈起来。
曾经,他居于天之一角空间中的天陆之上,在父亲的口中,他知晓了凡界的存在,一直很想来到这个神秘莫测的世界玩上一番。他也曾答应过凌玉,将来要一起遨游大千世界。
不过,在他父亲口中,凡界又是一个充满尔虞我诈、污浊不堪、混乱危险的世界。
“没想到,我曾经梦寐以求想来的地方,如今竟是以这种方式来临……”
一股悲凉的思绪,萦绕在燕澜的脑海,让他难以适应这横生变故的命运。
“啊,好疼……”燕澜意欲将身体从泥陷中脱离出来,岂料用力动了动身体,换来的却是钻心的刺痛。
见用力不行,燕澜便尝试运转灵力。可咬紧牙关、忍受千刀万剐般的疼痛后,却没有一丝灵力流窜出来。
因为疼痛,燕澜更好地感知到了自己的身体,丹田之中,竟是空空如也。
“什么,我怎会身无半丝灵力,我的元丹也消失不见,难道……难道我的灵根被摧毁了?那个强者摧毁了我的灵根?”
气若游丝的燕澜,此刻却是拼尽全力瞪大那双已经快睁不开的眼睛,喃喃自吟道,一种悲戚萦绕在眼眸之中,继而化为彻底的绝望。
他早已知晓,灵力根基一旦摧毁,就意味着不能再修炼任何功法。身在弱肉强食、杀戮四起中的世界中,无疑是一个致命的创伤。
“哈哈哈……”一阵嘶哑低微、颇为无力的笑声传了出来。
“我曾得天之宠,如今,难道天不容我,难道天要亡我……”
燕澜悲极而笑。
他曾获取的信息萦绕在脑海:“灵根摧毁,就无法再聚灵,亦无法修炼。久而久之,灵脉得不到滋养,必堵塞荒废,最终废人一个,甚至连个毫无修为的凡人都不如……”
燕澜映透着碧空的双眸中,荡漾着一丝悲凉,那是一种哭泣都无法宣泄的悲凉。这种悲凉,继而化作一丝无助,萦绕在心头。
“我真的要这样毁灭吗?”
微弱的声音,经不起风吹,还没飘至坑之上空,就已轻不可闻。
燕澜抛开悲观的恣想,自嘲地笑了笑。就在刚才,他还在为九湫郁纯的灵根遭摧毁而愤懑。
“哈哈,可笑,我还曾信誓旦旦要保护别人,还曾叫嚣着要登临强者之巅,可如今,我成了一个废物,我该怎么去报仇,我该怎么去解救我的族人。”
“是谁,到底是谁,那般残忍地折磨郁纯姐姐,又让我如此狼狈地坠落凡界?”燕澜的眼神夹杂冲天的愤恨。
“是谁,到底是谁……”
燕澜不顾全身疼痛,竭声嘶吼起来。不甘的眼神,凝望着遥远的天空,似乎要穿透数重天界,看透那未知而神秘的强者。
可是,他无法看清。因为他不再拥有灵力,现在,只怕一个手持斧头的砍柴樵夫,都能轻而易举地将他击杀。
“咳咳……”巨大的音震,再次创伤他脆弱的身体,喷吐出两口鲜血,燕澜再一次昏死过去。
如果时间能够永恒地停留在这一刻,他倒希望永远地沉沦下去,无法修炼的废人,留存于世又有何用?
可是,日升月落、星辰聚离、时空运转,又岂是现在的他所能掌控?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升月落,燕澜再也没能从昏死中醒来。白皙的脸庞,已经变得青冷。因无灵力滋养,以致气若游丝。生命力犹如风中残烛,随时有被吹熄的可能。
那个曾经心比天高的少年,真的注定要永恒地沉沦,乃至永远的消匿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