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齐瑶生前的记忆。血色弥漫的夜晚,惨死不瞑的众人,还有那近在咫尺却触而不得的大门,那种被隔绝在死局之中挣扎的绝望仿佛通过幻象直直附在阿梨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看不到那人的脸,只有一道灰白的背影,和那放肆张狂的,久久盘旋在脑海的笑。
齐瑶记忆中的风,凛冽刺骨,夹杂着浓浓的血腥味。
突然,耳边袭来一阵破空声,阿梨心一凛,正准备躲开,身旁的元凩之却先一步动作,将她拦腰抱开,旋身躲过了袭击。
而看到那个动手的"人",阿梨心里凌乱了!
这不是齐瑶的记忆幻象吗?为什么还能看得见他们?没有人解答她的疑惑,方才还在执死刑的面具人此刻都停下了动作,不言不语地看着他们,诡异阴森,面具后面一片黑暗,像是长期藏在暗处的污垢,让她心泛恶心。
面具人慢慢地向她们走过来,明明在动,却没有半点声音,不声不响,静的诡异。
身边的元凩之早已自觉地把她护在臂弯中,眉目间掩饰不住的戾气萦绕着,而她早已符纸捏在指间,绷紧了身体。
齐瑶和那个男人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只剩下不再挣扎的尸体,和逐渐凝固的血液。
还有院子里,阴测测地提着刀逐渐将她们包围的面具人。
"小心。"
话音刚落,面具人便突然挥开手臂,齐齐朝她们砍过来!刀上还沾着斑驳血迹,携着刺鼻的腥气。阿梨刚扔出两张符纸便毫无预兆地被元凩之拦腰抱起,恰恰躲过斜边刺过来的刀锋,迎面扑来的味道让阿梨作呕,却因身边人将她护紧的动作大感心安。
元凩之手上动作不停,躲过一次又一次的挥砍,同时又将阿梨护的牢牢实实,却一点也不显得吃力,反而游刃有余。
然而也仅仅只能避开他们的攻击,因为——
她们根本打不到面具人!
阿梨扔出去的符纸就像是没有寻到目标一样轻飘飘地落了地,而元凩之朝他们打过去时,却像是探进了一团雾气之中,空荡荡地根本没有对他们造成任何程度上的伤害!
"咔!"元凩之抱着阿梨偏头躲过,身后小臂粗的月桂树枝应声而折!
她们打不到面具人,但对方砍过来的刀可是实打实的啊!
而在躲避的过程中,阿梨还发现,对方的速度根本就不正常!明明方才还在几米开外,眨眼间就能到你的身后进行偷袭,要不是元凩之身手敏捷,两人大概已经变成那些尸体中的一员了!
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几番动作下来,元凩之并没有任何不适,然而阿梨却感觉有些力不从心,而面具人的动作却是越来越快,大概是发现了两人的不同,砍出来的力度越来越凶狠了,阿梨甚至都能感受到那股死亡的味道!
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阿梨绞尽脑汁地思考着问题所在。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记忆中的面具人却能看见局外人?!为什么齐瑶不见了她们还是被困在这场幻像之中!
目光随着元凩之躲避的动作一一略过外围那些尸体。
为什么,这么大的一场屠杀却完全没有惊动别人!就像是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了一样……
等等!隔绝?!
脑子灵光一现,阿梨看向那口古井,突然明白了!
"快!把房间里面那块镜子放在井口上!"
齐家的事之所以没有人发现,是因为这场惨剧是在一场镜像之中发生的!所以在外界看来才会毫无动静,所有的一切,都被隔绝在镜像之中!
从她们踏入这个院子开始,就是踏进了这整个大镜像!
所以面具人才会在记忆中看得见她们!
而这个大镜像的媒介,就是那口井!
齐瑶以镜子为媒介把她们带进记忆,那么现在,只要把两个镜面相对,就能破开这场局!
元凩之听见阿梨的话之后,毫不犹豫地转向二楼的窗户,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问。
只要是她说的,他都做。
他的动作很快,在墙上借力一蹬便跳进了窗户,阿梨快速搬过镜子,元凩之也随之揽住她的腰,一番行云流水的动作下来,两人配合得十分有默契,仿佛历经了千百次。
面具人同样是紧跟不放地追了上来,顷刻间便牢牢围住了窗口,这样看来,房间里面的她们反而像自己逃进死路的困兽般,冰冷的面具仿佛是在嘲讽她们愚蠢。
呵。
阿梨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谁蠢还不一定呢。
顺手捞过床上的被单奋力一展,将面具人的视线挡住。
"走!"
话音未落,那张还没来得及落地的床单忽然被十几把刀刺穿,变成破布散落在房间各处。而元凩之早已趁这个空档抱着阿梨站在了古井边上。
毫不犹豫地将镜子向下正对井口,就在面具人的刀离她只有一公分时,井口忽然发生了变化!
一股巨大的吸力袭上来,手里的镜面"哗"地一声瞬间碎成渣,徒留一个镜框,元凩之眼疾手快地用手护住她的眼睛,抱着她转身远离了井口,把所有的伤害挡在背后。
像是一把沉默又可靠的护盾,阿梨心想。
他掌心的温度熨帖着眼皮,力道不大不小,既能护住她的眼睛,又不会让她不适。
阿梨此刻并不知道自己的嘴角是微微翘起来的,只因为那人全心全意的保护。
四周的环境也开始发生变化,像是时空扭曲一般,面具人早已不见,同样消失的,还有院子里的所有尸体。
只剩下各处黑褐色的,干涸的血迹。
残破的院子,枯败的花草,风吹过,像是无声的陈诉。
这才是真正的齐家院子。阿梨拿出一张符纸,一边念着咒语一边把它扔出,还没落地时就燃了起来,在空中慢慢悠悠地飘荡着,随着火焰熄灭,从中飞出一只小小的褐色的灵蝶,在院子里飞了一圈之后回到阿梨的身边,被她用一个小瓶子装了起来。
天际稍稍有了一丝光亮,很快就会有人看到这里的一切,不能再待下去了。带着满腹疑惑,阿梨和元凩之出了齐家,找了一条小路绕走了。
*****
冬天的空气总让阿梨觉得沉闷冷瑟,马路上车辆来来回回,路上的行人大都神色匆忙,仿佛急着逃离寒冷的室外。阿梨和元凩之绕远路回到家中时,已经接近十二点了。
从昨晚发生的那些事情来看,齐家的灭门和大概是针对齐瑶一人,但她只是一个不到十八岁的女孩子,针对她的原因是什么?,诡异的面具人,齐家,还有那个穿西装的男人……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桌前,阿梨正看着纸上的一个图案出神。那是她刚画下来的,面具的样子。
"诶。"
轻轻的叹气声将她的神思拉回,是坐在面具图案旁边的呀呀。
"别生气了,当时危险嘛。"
当时情况紧急,阿梨便把它藏在了兜里没让出来,现在这货正怄气呢。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看上去有那么一点点悲伤的意思。
戳了戳它。
扭身不理。
"我来哄它吧。"抬头对上元凩之稍带笑意的眼睛,让她突然想起此前两人的完美配合。
对她,他仿佛一直都是那么温柔。
有点不自在。
"唔,那行,那我去做饭了。"说完迅速转身冲去厨房,也没管他会怎么"哄"呀呀。
元凩之看着那道落荒而逃的背影,笑意更深了。然而等他转过身来看着桌上的小纸片时,却是一脸的面无表情,隐隐中还有一丝嫌弃。
呀呀简直被这人变脸的速度惊呆了!和他大眼瞪小眼,不到两分钟就被元凩之冷冷的表情吓得丢盔弃甲,慌忙地往厨房奔。
"呀!"像猴子上树一样迅速躲进阿梨衣服兜里不敢出来,也看不到身后那男人眼中更明显的嫌弃。
呵。
"嗯?还挺有用的嘛,那以后你哄它得了。"阿梨看着"乖巧"的呀呀,半开玩笑地跟一旁的元凩之说。
"好。"低沉的嗓音再次让阿梨愣了一下,她没想到他会那么干脆地应了。但很快回了神,转身继续盯着电磁炉上的汤去了。
呀呀:……
纸生无望了。
"这都快一个星期了一点线索都没有!你们脑子是拿来准备过年了吗?!"站在门外的阿梨被这声怒吼惊了一下,旁边准备敲门的小警察尴尬地朝她笑笑:"我们组长……最近有点上火……呵呵……"
阿梨笑笑没说话。
司安这臭脾气,她早就见识过了。
齐家的事情她需要更多的资料,而这些资料只有司安能够提供给她,所以她才会跑到他所在的警局来找人。
"叩叩叩。"
"哪个混蛋?!滚进来!"阿梨跟敲门的小警察道了声谢谢,便不顾他诧异的目光推门进去了。
"司大组长的嗓门真是一如既往地大。"
看到是她时司安愣了一瞬,随即神色如常地挥了挥手赶走了那群被他训得一脸菜色的属下,然后点了根烟看着她和一边的元凩之,缓缓吐出一口气:"怎么,你这是带男朋友来见家长呢?"
"……边去。我是来和你要一点资料的,关于齐家灭门案的具体情况。"
谈及正事,司安也严肃了起来:"你发现什么了?"
他知道容梨不是一般人,是因为两年前的一个案子。
那天晚上,他偶然见到了一个警方追捕了许久的命案凶手,当下便迫不及待地追了上去,却被对方引进了一个死胡同,而接着发生的,便是他至今难忘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