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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泊者(156)--难受的区别
    三嫂不是亲三嫂,于家没有那么多的亲戚。于远明就是老大,表哥倒是有几个。不过表哥的老婆叫表嫂,当然有的也可以简化了叫嫂子。

    这个三嫂呢比于远明大多了,因为三哥就比余元明大十几岁。

    当于远明做了几年保险的时候,有一次下乡路过三嫂家。三嫂主动问起保险来,于是几次交谈后,于远明把一份终身分红产品附加重大疾病保险推荐给了三嫂。还附加了一份住院医疗。当然不是为他们自己买,是给三嫂的女儿购买。三嫂的女儿已经二十出头了,有了男朋友,看样子过不了多久就要结婚了。于远明还记得小的时候还抱过她。时间飞逝,一晃这小女孩都快结婚了。

    结果没有几个月,三嫂却告诉于远明一个事情,女儿要去住院。

    细问之下才知道是乳腺有了增生,需要治疗。于远明当时就觉得有些诧异,再一追问,果然有蹊跷,去年就觉得**有些痛。已经检查出有小叶增生了,所以才会主动购买保险。

    那这种情况怎么办?

    于远明只能据实相告,赔不了。

    因为你没有如实告知嘛!

    这一下三嫂就发飙了!里里外外把于远明好一顿埋怨!

    于远明苦口婆心地给她解释了半天,还是无法解决问题。

    她的问题说来也简单,全额退保!既然不赔,老子不买了!

    可是保险不是存款,哪有这样处理的?

    于远明沉默了半天,后来做了决定!全额就全额!

    公司退保只有30%不到,因为附件的住院医疗是一分都不退,只有主险可以退30%。剩余的70%,我来补。

    不赚钱,还亏钱,我也认了。让你三嫂无话可说!

    不求完美无缺,但求不愧于心!

    这就是于远明的追求!

    但今天这个追求打折了,甚至是背离了。

    走出桃花镇,走出龙城,这一走就是几百里,就是近十年的时光。

    走过多少人,经过多少事啊!

    最开始的质朴热忱,走街串巷卖保险。后来人际关系的复杂,公司内幕的复杂多少影响了自己的心态。从万家人寿到乾坤,从乾坤到四海,那些男男女女,那些利益纠葛,那些跌宕起伏的小风波,都没有让自己丧失底线啊!

    不管吃什么亏,上什么当,遭遇了什么,于远明自诩还是保持了不害人不整人不欺骗人的底线。也从不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不给领导送礼物,不给别人当奴才。

    保持独立的人格,哪怕为此吃亏也不改变。

    可是今天,不知不觉中自己成了曾经最讨厌的那种人!

    于远明深深自责,也充满愧疚与羞耻。

    就在于远明深深自责的时候,史翔的生活充满了绝望!

    史翔出生在北方一个普通的家庭,由于皮肤黑,个子小,小时候老是受欺负。从小他就懂得了“落后就要挨打”的道理,所以总是奋发图强。无奈学习成绩不行,到了发育期人家噌噌噌地长个儿,他还是长不高。有的女同学都比他高。偏偏皮肤还黑,成绩也不好,家里也没什么可显摆的。他变得非常自卑!随时都觉得周围的人瞧不起他,都觉得别人在嘲笑他。很多时候周围人的窃窃私语与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他也会自我暗示就是在说他坏话。

    别人一句无心的玩笑话,他也会解读成对他的侮辱与人格践踏,心里就充满了仇恨!

    为了摆脱这种状况,他学会了交朋结友,拉帮结派。

    但是他所有的朋友都是为了某种利益才结交,能够为他所用才交往。时间一长,真正的朋友其实很少。

    后来到了保险公司,他的性格又有了新的变化。

    在这个小型社会,大型染缸里,经历了痛苦的组训折磨与体制冶炼,他又升级了。

    今天,当陈慕涵挂印而去,回到马来西亚过往的岁月中。他以及那一帮人就知道,河流改道了,他们的小船面临翻船的危险。

    想当初,后来居上的史翔成为了这七八个人的核心。

    无论是吃饭喝酒还是工作,他都在发挥最重要的作用。

    他的激情与用之不竭的精力,他协调各方的能力,他沟通团队的能力,包括他影响陈慕涵的能力,都让大家信服!

    陈慕涵有段时间对他是言听计从。

    两人随时都在一起,谈工作,聊生活,品美食,看夜景,畅想未来。

    公司很多决定都是陈慕涵在史翔的建议,提议下做出的。

    这些现象肯定通过多种渠道或多或少地传到了总裁耳朵里,人家的普通话不太流利,汉字不认识几个,但是头脑还是很清醒的。

    陈子华第一个提醒史翔:你的合同期只有一年,为了预防公司不续约。最近你就别抛头露面了,保持低调。

    但是,该来的还是要来。

    人力资源部门如期通知史翔不续约了。

    史翔得知那个消息时,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半天没有说话。

    如丧考妣!

    半晌后他起身去给杯子加水,脑海里全是各种画面:

    陈慕涵沉默低头不说话,缓缓转身,决绝离开。

    总裁抬头望着他,也不说话,笑意在脸上荡漾开来。

    营销部那几个与自己不符的人,幸灾乐祸,乐不可支。恨不得去开patient!

    外方股东的总部代表还是那一副深沉的表情,不喜不悲,好像与他无关。

    妈妈在病床上痛苦地呻吟,已经是癌症晚期的她还有着极强的求生欲望。听说哪里有秘方,总是给自己喋喋不休地述说。什么中药,偏方,都是救命稻草。爸爸已经老态龙钟,撒尿都要打湿裤裆。媳妇儿一声不吭,默默地承受着所有的压力。他们的脸叠化成一个螺旋着的脸谱在头顶盘旋,盘旋,盘旋。

    史翔愣了很久,终于站起来机械地移动步伐,机械地倒水,再走回座位,把杯子放到桌子上。

    世界好像变成了静默电影,办公室里的其他人也变成了不会发出任何声音的动画人物。飘来飘去,不说话,像鬼魅一样。

    史翔低下头,流下了眼泪。

    为了不让人看到,他摘下眼镜擦拭镜片,又赶紧偷偷地用纸巾擦干眼泪。

    再起身去厕所,那杯茶满满的,他一口都没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