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下,阿梨正聚精会神地观察着瓶子里的腐肉。
她对之前看到的游走在皮肤下的黑影影响很深,看起来像是某种类似于蛊虫的东西,但又不是。
如果是蛊虫,那么人死之后定能发现它们存在过的痕迹,但这两具尸体除了腐烂之外,什么都没有,而且还只是皮肉腐烂,内脏却完好。阿梨翻过很多资料,都没有查到有关的记录。
这些黑影,到底是什么东西?
H市东郊的墓园里。
凛冽的寒风扑打在每一块灰色的墓碑上,路边的杂草好久没人打理了,都快要遮住碑上的黑白照片。一块块墓碑像是一个个立在风中冷冷盯着你的人,照片上的眼睛在这个冷肃的温度中好像活过来了一般,不带感情地看着面前的闯入者。
"诶你找到没有啊!这么慢!"
"这,我都来回走了好几遍,没看见啊!"说着这话的男人一边紧紧握着手机,一边两腿发软地在一张张墓碑前走过,巡视着记忆中熟悉的名字,然而几遍下来,什么都没有,只有呜咽着的风声,和那些阴冷的照片。
他觉得他们一直在看着他。好像在笑。
被自己的想法狠狠吓了一跳,心跳的声音在寂静的墓园中显得尤为清晰,他脑门冒出了一排排的冷汗,只觉得这个地方阴森非常,狠狠掐了一把大腿,一鼓作气地拖着两条软腿忙不迭地跑了。
太恐怖了!
"真……真没有?"下面焦急等待的两人看见他脸色苍白地跑过来,急忙稳住他问道:"阿坤你看清楚了?真没有?没可能啊……"
"没有没有没有!不信自己去看啊!就知道支使我!"阿坤仍然声音发抖,气急败坏地吼道。
闻言两人脸色讪讪的,不再说话,三人沉默着上了车。
"啊!"副驾驶的人在关上门后却突然大声惊叫起来,着实把另外两人吓得不轻。惊惧地看向他,只见他脸色煞白,手指颤抖地指着后视镜,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
车后面有个女人!
史婕!
本来在墓园里寻找的脸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面无表情,像是观察猎物的厉鬼,幽冷阴森,一双黑暗无光的眼睛像是攥住了他们的心脏,呼吸不得,压抑至极!
"卢维……快……快开车啊!快点!"阿坤觉得魂都快被吓飞了,哑着嗓子狠狠拍打着旁边已经被吓呆的卢维,他却瞪着后视镜动也不动,阿坤都快哭了!窄小的车里隐隐有股臊味。
隔着棉袄揪住腰间的软肉狠狠扭转!
"嗷!"疼痛好歹让人清醒了一些,强制着压住发抖的手,发动车子狠狠踩下油门!
车飞快逃离而去,三个人的脸色却更难看了。
阴冷的声音像是死神的通知一样跟着他们,一直回荡在耳边。
她说,都得死!
都得死!
"砰!"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殷红的液体染了女人一身。
"诶你这怎么搞的!我裙子很贵的你赔得起吗?!"声音尖利,稍微上了年纪的眉目被掩在层层化妆品下,却掩不住逐渐松弛的下巴。
"对不住!对不住!我……"服务员不停地道歉,一脸焦急,却不知道要怎么办,一张脸急得涨红。
"没事没事,裙子嘛再买一条就是了!好歹给陈老板个面子嘛……"一边搂着她的男人本来没打算管,在看到对面走过来的陈彪时一瞬间改了脸色,转而一副和善宽容的样子说道。
"王老板真是个豪爽人!这边请……"陈彪三言两语把那王老板夸了一番,再把人请到了别处,转而看向那端着盘子,稍显狼狈的人,叹了口气,脸色晦暗不明道:"你最近精神不太好,回去养养吧!"
那人捏着盘子的手僵了僵,声音发涩:"……彪哥,我家里最近出了点事,想回去……"
这"回去",就是辞职了。陈彪满意地笑了笑,面上却是一副不舍又无奈的模样。
"行吧,去把工资结了,回去看看吧。"
"好。"
低着头走出那喧嚣的地方,所有热闹都被隔绝在里面。一道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刺骨的寒风把他吹的一个激灵!他抬头看看远处一盏盏散着冷光的路灯,身后单一瘦弱的影子被拉长。
没有人来送他,平日里称兄道弟的人,此刻正举着酒杯欢声笑语,笑谈他的狼狈。
心下有些空落落的,却又有点松了口气的感觉。
"吁。"短暂的口哨声让他回神,抬头看向那走过来的两男一女,黄毛自嘲地笑了笑。
天冷了人们都不怎么愿意出来,路边的烧烤摊生意有些冷清,只有寥寥几个人站在那等着自己的烤串。
"我们三个是在两年前认识陈彪的,刚从镇里出来,啥也不懂,他说带我们挣钱,就跟着他干到现在。"黄毛狠狠灌下杯子里的酒,声音低低的。
阿梨大口咬下手里的鱿鱼须,鼓着腮帮子一边嚼一边听他说。元凩之仔仔细细地把鸡翅的骨头剔了夹到她盘子里,一个剔骨一个吃,动作自然极了。
司安瞥了阿梨一眼,继续问:"史婕两姊妹什么时候认识陈彪的?"
"在我们后面一点。史婕胆子要大些,人也聪明,在酒吧里吃得开些。史妤胆子小,又有心脏病,只能当个小服务生。也是陈彪带过去的,很快就成了男女朋友,"说到这他突然嗤笑了一声:"陈彪以前也只是个会溜须拍马的小助理,也不知道最近走了什么运当了连锁酒吧的管理。然后就把史婕踹了,史妤前不久才出意外没了,她还接受不了,就成现在这样了。"
疯疯癫癫的,不知所活。
"陈彪新收了三个小弟,事情都交给他们,我们……也就打打下手了,磊哥和阿城死了,他也容不下我了。"所以才会急着找理由把他赶走,就连服务生都不让做了。
"这两年我什么都不会,唯一看懂的,也就是现实了。"
黄毛目光呆滞,直到两手空空地走出那扇门,寒风吹过,他才恍然明白自己两年来在酒吧浑浑噩噩的,其实什么都不会,身无长技。
在这个繁华又匆忙的大城市里,格格不入。
"史妤是怎么出的意外……唔。"阿梨正问着话,冷不丁被塞了一口温度刚刚好的烤肉,嘴巴油油的,暗暗瞪了一眼一脸笑意的始作俑者。
背着光的阿梨面容莹莹,让黄毛有些呆征,被旁边一道目光冷冷一刺,后背恍然一凉,急忙低下头:"咳,具体我也不清楚,只说是晚上去河边散心的时候掉水里了,当时也没人跟着,就……不过那晚,陈彪也不在酒吧里。"
话里的意思很明显,阿梨眯了眯眼沉默不语。
话问完,司安把人送回去,而阿梨和元凩之在原地坐了一会儿,转向回小区了。
死在河边吗?看来还是要回去试试招魂了。
走到小区的时候却是一片黑暗,就连路灯都没了,黑漆漆的一片,像是隐藏着什么巨兽。远处的保安刚好提着手电筒走过来:"小区停电了!外边还在修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电,要不你们先拿这个照着?"说着还把手里的电筒往她们送了送。
"不用了叔,我们有手机呢。"
"哦也对,哈哈看我笨的……"保安大叔是个爽快人,闻言笑了笑走了。阿梨打开手机,照着前面的路拉着元凩之走着,没发现这人黑暗中悄悄勾起的嘴角。
没灯了?没灯了好啊……
另一边的一个小房间里,一个身影裹着被子蜷缩在床上,似乎正在熟睡。
突然!她满头大汗地坐起身,不住地喘息着,像是受了什么巨大的惊吓。在黑暗中适应了一下光线,呼吸渐稳。她翻身下床,慢慢挪到衣柜前面,摸着上面崭新的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吱呀——"沉重的柜门被拉开,衣柜里空空的,没有衣服,也没有衣架。
只有一个躺着的人,或者说,尸体。
柜子里还是木头的味道,有点潮湿。
她蹲下身,轻轻抚上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容。
姐,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啊?
姐,你别和那些人混了吧,这样不好。
姐!姐你救我啊!姐!
史婕!你不是人!
"呜呜呜……"她看着那张脸,忽而掩面哭出声,记忆已经开始模糊,然而声音却清晰无比,日日夜夜地回荡在耳边,在梦里,折磨不休。
"不是人……呜……不是人啊……"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道黑色的影子从尸体下方慢慢延伸出来,然后慢慢融进她的身体,她却对此一无所知。
突然!睁大了眼睛,手发抖着摸上尸体的肩膀和下颚。
尸体的皮肤仍然光滑,只是在肩膀和下颚有几道裂纹,暗沉的血色纹路横在皮肤上,像是被种上了细小的血色爬山虎,诡谲可怖。
史婕布满泪痕的脸上突然慌张极了!看着上面的纹路,想摸不敢摸,手抖着不知所措。
"坏了……怎么办……不能坏……不能坏……"
嘴里呢喃着,迅速把尸体重新藏进衣柜里上了锁,慌慌忙忙连鞋都没穿就跑出门,在打开门的瞬间她瞳孔忽而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