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茶社出来已是傍晚7点时分，大雪已经停了，但街道上厚厚的积雪却还残留着，似乎是要证明这世界它们曾经来过，道路两旁的商店之内映射出了形形色色的灯光。
商店橱窗玻璃之上，都张贴着同一元素的东西。
那便是象征着圣诞节到来的格式贴花和海报。
“又要到圣诞节了啊。”走在人潮涌动的街道之上，阎齐不禁环顾着两旁琳琅满目的商店，心里盘算着，这一年又要过去了。
像这样平平淡淡地度过一年，这种日子，还剩下多少呢。
平平淡淡...
他自嘲一般地笑了笑。
这真的能算是平淡吗。
“我们不买一颗树回去吗？”白冉盯着一家服装店内大大的圣诞树问道。
“买那玩意儿干嘛，我们又不是外国人，这不是我们的节日。”但突然，他感觉这句话，对白冉来说，好像不太对劲。
于是他稍微瞥了一眼白冉，果然，对方也正看着他。
“我不是人，所以我可以选择过，也可以选择不过，对吗？”看着白冉一脸认真的表情，阎齐有些无语，不过仔细想想，她说的也对，她根本连人都算不上，何必还要纠结过哪个国家的节日呢...
“行，那过吧。”说完阎齐从兜里翻了半天，终于摸出了一颗不知道揣了多久的薄荷糖，看这包装，似乎还是某商场的试吃食品。
“圣诞节快乐。”说罢，他随手一人扔，把这颗糖扔给了白冉。
白冉接过了糖，盯着看了两秒，鄙夷地看了一眼阎齐。
“去年圣诞节，崔伯带我去吃了披萨。”
阎齐装作没听见，双手插袋直往前走。
“前年是常姐姐，她让我在他们店里吃了自己煮的火锅。”
白冉不放弃，一直在后面跟着念叨。
“然后再之前...”说起三年前的圣诞节，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不说话了。
再看阎齐，也停下了脚步...用背影面对着白冉。
现在时分还早，街道上仍然人来人往，这两人突然在街道上站了下来，让很多人都不满地绕过了他们，临走还不忘扔给他们一个鄙视的眼神。
小两口要闹矛盾，别在大街上啊...
估计很多人，都抱着这样的心态吧。
“我...”白冉知道，自己似乎说错了话，也有些紧张..
可阎齐却突然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耸了耸肩，转过头来对白冉说。
“走吧。”他朝着白冉微微笑了笑。
这令白冉极其地诧异，这...不像是以前的他啊...
记得...以前他对自己似乎根本不可能笑的，而且自己说了这样的话，肯定也是会惹得他大发雷霆...
“对不起...”虽然阎齐看起来似乎没怎么生气，但白冉仍然有些害怕...
“你还想不想过圣诞节了？”
白冉听到这话，有些疑惑地抬起了头，看了看阎齐。
“带你去吃顿好的。”说罢，阎齐昂了昂头，打了个朝前走的信号，随即不再去看白冉，转身朝前走去。
白冉在呆愣了几秒之后，也立刻小跑着跟了上去，阎齐似乎真的变了，他真的...从两次可怕的遭遇当中走出来了吗？
当然没有...
阎齐并没有忘记三年前，更没有忘记十年前...但他成熟了...也成长了，他已经知道，不能再将这些过错，强行加诸到白冉身上了..
虽然自己对她，可能依然有很多的芥蒂，可...在自己最孤独的时候，永远都只有那一抹娇小的身影陪在自己的身边。
怀着这样的想法，阎齐走到了一家店门口站下。
白冉抬起了头，看了看店名。
“...这是？”
看着那块十分寒碜的红色小招牌，上面写了五个黑体大字。
“无名小吃屋。”
阎齐已经走上了台阶，看着白冉还愣在原地，朝她挥了挥手。
“愣着干嘛，这么冷，快进来。”随后便一头钻进了那狭小的店内。
白冉本来幻想着能和去年一样吃到一顿丰盛的披萨大餐，或者是火锅也行...可是这...
不过，也总比没有好吧，于是在犹豫了片刻，她也跟着进了店内。
整个店装潢简直可以用惨来形容，过道十分狭窄，几乎都摆不下两张桌，所以在过道中间，就这样直挺挺地立着一张矮脚小方桌，连凳子，都是那种矮脚凳...
顶上的灯是那种十分老旧的白炽灯。
看那昏暗的灯光，不知道是多低的瓦数。
阎齐直接一屁股坐到了那张矮脚凳上，不停搓着手，哈着气。
白冉也只好过去坐在了他的对面。
整个店，就只有两张桌，除了他们两人之外，没有任何其他客人存在，用冷清来形容，都有些夸张了，根本就是一副要倒闭的模样啊。
“老杨！死哪去了！客人来了都不出来接待！就这态度！你还开店啊！”阎齐坐下半天看还没人过来招呼，扯着嗓子朝着店内的一个小房间喊去。
“哪个王八蛋！？你他娘的是要饿死了啊？没饿死你喊什么！？”一个粗声粗气的嗓子从里屋传来，随后一个身高一米九的壮汉直接提着一把菜刀撞门而出。
这店实在太小，又没有其他客人，所以这壮汉一眼就看到了阎齐。
“哟，是你这孙子啊。”看到阎齐的一刻，他说的话虽然依旧十分难听，但能感觉到，他的态度已经缓和了下来，随后又瞅了瞅阎齐对面的白冉。
“诶，难道这是...你女朋友？我操，奶奶的...你是怎么泡到这么好看的婆娘的！！？”壮汉眯着眼睛直直地盯着白冉，突然惊叫了出来。
“你他娘的看仔细点，她是谁。”阎齐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壮汉走到了二人身前，听得阎齐这么说，于是他又仔细看了看白冉的脸。
然后便是一声更大的吼声。
“哎哟妈呀！小白啊！”他一把将菜刀剁在了两人面前的方桌上，随后两只手插着腰，豪爽地大笑起来。
“怎么越长越好看了啊！老杨我完全没认出来啊！”
“你少扯淡，他娘的，她根本就没怎么长过，你这眼睛，咋越来越不好使了？！”阎齐拍着桌子，继续吼道。
“赶紧的！给我上点菜，再来点白的，老子今天专门来陪你唠唠嗑。”
“陪老子唠嗑？你他娘的就是想来吃老子白食吧，不过这么久没见你了，也行，你等着，我去弄几个菜。”说罢，壮汉握住菜刀的刀柄，猛地将菜刀又提了起来，随后转身走回了里屋。
“...谁？”白冉全程莫名其妙地看着这壮汉，看他那样，好像是认识自己...
“杨修，我高中同学，你见过几次吧，最喜欢和我较劲的那个。”阎齐一边掏出一盒万宝路，一边朝着里屋看了看。
“...鸡肋？”白冉突然说出了这个词，阎齐愣了愣，随后突然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对，就是那个鸡肋，你还记得他外号啊？”
白冉只是有些模糊的印象...印象中，这是一个高个子，有点傻的壮实孩子，的确，他似乎最喜欢和阎齐较劲，而且...还对自己说过很奇怪的话来着，但...是什么白冉实在是记不住了。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他小子到这条街上开了家大排档，额...别那样看着我，我来吃的那几次你都不在，真的。”点燃了烟，阎齐深吸了一口。
他环视了一下这间店的格局，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杨大傻，混得不怎么样啊。”
不一会儿，杨修从里屋出来，他的厨房似乎就是设在了里间。
只见他风风火火地从厨房里进出了三次，共端出了好几样看起来极其精致的菜，酱爆肥肠，油爆大虾，炝炒凤尾，夫妻肺片，酸菜鱼。
另外还有两盘水煮花生米，一箱纯生。
嚯，这架势...看来是恨不得把自己学到的技术都给展示出来一番。
看着这一桌菜，阎齐嘴长得大大的，烟也掉到了地上。
“干啥！给老子捡起来！不许乱扔垃圾！”看到阎齐掉落在地上的烟头，杨修怒吼道。
阎齐被这一吼吓了一跳，随即立刻捡起了烟头，然后又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劲，猛地一拍桌子。
“你他娘的，我上几次来！你给我吃啥！？你给我吃啥？！为啥这次她来了，你就和他妈你爹妈来了一样！上这么多菜！？”
“废话，你每次来，给过钱？”
这杨修完全不理会阎齐的抗议，他笑眯眯地看了看白冉，随后又抬了一张椅子过来，刚要坐下，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跑到了店门口，哗啦一下将卷帘门给拉了下去。
“至于吗？”阎齐冷笑一声。“反正也没人来，你开着门，还透气一些。”
杨修瞪了他一眼，回到位子上坐下，他打开了一瓶啤酒，然后笑盈盈地将一瓶豆奶和一副碗筷轻轻放到了白冉身边，还用着极其温柔的声音说道。
“小白，还想吃啥，俺都会做，你说便是。”
看着杨修这壮汉这些举动，阎齐完全是愣住了，他猛地想起...高中的时候，这货和自己较劲最大的目的...好像就是想在白冉面前表现啊。
虽然当时白冉没有去学校，而是一个人在调查着一些什么事，可她经常受崔建明的委托，以妹妹的身份，来全封闭制的学校探望阎齐。
所以自然，也和这当年阎齐的室友兼死党兼死对头的杨修经常见面。
而这杨修...好像...
想到这，阎齐突然想笑，这货不会到现在都还喜欢白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