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镇长忽然仰天打了个哈哈,可他的笑声却似乎也有着某种特别的韵味。
他的笑声很有节奏感,估计生气的时候他会这么笑,开心的时候他也会这么笑。
这难道就是当官的人才能发出的笑声?当了这么久的官,他是否对所有人都只会这么笑了?这样很不自然的笑,岂非要把自己给活活累死?
不知过去许久,他才收敛自己的笑容,缓缓说道:“那就这么定了,和老胡兄说话就是爽快,明日一早,我便来此处收取租金,希望你已经准备好现金了。”
说罢,他的左手举起,打了个帅气的响指,便有黑衣男子给他披上了西服披风。
随后他慢慢地扭过身子,轻轻跺了跺脚,后面的八个人便给他让开路来。
紧接着他轻咳一声,八个人便低下了头,这时他才举步踏走出门去。
他仿佛已经习惯这样,与其说他是一方镇长,倒不如说他更像是个土大款。
而且是稍微懂点礼数的横行霸道的土大款。
他走出门没多久,在不远处,又传来了他丢下的最后一句话:“龙祁今天晚上就出狱了,我希望你们能和他和平相处,如果再出现什么祸端,那就不止一个月加收六千租金这么简单了,哈哈哈!”
可怕的笑声,带着某种尖锐的挑衅,就像是秋风在低低地呜咽,也随着时间渐行渐远,只留下旁人的冷眼相望。
不过这笑声却在叶寒的脑海中萦绕不散,似乎世间所有不公平的事,叶寒都能记得一清二楚。
因此,他总感觉自己活得比别人要累。
等他们走远以后,叶寒这才看向胡父,不解地问道:“我本可以收拾他们一顿的!”
胡父嘴角微微抽了抽,笑道:“他可是镇长,也是官员!如果刚才你打官员,那就是和国家过不去,那你就变成歹徒!歹徒只能被抓进监狱。”
胡父忽然又叹了口气,继续道:“这次他亲自来,想必就是为了龙祁来找茬的。他和龙祁关系非同一般,你伤了龙祁,他自然要来灭灭你的威风,但是他作为镇长,也不会明目张胆地赶我们走!因为如果这样,别人就会更加怀疑他和龙祁之间有什么异常的勾当。”
叶寒没有反驳,而是垂下头,因为他知道胡父说的也不无道理。
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闭上眼睛淡淡道:“看来是我害了你们!”
胡父拍着叶寒的肩膀,笑道:“从你来到这里,已经救过我女儿三次了,以后这个害字我们谁都不要说。我们是一家人!更何况一个月六千我还是拿得出手的!”
不错,一个镇上就只有这么一家中西医诊所,它每天的资金流量都得是上万,对于胡父而言一月六千并不算什么。
但是叶寒听到胡父的这番话,却更加觉得不是滋味儿。
他看不惯王镇长这么蛮狠无礼,借机挑事。
这总是让他想起了龙祁,甚至让他觉得王镇长的身上保有龙祁的影子,这就更加令他恼火万分。
四周的镇民,也对王镇长抛以冷眼,想必王镇长在镇民的心目中,也是一个毁誉参半的官员。
回到了卧室以后,叶寒左思右想,最终还是打电话给了云墨。
因为得知今天晚上龙祁就要被保释出来的消息,他知道龙祁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于是,他已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杀杀他们的威风。
云墨这时已经回到了警察局,正在调监控查看那名持枪的白衣匪徒的去向,忽然接到叶寒的电话,便放弃了手头的工作,跑到一边接通电话,问道:“喂,什么事儿?”
叶寒急促地问道:“今天龙祁就要被放出来了是吗?”
云墨答道:“对啊,你怎么知道的?”
叶寒没有回答,而是接着问道:“几点放出来?”
云墨说道:“晚上十点!”
“晚上十点,为什么这么晚?”叶寒忽而皱起了眉头。
云墨也蹙着眉道:“因为他的律师晚上九点半来保释他呀,等一些手续都办完了,差不多也到晚上十点了吧!”
她越想越觉得奇怪,搞不懂叶寒为什么会这么着急知道龙祁的去向。
因此,她便插着腰,厉声问道:“你问我这些到底要干什么?”
叶寒强笑道:“没什么,随便问问,你忙吧,我这儿来病人了!”
说罢,他便迅速挂断了电话,随后嘴角露出一丝邪魅的浅笑,喃喃自语道:“王镇长,你不是和龙祁有一腿吗,那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这时看了看此刻的天色,又自言自语道:“看来这次,我也要当一当夜行侠了。”
云墨见叶寒没有对她说出实话,是一脸的不爽。
同时,她也是觉得异常的好奇。
叶寒为什么会这样?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女人的好奇心只要泛滥起来,就定然一发不可收拾,尤其是对自己喜欢的人,所以她也决心要去弄个明白。
……
月,当空高挂,可是月色凄清,秋风萧索。
风在呜咽,也在哭泣。
看来连老天都不愿意龙祁被这么保释出来。
可惜,他终究还是被保释出来了。
丰台县总公安局旁边的监狱门在十点准时打开,龙祁和他的律师便走了出来。
龙祁与律师道别之后,便大摇大摆地在街上走,并向王镇长打了一通电话。
电话里,他的语气猖獗至极,气焰嚣张:
“王镇长,我被放出来了。警方根本不敢把我怎么样,我在监狱里面想走就走,想留就留,这帮警察就是纸老虎,给他们点钱他们就立马变成狗……”
不得不说,他的吹牛技术确实很没水准。
幸好离开监狱的这条道路上人烟寂寥,不然他的话被任何一个人听到,都会很想要揍他的。
果然,就在这时,一辆银色小轿车从龙祁的身旁驶过,紧随着它忽而划了一个大C弧形,伴着“吱~”一声速刹,此车便横跨着马路挡在了龙祁的面前。
龙祁先是一怔,随后停下了脚步,指着这辆银车破口大骂:“操你们妈的,知不知道老子是谁,敢挡老子的路,信不信老子把你们算按在地上摩擦!”
银色的车,在灯光下发出刺跺跺的白光。
就在龙祁的臭粪从口中喷出以后,四五个身着黑色西服的壮年男子便利落地从车上冲了下来,紧接着站成笔直的一线。
他们的眼神如刀,可以割破人的胆子。
他们的眼中似都带着一股恣意的杀机,伴着萧索的秋风在空气中回荡,令人感受到一股砭人肌骨的寒凉。
龙祁忽然感受到一股寒意自后背透入了心尖儿,随后流到了他的脚底,他的心和双腿都在恐惧地颤抖。
他终究还是萎了,颤声说道:“你们……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风在呼啸,伴着飒飒风声,似野兽在雨中哀嚎。
他们没有说一句话,可有的时候,不说话比说话了还要可怕。
因为谁也不知道,从那五张嘴里面即将要说出什么话。
有的时候一句话可以要人的命,也可以救人的命。
他们为什么不说话?
他们在等,等龙祁嚣张的气焰随风消散,等无限的恐惧填补他的全身的肌肤。
过不久,终于有一男子开口道:“龙祁,我们老板有情!”
声音带着种刺耳的磁性,令人听得头皮发麻。
口上虽说是请,言语中却透露着不可违背的命令。
龙祁冷汗直流,嘴唇哆嗦着,说道:“我能不去吗?”
他没有问是哪个老板,想必是个人遇见这种情况,都会问问请他的老板是谁,可他的思维仿佛和别人不大一样。
其实他很聪明,因为他不管问是哪个老板,都对自己无利,甚至他如果知道了,还会把自己给吓一跳。
因此,他索性直接拒绝。
随后,只听一名黑西服男子答道:“不去,就得死!”
短短五个字,却是多么强势而霸气的回答,这种回答是令人永远无法辩驳,无法抵抗的。
龙祁已经吓得不轻,他的浑身开始颤抖不已。
他发现自己穿着一件单薄的秋衣,却已经被汗水浸得冰凉刺骨。
他此刻就仿佛站在寒川之上,任凭一切的饥寒肆虐他的每一寸肌骨。
终于,他的胃开始痉挛,疼得他弯下了腰,近乎快要呕吐。
他已经忍受不住地跪倒在了地上。
一个人在极度紧张和恐惧地时候,有可能会出现这样的反应。
五名黑西服男子缓缓地走近,可是龙祁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反抗的力气,如同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有的时候,发现自己变成了羔羊时,心中的恐惧却莫名地减少了许多,因为他已认命。
这五名男子将他捆了起来,给他带上了黑色的头罩。
随后四人分别抬他的四肢,一人去打开那辆银色小轿车的门,动作利落而干净。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龙祁便被他们拽上了车内。
伴随着发动机的声音响起,银车消失在了远方的黑暗中。
凄凉的空气中,不再有任何声音,除了龙祁的手机闪着微弱的亮光。
电话里,不断地传来王镇长低沉得近乎已经听不见的呼叫:“龙祁,龙祁,说话,你怎么了?说话呀!”
没有人理会,没有人接这个电话,因为龙祁已经把自己的手机丢在了地上。
他不是忘了,而是发现自己没有力气拾起来了。
恐惧已经填满了他的每一粒细胞,他需要把所有的气力用于呼吸、用于呕吐,所以他只能放弃自己的手机。
可是,究竟带走他的人是谁?这个人带他要去做什么?
……
治川镇的政府对面,有一个偌大的花园,花园中有一栋独特的别墅。
虽然称不上金碧辉煌,且整个平面也比不上苏陌的别墅那么宽阔,可是细细算来,也得有个六百平米。
别墅的四周全是草地,草地上东南西北各有一条小径阻隔。
位于西南角的草地上,有一个狗房子,可以塞得进一个成年人的狗房子。
想必这家人养的不是一般的狗。
草地蔓延至墙角,墙垣足足有四米之高,红色的墙皮,包裹着赤色的砖块。
墙垣的上方,处处都是嵌进去的尖锐的碎玻璃,一不小心就会割破手指。
这仅仅为的是防止攀爬者闯入这个“神圣的禁地”。
位于南方的墙壁从中央裂开了一道整齐的口子,口子中,自然是一扇与墙壁同样高度的大铁门。
铁门光滑而干净,似乎看不出有任何的着脚点。
这间别墅的主人,是否已经将偷窃者进入花园的一切可能都已经封死?是否只有这样才能守护得住自己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
这里究竟是谁的家?
能够在治川镇有这样一动别墅的人,只有一位,那便是王镇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