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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民行科长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中国夫妻不说爱
    妻子唐诗神情微变,绣眉轻蹙,她松开轻捻张睿明领带的小手,神情认真起来:“老公,我不担心自己会牵扯进去,我们事务所有自己的准则,也有法律和监管部门的约束,我们是不会违法的。对于《中华人民共和国会计法》我比你熟悉的多,另一方面,我也不会辞职,具体原因,我们以前都分析过了,不管是从经济角度还是发展来看,我对这个家庭的贡献都远大于张大检察官你,为什么要因为你这个不知所谓的公益诉讼和你那个年薪十万出头的工作,放弃我年薪大几十万的事业?你不觉得听起来也有点不合理吗。这样对比起来,要辞职的不应该是你自己吗?”

    一回到赚钱多少这个话题上来,张睿明就自觉在妻子面前矮了一头,“我是担心你,提前给你一个警告而已,你又总是扯到收入上面来干什么。这个……人在家里的贡献,不是单看这个赚钱多少的,而且,我这个也是为了社会公益,于国于民都是有意义的,不是单纯赚多少的事……”

    唐诗听到这。嘴角一扯,一阵嗤笑:“张大检察官,我说了,我们事务所审计有我们自己的准则,我们专业人士的事不劳您操心。而且,一个男人工资比不上妻子就算了,还跟我来扯什么“家庭贡献”?我怀萱萱的时候,那十月怀胎,每天晚上疼的睡不着,担心这里担心那里的,我挺着个八九个月大的肚子时,还要自己做饭!分娩时候的痛苦,月子时,一晚上没得睡的涨奶,喂夜奶,白天还要照顾萱萱,这些事情你体会过吗?我记得那时,你还窝在宁丽县的山坳坳里,你现在跟我争论谁对家里的贡献大?!”

    说到这里,张睿明彻底没声音了,两行晶莹的眼泪从唐诗脸上划了下来,冲花了她精致的眼线,留下一条灰黑渐变的妆痕。

    仔细一看,岁月并不是没有在妻子身上留下痕迹,原本高挑消瘦的“天鹅颈”在生产后变成了浑圆的肩头,唐诗脸也胖了一小圈,腰膀也不复当初的盈盈一握,眉宇间依旧有几分当初那个冰山美人的超逸脱俗,但终究坠落凡尘,沾染上人间烟火。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看到妻子被岁月刻画上的伤痕,张睿明心痛如割,母姓永远是最伟大的,自己确实刚刚说错话了,自己本就亏欠家庭太多,又有何颜面去要求妻子还为自己放弃她的事业呢。

    “我……”

    “不要再说了……”唐诗神色凄婉,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管你那什么公益诉讼,你只要不要打扰我的正常工作,随便你怎么样,你要查我们事务所,那也随你!我只知道我管好你们张家几口人就可以了,什么国家大义的,再怎么样也轮不到我一个小女人来扛!”

    …………

    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这一天忙活,张睿明早已累的头痛欲裂,他简单漱洗一下,就躺在床上,妻子唐诗侧转过身,背对自己,自从去兆林村扶贫开始,两人已有几天没见过面了,原本想象中的恩爱场面,却被此刻的冷战所代替。

    妻子之前的话还萦绕在张睿明心头,两人在连番争执后,裂痕越来越多,只希望时间能修补两人之间的隔阂。

    女儿不在,两人的话却越来越少,今天有因为这些事大吵一架,张睿明心情不好,抱头闷睡,心里事情堵着,虽然累到极点,却怎么也睡不着,他失眠的毛病又犯了,想开灯起来看书,又怕影响妻子休息,正烦恼间。

    一直没出声的唐诗却幽幽叹了一口气。

    “老公,有时我真不知道,两个人在一起久了,还有没有爱情。”

    张睿明心里一动,妻子这是示弱了,有机会早点结束冷战,他想了一下,说道:“我不知道,爱情这种事,又不是什么小孩子了,现在都三十多了,讲起来总怪怪的,我只想保护好你和萱萱就好了,其余的什么也不想。”

    “那你还爱我吗?”

    唐诗的声音在黑暗里传来,张睿明平时在法庭上应答如流,此刻面对自己最亲近的人,最重要的人,却突然卡壳了。

    卧室的窗帘拉的很紧,只有边缝的一丝月光透了进来,张睿明抬头可以依稀看清吊顶的轮廓,这间看过无数次的屋顶也许是今生最后的归宿,熟稔而自然,就像黑暗中起身去上厕所时也从来不需要开灯一样,太熟悉了,熟悉到成为自己身体知觉的一部分。

    就像对身边这个人一样。

    中国人是不说情爱的,我们总是习惯说“夫妻之间要恩恩爱爱”,恩爱,恩爱,爱与恩总是夹揉在一起,大约是过去的中国人,活的都很辛苦,夫妻之间一路走来,必不可少的要互相担当,这便是恩情。而经历过那个互相怀疑检举的时代,别说天天把爱字挂嘴边,能互不伤害就是恩情了。

    时间的长河中,夫妻双方并肩同行,历经苦难,能不放弃对方,赤心相待的,便是恩情与爱情杂糅的结晶,而到儿女成婚时,婚

    宴之上,老父母又是拱手祝福一句“两人一定要恩恩爱爱,白头偕老啊。”

    世界上有多少对夫妻,就有多少种不同的夫妻关系,但几乎所有结婚后就互相不说爱字的夫妻,都在中国。

    “都这么多年了,我只要你好就好了。”

    不知道回答是否过关,唐诗反正是没了回应,过了片刻,传来妻子轻轻的鼻息,张睿明知道妻子睡着了,他心里微微酸楚,不知道是什么想法,在混沌中沉沉睡去。

    …………

    早上回到津港市检,一路上不少熟悉的朋友打趣。

    “嘿,张乡长回来啦!听说你开了一个村办企业!没带几只土鸡给兄弟们尝尝?”

    张睿明笑着应付着,回到办公室,他把门一关,就翻找这次荆沙河污染案的卷宗来,他一边翻箱倒柜,一边夹着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嗯,嗯,吴云啊,来我办公室一下……对,带上这段时间,你查到的资料。”

    没多久,民行科科员吴云就站在张睿明面前,年轻小伙子把资料递上,神情里满是期待,这次张睿明去兆林村扶贫的几天,他就查出这津药化工关键的几项证据,在他看来,只要抓住这次安永瑞华审计的机会,不管是利用第三方的会计事务所,还是直接连这个安永瑞华一起查个底朝天,一定就能抓住津药化工偷排污水的证据,这个案子马上就能大突破。

    张睿明却一把把资料整好锁进办公桌抽屉,淡淡说道:“这次我们就先不查了吧,这个案子压力太大,现在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时候,把注意力放到别的一些事情上面吧。对了,最近还有别的公益诉讼案子提上来吗?”

    没想到科长居然是想放弃这个案子了?那前面那些努力不是白做了吗!

    吴云不解道:“科长……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做这个案子了?人都抓了啊,那陈安和都已经关起来了,偷排污水的司机也抓到了,这背后的津药化工是个明眼人都看的到了,简直是呼之欲出了啊!怎么能这个时候放弃呢?”

    “话不要乱说,我们是检察官,是司法工作者,一切都是按证据办事,陈安和与那个司机,现在都是因为涉嫌污染环境罪被西江分局调查,还没移送过来呢。你现在有关于津药化工介入其中的证据吗!?没有证据,就不要先入为主的做有罪推定!别一点法律思维都没有!”

    见张睿明态度严厉,吴云收敛一点锋芒,他换了一种语气说道:“不是,科长,这个我们之前的信息与调查都指向了这个津药化工啊,要不是那次搜查被突然喊停,我估计我们早就有完善的证据链了,而且那个陈安和……不都是科长你自己怀疑他是个替死鬼嘛。”

    听到这,张睿明也一时语塞,是啊,现在这个案子,偷排污水的实行犯是那个司机,下游承接的是陈安和。看起来也说的过去,但是上游的津药化工、陈安和背后那个始作俑者——金田村的利宏远,都还迟迟未曾露面,很可能这两个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而现在因为王英雄的施压,津药化工的调查陷入困局,而突破口只能寄希望于西江分局抓到陈安和口中的金田村村霸利宏远了。

    抓到后又怎么办,现在能办津药化工吗?张睿明心里没有底。

    “科长,现在我们都知道津药化工委托了这个安永瑞华做IPO审计,昨天我就向你汇报了,只要我们抓住这个点……”

    “够了,够了,不要再说这件事了,去找别的公益诉讼案子吧,这个案子先到此为止了。”

    “张检……”

    吴云还想说什么,张睿明摆摆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年轻的检察院心中的正义感不下于张睿明,此时出去,门摔的砰砰响,但张睿明心里纠结苦楚,他又怎么知晓。

    为了办这个案子,张睿明已经和父亲张擎苍、张家世交王英雄闹翻了,推掉了蒲市长的推荐,也算自己轻手阻断了调离检察系统高飞的捷径,拆掉了父亲给自己铺好的青云阶梯。

    付出了这么多,却仍然无法击败实力强横的王英雄,但张睿明已经没有筹码了,难道最后连自己的妻子都要摆上衡量的天平?去试图撬动最后的胜利?

    不,这代价太凄凉,张睿明付不起,他不能把妻子也出卖了,调查安永瑞华会计事务所这条路走不通,那这个案子现在就没有什么突破口了,只能静待陈捷他们西江分局那边有没有什么进展。

    一想事情,张睿明就头疼起来,他手撑住头,用力按了几下,昨晚和妻子一番争执,现在两人关系还未缓和,在家里,已经算是彻底的孤家寡人了。

    今天忙了一下别的事务,张睿明不在这几天,科里工作倒还算是有条不紊,几个老军转干部对分配到自己手上的简单事项倒也不推辞,

    尽心尽责的完成,段哥这段时间也还算积极,张睿明没他说过重话,本就是年龄差不多的同事,哄着做事远比耍威施压有效果的多。

    不知不觉到了晚上,张睿明没加什么班,就到点回家,不用忙公益诉讼就是这样,常规事务只有那么多,也没那么有挑战性,难怪大家都想往机关跑,年纪大了,老婆孩子热炕头才是最重要的。

    可惜张睿明回家既没老婆,也看不到孩子,只有冷冰冰一桌饭菜,可能是察觉到最近家里的风向转变,连保姆小梅姐,看到张睿明也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张睿明拿出手机,拨打起妻子的电话来。

    “在哪呢?还没回家?”

    “我加班呢,我这边忙,不和你说了……”

    “哎……”张睿明话还没说完,唐诗那边就挂断了电话,自从昨天的事之后,两人心里都有了隔阂,唐诗抱怨张睿明管的太宽,居然还想让她辞职。张睿明更是一肚子邪火压着没处发,他虽然理解妻子长久以来的付出,但对于这位在山水华泉酒店门口看见罗斋亲昵的为唐诗披衣这件事,加上唐诗一晚上不接电话。让他心里疑惑从生,暗暗决定,等有时间,还是要跑一趟山水华泉看看,查查那晚妻子的出入记录。

    仅仅是想调查的事,心里就有些难受,两夫妻最重要的就是信任,互相透明的相处方式是当时结婚时张睿明和唐诗就共同定下的原则,可现在却闹成这个样子。

    张睿明在心底复盘和妻子这些年的感情,最重要的是他一直把自己摆在一个太卑微的位置上面,从追求唐诗开始,他就是毫无保留的付出,单纯的男人真心喜欢一个人时,就会陷入这样的盲目,付出一切,不管不顾。但在一起后,觉得只要两个人结婚了,自己一心忙于工作就是对家庭负责,只要自己在外面不乱来,问心无愧就可以了,但是张睿明却冷落了妻子,忘了感情还是需要浇灌的。

    人在想事时,会自动提取相关的信息,张睿明随便翻开一本唐诗看的情感杂志,眼睛一瞟,就看到这样一段话:有数据显示,现在每四对夫妻里面,就有一对夫妻的孩子不是亲生的。

    张睿明此时突然想起大学好友吴正因前妻出轨,而彻夜痛哭时的样子。

    当时吴正最开始发现其前妻出轨时,神色严峻,沉默冷静的拎着一把军匕,拿着一张离婚协议书,连着查到的开房记录扔在他前妻面前,在铁证如山面前,两人迅速的办妥了手续。当时张睿明还记得他特意请了两天假,跑到东江市陪吴正喝了个昏天暗地。

    当时那铁骨铮铮的汉子,喝的稀里哗啦,哭的呼天抢地的,张睿明安慰他,骂他,激励他,试了一整晚都没用,最好的陪伴还是默默的陪着挚友,跟着一杯接一杯灌下去。

    最让张睿明记忆尤深的是那天问吴正,“你是怎么通过细节发现那贱人出轨的?”

    “妈的,10086竟然知道她醉酒了,然后主动要求去接她!”

    现在想起来,吴正的回答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吴正离婚后,再加上遇到艾滋针袭击的事,就主动要求躲到偏远的三河镇去了,要不是上次南江集团的案子,张睿明也难跑那么远去看他。

    而现在,张睿明此时的夫妻关系也到了这危急的时刻,可惜却没有好友能陪在身边喝一杯。

    其实像吴正一样,直接通过司法系统,去查妻子的开房记录,对张睿明来说要简单的多。但他毕竟是有原则的人,这样触犯法律的行为,他是绝对不会去做的,何况,他一直是一个恪守职责,是为了社会公益,连自己前途都可抛弃的人。

    想的烦躁,刚随便吃了几口饭,张睿明手机就响了,他拿出来一看,是张靓打过来的。

    张睿明一边嚼着一边说道:“怎么了?下班时间啊,张靓同志,你不是还在放假吗?”

    “科长!快打开电视!出事了!”

    张靓的声音带着令人不安的急促,张睿明听到这里,赶紧让保姆小梅打开电视。

    “什么事?你慢点说。”

    “科长,你赶紧调到津港卫视!现在正在播出的《津港直通车》栏目,现在正在讲荆沙河污染的事!”

    张睿明听完,急忙把电话放到一边,电视调到津港卫视,屏幕上,坐的笔直的主持人正一板一眼的用播音腔说道:

    “今年上半年开始,我市自来水出现不同程度的异味,一时间,引发我市市民纷纷抢购矿泉水和净水器,甚至在今年3月25日,在荆沙河富于镇河段,出现了鱼类大面积死亡的现象。在环保部门与公安部门的调查过程中,牵扯出一批企业偷排毒物的违法行为,而津药化工等相关企业就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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