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如淬毒的暗箭一般,虽然隔了几米,却深深的扎进张睿明的心里,让他心头猛的一惊,差点停止跳动。
“你说什么?”张睿明回过头去,质问方晓阮,神情看起来不是很和善。
“我说张大检察官,我要你注意下你现在的立场,你要知道,如果你再往前多走一步,我随时都能让你身陷囹圄,只要一个电话,马上就能把你送进看守所去。”
张睿明这下彻底被激怒了,他冷笑道:“好啊,方大导演,你这是摆明了威胁公职人员了?怎么,你准备怎么样把我送进去?以什么罪名?侮辱毁谤?还是敲诈勒索?”
方晓阮却没正面回答张睿明的质问,他意有所指的说道:“公职人员?公职人员就能堂而皇之的接受利益输送了吗?就能光明正大的通过不正当途径套利取现了吗的?这样的公职人员你说说,是不是应该被抓起来?”
张睿明隐隐猜到他想要说的是什么,但他不动声色,转身抛下一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就准备离开。
“张检,你我都是聪明人,聪明人有聪明人的做法,现在我们找地方坐下好好喝下茶,这个什么都能解决,你看怎么样?”
面对方晓阮的态度放缓,张睿明却毫无动摇的样子,他就当没听到一样,继续往前大步走去,心里却在不停警惕着身后,手上紧紧抓着那袋关键的证据,时刻提防着方晓阮突然动手的可能。
“张检,那几十万如果你还是嫌少的话,没关系,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谈,你要多少,加价就是了。”
“几十万,什么几十万?你别血口喷人!”见方晓阮故意在大厅里大声朝自己说出这段话,背着皮包的检察官不可能坐视不理了,他再次站定脚步,回头质问道。
张睿明神情严肃,一脸正气,如蓄势待发的蹲虎,方晓阮却毫不奇怪他的反应,反而神色自若的笑道。
“别装逼,你自己也知道你爸那幅画是什么水平,一幅美院刚毕业学生水准的作品,为什么能上拍卖台,为什么我还要花那么多钱买下来,这其中的缘由,你自己难道从来没有扪心自问过吗?”
他说的果然是上次拍卖会上,父亲张擎苍的《南回难》被他以400%的最高溢价拍下的事,听他言语中的意思,现在是想以这个事翻起旧账来,找自己来还这个几十万的人情账了。
张睿明略一思考,如果真如方晓阮所计划的那样,当时那24.5万买下张擎苍的画作,完全是他的利益输送,如果他主动去投案自首,或者向监委举报信息,那就是一自相残杀的做法来拉自己下水了,按说,这方晓阮十几亿的身家,怎么也不会和自己这小人物同归于尽啊。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此时自己手上拿着的可是能把方晓阮、冯彬彬、甚至他们背后的中友兄弟都一把拉下马的超级炸弹,与其让自己去引爆这个足以危险整个行业的核武器。方晓阮倒真有可能去监委举报自己,说那24.5万元完全是他的利益输送。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自己确实麻烦了!
方晓阮见张睿明神色犹豫,他走近一些,压低声音道:“张睿明,张大检察官,我一直敬你是条汉子,你在我私人晚宴上的事我都可以不追究,我就希望一点,你能不能……把这个皮包给我。我们上次约定的依旧有效,如果你不相信,我甚至可以现在就转五百万给你!后面的钱款你自己选择支付方式,你对我可以绝对放心!我是绝对可靠的,你下次调整的事也包在我身上……”
这些条件张睿明不是第一次听了,上次听的时候,他还是那么的心动。可现在让他听来,却突然觉得一阵恶心。
“方大导演,我看你是误会一件事了。”
“哦?怎么,嫌少?可以再商量……”方晓阮又凑近了一些。
张睿明一本正经的答道:“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东西都能被钱买的到的。”
听到张睿明这苍白的一句话,方晓阮原本疑惑的神色突然被戏弄一般,他干笑几句道。
“哈哈,我还真没听过,有钱解决不了的事情。”
面对越发癫狂的方晓阮,张睿明反而更加从容,“起码我一名检察官的自尊,你是买不到的,加再多的钱都没有用。”
见张睿明坚定的神情,方晓阮眼神突然变得凶狠起来。
“你就不怕我去监委举报你!?你收了钱还敢这样不办事?张睿明啊,张睿明,你懂不懂规矩?你真以为没人制的了你了吗?你还有没有怕的事了?”
“哈哈,我怕的事情倒还真挺多的,最怕的就是我的老婆,可我告诉你,方晓阮,我还真不怕你这样的人,你以为拿钱就能买的到我检察官的尊严,你有本事现在就向我们单位,向监委去举报我,我不怕!”
“这可是你说的!”
方晓阮知道这时不拿出点态度来,面前这检察官以为他还是虚张声势呢,他一边狠狠的盯着张睿明,一边对身旁助理说道。
“现在就通知监委那边,把举报信给传真过去,直接打他们李主任电话,就说是我方晓阮直接举报津港市检察院民行科科长张睿明,贪污受贿,接受不正当利益,还敲诈勒索我等几位国内外著名的影视从业者,妄图以虚假证据勒索我们,索贿上千万!现在,那个那个……已经落实的受贿款就达到24.5万!……”
在方晓阮唾沫横飞的这一会儿,张睿明倒也不走了,他抱臂站在大厅里,就看着方晓阮故意大声的安排助手举报自己,方晓阮说的越大声,神情越狰狞,张睿明脸上讥讽的笑意越盛,惹得方晓阮最后几乎是吼叫着,要把张睿明给送进监委的留置室里去。
“说完了?”
“还没说完呢,怎么,张检怕了?怕了就赶紧拿你手上的皮包换我上次拍卖行的拍卖书啊!怎么?你是不是和那王抱一一样是个疯子啊?!有到手的一千万和大好前途不拿,反而要和我们这些中国电影的真正艺术家们作对?你为什么就这么想致我们于死地?!我们到底哪点得罪你了啊?你是是不是眼红我们富有?可你有没有想过,这都是我们的劳动所得!我们赚钱是因为我们有本事啊!这些都是我们自己通过拼搏而得来的!”
“你们没有得罪我……”张睿明面对神情扭曲的方晓阮,脸上一块一块的白癜风此刻都因激动而充血胀成红色,他突然隐隐觉得有些可叹,“……你们得罪的我们艰苦奋斗的普通老百姓们,在你们那十几亿的国画、几亿的洛杉矶大别墅、无数的“民族精神奖”以外,还生活着太多吃不饱饭,上不了学的可怜人,你没见过他们,为了省钱,得了骨痛症,连十几块一瓶的止痛药都买不起。你也没见过,为了能省钱读书,每天去高金属污染的田间地头捡垃圾吃的小孩,这些我都见过,而你们这些所谓拼搏得来的成就,你扪心自问的讲一讲,里面有多少是通过这些不光彩的“资本运作”所攫取的不义之财,你们那通过炒作文玩、非法合同洗钱、圈钱的套路,我已经都明白了!这个国家就是因为多了你们这蛀虫,才一直还有着无数的贫苦孩子们在不断受苦,老实做人的拼尽全力却活的如此艰难,像你们这样纸醉金迷却享尽人间极贵,这样的事,公平吗?!我不会坐视不理,这就是你们得罪我的地方!公平正义就是我唯一的诉求!”
这番话的最后,张睿明说的斩钉截铁,神色如山,他重重的吐出最后的一个词后,昂首睥睨着眼前身家极富的方晓阮,他虽然人轻言微,气势上却丝毫不让这位国际大导演一分。
这番痛斥下来,方晓阮不由自主的呆立了半响,整个人都一下说不出话来,这几年,顺风顺水的他,从来没遇到有人敢这么和自己说话,此时见这小小的一个检察院科长,居然!居然如此嚣张,他一下脸气的煞白,手指着张睿明微微发颤,过了半响,才咬着后槽牙,吐出几句话来。
“你……你!你等着!刚刚你这番大言不惭的时候,我手下已经把举报信交到监委去了!连带着那份写着24.5万的拍卖书!你等着坐牢吧!张睿明,我告诉你,和我斗!你根本都算不上是一个东西!你一个小小科长,居然……居然敢这样和我、我说话!?你自己知法犯法,我告诉你,你这个要判的更重……”
“呵呵,不知道我违法了那条法律?”
“怎么?你搞了这么久公诉都不知道什么叫“接受不正当利益”?你以为我送你那24.5万走的拍卖就没事了?这可以鉴定的懂不懂!拍卖师、鉴定所、画廊主任,都是我的人!你拿什么和我斗!?”
两人此时图穷匕见,方晓阮说话早就不复苦苦伪装的大师风范,此时完全就是一个蛮横耍狠的京城泼皮,而张睿明反而更加潇洒自如,虽然被方晓阮捏住痛处,此时却更加神情自若,脸上居然浮现出一丝笑意。
“我就拿法律和你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