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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鱼儿上钩
    吱呀一声,让人望眼欲穿的门打开了,走出吃喝玩乐尽兴的主仆三人。

    “主人,咱们回去吧。”禁言引路,含笑的眼睛随意地扫视一圈,却吓得人赶紧退了退。这女子可是凶残的很哪!

    三人一副不关己身的神态,悠闲下楼来。人群自觉退避出一条道来。

    江琪一步一从容,步步皆闲悠,每一个台阶都走得悄然无声,似无心之云出于岩岫,通身飘着仙气,眉眼间蕴着让人莫名生畏的平静。

    听到消息匆匆赶来的萧昭贤,不顾身份的挤在人群里,视线里只有那个飘飘而行的女子,连自家二弟跟来都不曾意识到。

    “大哥,你跑出来就是为了她?”

    尾随而来的萧昭毅一眼就认出了江琪正是他苦寻不到、咬牙记恨的人,他用挑剔的眼光,打量有一面之仇的江琪。

    听到萧昭毅的声音,萧昭贤惊得猛一回头,很是紧张的看他,又看看远处的江琪,再看看萧昭毅,生怕他们碰上会发生什么:“你怎么来了?”

    “大哥,你认识她?”萧昭毅的声音被周围的嘈杂声淹没。

    “你不认识她?”萧昭贤惊愕的反问。

    “认识。当然认识。”萧昭毅愤恨难当,眼睛里淬了火。“就是此人在瑟瑟江上翻了楼船!我还以为是何方神圣,不过有几分姿色的乡野武女而已。故弄玄虚,沽名钓誉,粗鄙善武。”

    这就是他对此人的评价。

    萧昭贤听他不认得江琪,心下松了一口气,全部注意力再次被江琪所吸引,忽视了背后萧昭毅阴鸷的目光。

    萧昭贤像鉴定一件远古的无上至宝,用目光和记忆,一寸寸描摹着女子的眉眼。

    就算有了风霜雕琢,多了雨雪改装,他还是能透过斑斑绿锈看清至宝的内在。

    就算隔了多少年的浮海飘零与人生惘然,他依然能认出这一模一样的眼神,他不会认错。

    早以为她天高海阔,再不会出现,没想到还能在瑞安城相遇。

    除了萧家兄弟和凑趣的百姓们,闻讯而来的还有另一拨人,阜陵王和溧阳王就在对面的楼上,抢占了绝佳的位置,正好能将群艺楼从堂内到堂外的景象看清楚。

    阜陵王面色如常地坐着,心下却紧张得很,他伸头张望着,确定真的是江琪,不禁深呼一口气,没错,是她。

    溧阳王的反应不比他小,原来她与江家有关,竟然小瞧了她,难怪找了这么久找不到她。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武艺超群,连两个小丫头都只是她的仆人,那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溧阳王瞥了阜陵王一眼,见他也是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九皇弟可认识这女子?”

    “与她身边的丫头交过手。七皇兄知道此人?”不言而喻,双方皆知那个“她”指谁。

    “瑟瑟江上见过一面。”溧阳王嘴上轻描淡写,心里却嘀咕,何止是见过,能害他风寒一场后,还让他找来找去,思之念之的也只有这一人了。

    瑟瑟江?她怎么会在瑟瑟江上遇到皇兄。阜陵王心想,改天他也去瑟瑟江碰碰运气。

    看着被黑压压人群围在中心的江琪慢慢向门外走来,溧阳王就觉得好笑。她走一步,人群就闹哄哄的后退一步,看客们怕她,但又不愿离去。想起这女子那般冷情,脾气又坏,一句话不如意,就敢沉船。那她面对这情景,是不是心里烦得很?有趣!

    “皇弟不如下去看一眼,比楼上看得更清楚。”阜陵王想看又故作矜持的样子,惹来溧阳王打趣。

    “无此需要,这里视野更好。到她眼前去惹嫌,我不认为会有什么好结果。”阜陵王才不上当。

    “皇弟可认为她就是传说中的江家家主?”

    “皇兄尚且不知,为弟从何而知呢?”

    他们各自试探,其实心里都有揣度,只差知情人盖章认定而已。除了真正的江家后人,还能有谁?不过,好像不太对。当年虹影将军不是不孕吗?

    “出来了,出来了!”门口的人群出现了推挤的骚动。

    主仆三人不急不缓走出,居中的江琪一身寡素白衣,不屑回视周遭的炽热目光,闲步从容中难掩疏离嫌恶之色。她眼前乌压压的人头攒动,似秋收后田野里飞扑不停的虫。

    阜陵王清俊挺拔的身姿微微探出,眼睛凝视在白衣女子身上,想看得再清楚一些。他看不透她一副飘然飞神的样子到底在想什么。

    溧阳王也停止了说话,全部注意力在江琪身上。这兄弟二人的热烈目光,自然被江琪感知到了。她抬眼望了二人一眼,二人心中如被投入石子,双双荡起涟漪。

    但江琪转瞬便收回了目光,二人又跟着失落。

    他们头上的三楼,有人探出头来,北鹄使者紧张的抓着擎天法师的衣袖:“法师,可是她?”

    “是她。确确实实是她无疑,正是汗王和亚瑟王子的上宾。”印证了先前的猜想,擎天法师闹不明白了,“这女子销声匿迹几年,让王子思念不已,到处找她找不到。她怎会大张旗鼓来瑞安城,必定有事。”

    “这不明摆着的事吗?她的婢女说过了,她有江家家主令牌,定然是江家的后人了。”使者觉得这些人都太大惊小怪了。

    “那就麻烦了,江家为北鹄纳贡十年,她若想讨回这笔债,我们该如何?”

    擎天法师这一问,问住了使者。

    “是呀!如果她是江家后人,她岂不是我北鹄的仇人了,王子不是在思慕仇家吗?但是她当初怎么会把仙药拱手让给王子,救了咱们的老汗王呢?”

    北鹄使者琢磨不透。楼下的主仆三人已经来到马车旁,即将登车离去。

    “这样就走了?出现一场为的是什么?”溧阳王一看她要离开,心下着急得捶栏杆。

    阜陵王心里也慌,但总不能拦着她要她别走吧。正这般想着,楼下便有人这般做了。

    “三位且慢!”一道清朗的男声似叮咚山泉透彻人心,唤住了准备驾车离去的三人。他高挺岸然的身影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是盛世君子。”

    “他也来了。”

    ……

    萧昭贤眼瞅着弟弟走过去,猜到了他想干什么,连声喊:“二弟,别去!别惹麻烦,回来!”

    可惜他的呼喊被淹没在人群里,萧昭毅根本听不到他的忠告。

    萧昭毅如凝脂美玉的面容浮上清润谦和的笑,在场人饱含赞赏的目光让他满意。他健步如松,正正走到主仆三人的车前,双手叠握揖了一礼:“在下盛世君子。”

    珠落玉盘,抑扬顿挫。短短六个字是不言而喻的自信,仅凭这六字,大威谁人不识他?

    “我有话想问姑娘。”隔着车帘,他遗世潇洒,根本不在乎对方是不是想理会他。

    “在场之人皆是为睹姑娘一面而来,姑娘却匆匆离去,此举实在不通道义。同为习武之人,姑娘既来瑞安,何不结交天下诸友?我看姑娘,颇有几分姿色,既然出身江湖,抛头露面来此,并不讲究男女大防。为何吸引了这么多人后,又匆匆离去?难道说,姑娘是欲擒故纵,想要待价而沽?还是说姑娘心思晦暗,怕被人识破,故而不敢示人?”

    此话极为轻薄无力,偏偏又故作有礼的大声说出来,听得溧阳王都皱了眉头。

    禁言、禁笑差点笑出声来。二人好整以暇地坐在车前头,看着这个空负盛名的什么君子做跳梁小丑。这手段真低级,一个男人小心眼到当众贬损女子,还能有什么大能耐,实在是辱没了她家主人这个强大的对手。

    若不是有隐国师的约法三章,光她们姐妹出手,就能分分钟团灭萧家,哪里容得他哗众取宠。真是迫不及待想听听,主人如何评价这番矫情造作的此人。

    见赶车的婢女露出了讥笑,而车上的人没有回应,萧昭毅不信邪,决定再激她一次。

    “阁下沉默是何意?哦,阁下出身江湖,没机会认识大威的皇亲国戚,所以一看到我萧某的风貌便羞涩得不知所措。无妨,我盛世君子向来体谅女子,我可以再自报家门,我乃是……”

    “无耻小人。”清幽冷静的话音自马车内传出,从江琪平稳的音调里听不出情绪,好像只是单纯的一种叙述。

    萧昭毅一愣。连楼上的溧阳王、阜陵王都愣了,更别提周遭众人。

    “听好了,我家主人说你是无耻小人,赏赐这四字,乃是看得起你了。”禁言接话。世人眼中高贵谦谦的君子,只是她们眼中的秽物。

    “你,你怎敢如此无礼!”萧昭毅未做好被损的准备,被这么一怼,竟然一时懵住了。

    禁言哪里会给他机会,她再嗤笑一声,轻蔑的上下扫视他,用内力将话语远远送达四周。

    “你什么你,你就是无耻小人,名副其实的无耻小人。我家主人赏你的,尽管收下,不用谢!现在滚开,别拦路!”

    她鞭子作势一挥,萧昭毅一避,禁言立刻驾车而去,不忘大声说笑:“主人,你说话总是这般简洁直白,我喜欢!”

    惹事的人走了,徒留满场的错愕。众人盯着被下了面子的盛世君子,小声的议论。

    萧昭毅站在窃窃私语的人群里,极致的难堪和哗然在蔓延,方才还仪态风流的盛世君子,此刻脸黑得像中了毒。他保持着僵硬的姿势,仍不能从刚才短暂的交锋回味过来。

    他听到了什么?无耻小人?素不相识,她胆敢如此污蔑自己。怪只怪自己一时还被怼住了,竟未来得及回敬过去,被她的婢女给奚落了,而她真的从始至终只给了自己四个字的评价。这不是自求羞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