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忽然仰天大笑。
过去许久,她才板着脸,从衣兜中拿出一叠名片,随后朝着这帮镇民丢了过去。
紧接着,便厉声道:“虽然清江市少有毒蛇因此抗蛇毒血清匮乏,但是我苏氏集团旗下不知道有多少家私立医院,想要收集个抗蛇毒血清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我一声令下,各大医院就会把血清给我老老实实地送过来。苏氏集团家大业大,每年的融资何止几百亿、几千亿?你觉得我们还会在乎治川镇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赚那一点点小钱不成?你既然想象力这么丰富,怎么不去当个作家,跑到这里来跟我现世,你算哪根葱啊?”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等她说出苏氏集团这四个大字,镇民们心中忽然升起一抹敬畏之心。
张春说的话,虽然有点令人觉得想要发笑,但是却是实打实的大实话。
这点钱对于她而言,简直是九牛一毫,她根本不会在乎。
她说话的时候,是如此的自信,没有人能够从她的话中听出半点的虚假。
清江市的经济,基本上是三巨头带动的,而苏氏集团却占据主位,如果清江市的人不相信苏氏集团,那还能相信谁呢?
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的手机里,下载有苏氏集团旗下的软件。
更不知道有多少人拿到过苏氏集团的福利。
这时候,魏云墨也跟着道:“我已经查过了,放蛇的人并不是叶寒,而是另有其人。如果有人敢挑战我们公安局的权威的话,那就请跟我去局里面走一趟。我们会即刻组织捕蛇队将田里面的蛇全部捕尽,你们最好别再这儿闹了,如果谁敢闹,我就按骚扰罪逮捕你们。”
听到两名毫不相干的女子为叶寒打抱不平,胡父此刻浑身都似在颤抖,他的牙齿咬得更紧,表情变得十分狰狞。
他很想现在就走上去,说出实情,让所有给叶寒的谩骂和唾弃全都转嫁在自己一个人的身上。
可是一想到刚才叶寒对他说过的话,他又不得不忍,二十年都忍过去了,绝不能在此刻就功亏一篑。
再加上胡灵汐在一旁拉扯着他,他便更没有走上前去的决心。
他的拳头捏得“咯咯”直响,顿时觉得自己已是一个罪人,甚至觉得自己不应该再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本不是一个喜欢嫁祸的人,然而为了自己的仇恨,今日他竟然做了自己最不想做的事。
这是何等的悲哀?
云墨和张春两人,不论是从身份,还是从自己自信的语言中,都已经完全将这帮镇民压制住了。
这时候,那名被蛇咬伤的女子似已有了反应,渐渐地恢复了神智,睁开眼看着自己的男人,弱弱地呓语。
男子这时也紧紧地握住女子的手,声声激动地叫唤道:“醒了,你终于醒了,太棒了,太棒了!”
叶寒嘴角微微地一撇,随后转过身,盯着这帮闹事的镇民,淡淡道:“放蛇的人是谁,目前已经无法查证,或许经过这件事儿以后,他早已经逃之夭夭了。可是,如果你们还要怀疑是我放的蛇,那么等你们被蛇咬的时候,麻烦千万也别来找我。我这个人最记仇了,你们就算是死了我都不会再管。”
说罢,他便帮刚才那几个人拔出扎在哑门穴上的银针,又淡淡道:“赶紧走吧,胡氏诊所要打烊了。”
被人诬陷确实是一件很不开心的事,但是冤枉别人也并不是他们的本意,叶寒也不会怪罪他们。
而胡父却想不到叶寒在这个时候,还存有帮他掩盖罪行之心,他内心的歉疚不知何时又加重了一分。
见所有人都鱼贯地走出了大门,叶寒这时才对着刚才那名男子道:“你们在这儿呆着,再观察观察,等完全没事儿了再走。”
男子直点着头,满面俱是感激之色。
紧接着,叶寒便看向不远处的徐虎。
徐虎也几乎同时看向了叶寒,着急忙慌地走过来,笑道:“哥,有什么吩咐吗?”
叶寒点头道:“今天叫你去找张春,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算是你功劳一件,等改天我便带你去找个好工作。”
徐虎却挠着头道:“不用了哥!”
叶寒凝眸道:“怎么了,你昨天不是还找我帮你的忙吗?”
徐虎却笑道:“因为我已经找到工作了。”
叶寒惊奇道:“哦?什么工作?”
徐虎慢慢道:“昨天我看见一家网吧在招聘,所以我就去应聘了!”
叶寒眨眼道:“你在治川镇干了这么多坏事儿,收了这么多保护费,这家网吧居然也要你?”
徐虎挠着头笑道:“因为这家网吧是新开的,网吧的老板是从外地来的。”
叶寒这才恍然地点着头:“看来你运气不错。既然这样,那你以后就好好的工作,不要再想那些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了。”
徐虎直点着头,笑道:“不管怎么样,还是很谢谢你,从今往后,你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直接打电话给我就行了。我先去干活了。”
叶寒微笑着点着头,目送着他缓缓地走了出去。
随后,他又看向魏云墨,柔声低语道:“今天你先回去休息吧,辛苦你了。”
魏云墨傲娇道:“今天可累死我,改天你可要好好地补偿我。”
叶寒睁大眼道:“补偿?怎么补偿?”
魏云墨噘着嘴道:“公安局组织了捕蛇队,把这个主管的重担竟然交给了我。”
她似乎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完,然而叶寒却已经听得很明白,拍着她的肩膀,笑道:“好,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捕蛇。”
魏云墨眨了眨眼睛:“这还差不多,我走了。”
言罢,她也慢悠悠地离开了胡氏诊所。
他们说的话,恐怕只有他们自己听得到,就仿佛两个情人在甜言蜜语。
云墨离开后,叶寒脸上的笑意顿时全无,霍然转身严肃地望着张春,轻声说道,“你跟我来。”
张春脸上的表情也依旧很平板,似乎还对叶寒的所作所为怀恨在心。
可是她之所以等到现在不走,也是想要听听叶寒要对他说些什么,于是便跟他一起走上了二楼。
……
风已住。
夜渐寒。
月似又变得格外皎洁。
诊所门外的枇杷树也不在摇曳。
平静的夜、安详的夜,永远是那么的美好美妙。
最近这几日发生的一切,终究是画上了一个较为圆满的句点。
叶寒给张春递了一杯水,客气道:“请坐。”
张春立刻坐了下来,缓缓道:“有什么事儿你就直说吧!”
叶寒点了点头,淡淡道:“这就是我死去的兄弟的房间。”
噗!
张春刚喝下的水又喷了出来,着急忙慌道:“你有病吧,告诉我这个干嘛?”
叶寒却只有苦笑。
看似很好笑的一幕,然而他却一点也不开心,因为他要讲的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张春的目中忽然露出一丝惊恐之色,她环顾四下,急忙问道:“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叶寒一字字道:“你看看这个家,是不是已经支离破碎,很需要一个人的帮助?”
张春又再一次静静地环顾着四周。从她走进这间胡氏诊所的时候,她就对这个地方有所察觉,这栋建筑在这里岂非已经有了很长的一段年月,可是除了门口的那块牌匾,其余的却似乎从未翻修过。
白色的墙皮斑斑驳驳,赤红的砖石已经展露棱角。
天花板上的灯,发出幽幽的黄光。
桌子、椅子、床铺、窗棂和帘子,都已经很旧很老。
虽然很旧,却很干净,这家人虽然过得较为清苦,却还是很体面。
张春自打当上魏云墨的秘书,似乎都从未住过这样的房间。
这样的房间对于叶寒而言,或许没有什么,但对于她而言,仿佛就是自己家的厕所。
她不禁问道:“我真是想不通,为什么你愿意放弃一月五十万,而呆在这里?”
叶寒却慢慢道:“这个问题,你早就知道了。我的战友是因为我而死,而这家人却实在需要一个顶梁柱。”
张春不再多言,满面俱是惆怅叹息之色。
叶寒幽幽地叹了口气,又说道:“然而我不仅仅没有帮到这家人,却总是给他们添麻烦。”
张春却冷笑道:“你倒是个总喜欢把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的人。”
她说这句话,似乎还有别的意思。
叶寒这时已忍不住问道:“苏陌现在怎么样了?”
突兀的问题令张春的瞳孔忽然收缩,她又厉声道:“你还知道关心她吗?”
叶寒却反问道:“我给她开的药是两个疗程的,如今想必已经快吃完了吧?”
张春却冷哼一声,说道:“你的记性倒是很好。”
叶寒没有说话。
张春又继续道:“可是你为什么偏偏忘记了还我们苏大小姐的车?”
叶寒嗫嚅道:“可是苏陌却没有叫我什么时候还,而且……”
张春忽然抢着道:“而且你确实还是还车了!”
叶寒还是沉默。
张春又咬着牙道:“你最大的错在于你开着苏陌的车,带着魏云墨去了宾馆,然而干着什么蚀骨销魂的事情,苏陌留给你车,你却把车当成了装逼的工具了。”
她说的话尖酸刻薄,然而叶寒却一点也不生气。
他叹了口气,幽幽道:“我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
张春却笑道:“你没有这样想过?”
叶寒坚定地点了点头,说道:“一个男人如果连一个女人都搞定不了,那他还能称为男人吗?”
张春冷哼一声,笑道:“一个男人如果借了女人的东西不早早归还,还拿这样东西和别的女人一起享受,他还能称为男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