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彻底安静了。朦胧中,她感觉很冷,很冷,冷得牙关打颤,蜷成一团。有一具温暖的身体贴过来,她赶紧抱住,对方挣了挣,她抱得更紧,对方终于放弃了。然后,是湿透的衣服被扒下,再然后,她感觉面前有一堆亮亮的温暖,她被裹上干透的衣服抱了过去,感觉舒服很多。
她彻底醒来的时候是被疼醒的,腹部伤口被牵拉,她疼得叫起来,瞬间就睁开了眼。
原来已经是早上,她和他身处无人区荒凉的山坳里,除了头顶几棵歪脖子树,连草都没有。
刚才的巨疼,是因为欧文教官此刻正在在认真的对着她的腹部,看见她醒过来,扯了扯嘴角随便打了个招呼,就又低下头去,“醒了?醒了就别睡了,自己来看看你这伤口,这方面我不擅长。”他蹙着浓眉,正在琢磨怎么替她止住血,
“哦。”她努力撑着上身准备坐起来,头一晕,立刻又瘫倒回地上。
现在,她才发现自己身上裹着他的衬衣,盖着他的礼服,里边只剩下件内衣还穿着。之前她自己那件包裹得紧紧的长裙早就被她游水的时候为了方便,撕得破布条似的,现在被垫在她身体下面。现在看来这种华而不实又瘦得要命的剪裁,拿来垫垫屁股都嫌窄。
而欧文教官正**着上身对着她,初冬早晨的寒风里,他全靠背后的一个火堆保持热量。
她不得不自动忽略掉尖叫一声,质问刚才谁帮我换的衣服这种矫情的电视剧桥段,第二次挣扎起身体查看伤口,欧文终于把目光转到她身上,想了想,坐过来扶起她,替她撑着身体。
他裸露的皮肤贴着她,她使劲撑着离开一点点缝隙,有点别扭的尽量忽略这个细节,专心开始查看:自己下腹部左侧被子弹射穿一个洞,因为打得很偏估计是伤到胯骨,除了引起感染、发烧,以及行动不便之外,所幸目前看来内脏没有受伤。
她庆幸了一秒,就盯住欧文手上一根类似缝衣针的东西,“这是什么,你要……干什么?”
他无辜的挠挠头,说:“你流那么多血,小命都快没了,我打算替你缝伤口呗。谁叫你睡了大半天了都不醒,又是发烧又是出血的,我看你再不赶快缝上,怕是要会死。”
哦!她非常无言的望着他,“那,你把子弹取出来了没有?创口呢,刚才肯定进水了,清创了吗?”
他一脸茫然的望着她,很诚实的说:“没有。不过我们在部队就是这样,流血了就先包扎止血,再交给军医。对了,你上次受伤我不还帮你包扎了吗!”
她无语问苍天,手上一软,又扎扎实实跌他怀里。
算了,幸亏自己醒了,要不得被这个蒙古大夫弄死。
“联系得上他们吗?让他们派医疗飞车来把我抬回去吧,再这么下去真要出人命了。”
还用你说?他掏出两个人黑了屏的手机来递给她看,“连续摔打、爆炸、泡水,只能基础防水的手机怎么经得住?哎对了,我送你那只通讯兵呢,刚才找了你身上没有,这么快就给弄丢了?”
呃,好像落水那一瞬间就随着手包沉到湖里了吧……
好吧,只能等人来搜救了。他们不会不找他们……吧?
这里这么偏,搜救最快也得等个一两天吧?可她的伤不能等啊,血不断从伤口渗出来,要不了半天,她一定失血性休克了。
她只好问欧文教官:“教官你刚才哪里来的针线,还有什么可以用的?”
“唔,是我随身挂腰里的急救包里的东西,大部分是野外求生的工具。”
“有消毒药水、止血剂、手术针、麻药、钳子和纱布吗?”她问。
“没有……东西不多,你拿去看看吧,有什么用得上的。”他递过来一个军用方形小包,幸亏密封性很好,里边的东西没有打湿。
“只是适合军人用的东西,急救用品很少。”她一边翻一边忍不住失望,除了各种刀具火石,果然只有最基本的纱布绷带和消毒药水,一切手术工具都没有。难怪他拿一根缝衣服的针就打算往她肉里戳。
“怎么办,你现在必须缝合伤口吧,用这些可以替代一点不?”他也挺着急,看着梁初此刻的脸煞白的像张纸一样,是失血过多造成的,现在她只是靠一口意志力强撑着,要是不赶快处理只怕真会出事。
怎么办?
她费劲的喘了几口气,安慰的对他笑笑,“也许我们可以试试。没事,教官,我可是号称外科一把刀,这点事情难不住我,等我想想办法。”
没有条件只能创造条件,她认真挑挑拣拣,在她的指挥下,欧文掰断了一把野外用的小刀,绑上树棍充当手术刀,磨秃一把剪刀当钳子,再把所有针线、纱布用具都裁剪好、消好毒,预备好让梁医生自己给自己切腹……哦不,手术。
只要有这些基础材料,她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唯一不能替代的是麻药,这是一场不算小的外科手术,尤其,全靠她自己对自己……
他听她安排把她后背垫起来,自己再蜷起膝盖垫住她的头部,然后把一根粗细合适的、剥了皮的树棍给她咬在嘴里,一场野外手术就开始了。
没有麻药的手术,她还没有试过……
她咬紧牙关,轻轻划开第一层皮肤,还好,大概还忍得住。
划开第二层的时候,手已经微微开始颤抖了,细细的汗珠冒出来,欧文赶紧用礼服裁成的手帕替她擦掉脸上的汗水。
然后,手上麻利的用纱布拭去血珠她没有助手,只能由没有医学知识的他来当她的助手。就像当初还在学校的时候,他和她配合的那次一样。
第三次切下去,她的手不只是抖,连视线都开始模糊起来。忍住剧痛,千万不能昏过去啊!她告诫自己,紧紧咬住牙齿陷进木头里,仍旧是一声也不吭。
连欧文都不忍的别开脸去,然后听到她喘着气,含混不轻的指挥他:“别转开,来,替我拉住。”
他深吸一口气,回过头去直视这一幕,伸出手去替她紧紧拉住伤口两边的皮肤,撑开一个方形的口,方便她下一步找到弹头。
她抖着手,握住钳子朝自己的创口探下去,一边喘着大气问:“看到了吗?”
欧文强忍住不适,就着日光仔细替她辨认。
哪里看得到,现在肚子里能看到的全都是血,满眼的血。又没有仪器把内出血抽出来,只有靠他尽量睁大眼睛,集中注意力,用钳子一点点拨开,一点点翻找……
痛,哪里能不痛,他知道,可是除了快一点、再快一点,他不能帮她做任何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