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晓晴暗暗观察,除了自己和赵三叔之外的社员人家看姚海家、陆鸣家眼神明显不太对,排斥的神情可以说是很明显了,都有一种:“他们又不是社员怎么也来了”的意思。
而相反,姚海家、陆鸣家两口子呢,神情间明显带有几分得意,仿佛被开了特权似的。
陆晓晴更下定决心要把社员与非社员的区别弄得清清楚楚起来,否则不用想,肯定得出乱子。
如果是一家外边城市里的工厂公司管理辖内员工,这很好办,按章办事即可,难就难在合作社只是一个相对松散的组织,并且,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风评很重要,对人对事不能全讲道理,更得讲人情。
讲人情是最难的。
因为凡是肯讲道理的直接讲道理就已经解决了,而不肯讲道理的你跟他讲人情他未必懂得什么叫适度、什么叫体谅、什么叫以己度人。
相反,他会得寸进尺,会小心眼儿,动辄不满便四邻八村诉委屈嚷嚷得风风雨雨。
陆晓晴轻轻吸了口气,跟赵三叔对了个眼色,向大家解释一番为什么今天姚海、陆鸣两家人也会出现。
“咱们的金丝皇菊眼看着没有多久就要收获了,花朵采摘下来必须及时进行制干,靠天可不成,靠人工也不好拿捏,咱前头九十九步都走了,可不能坏在这最后一步上。我和三叔商量过了,我们要建一个烘房,购买一整套烘干机烘干设备。这事跟每一家都有关系,当然,社员和非社员是有区别的,需要商量怎么解决协调,所以把大家都叫一块儿了!”
种这金丝皇菊是没有过的事,好奇新鲜的多,事关自家利益,每次开会每家来的都不会是作为代表的某一个人,经常是一来三四个,最少也会来两个。
因此虽然才这么寥寥几家,坐下来也是小有人众。
至于陆晓晴家,陆晓晴是每次苦劝活拦说什么也不让陆妈妈来的,怕她上火生气。
陆晓晴话音刚落,下头一众人就炸了。
“烘房?烘干机?这是什么东西啊?”
“贵不贵呀?买这什么怕是要不少钱吧?”
“对对!钱从哪里来?钱呢?”
“哎呀,怪不得又开会,是不是要我们交钱啊?”
“不会吧!要交钱?”
“要交钱啊......”
对于钱,尤其是对于要自家掏腰包把钱往外拿,村民们立刻变得敏感而警惕起来。
陆晓晴只说了句烘房烘干机,大家立刻就想到了要交钱。
姚海、陆鸣两家人则笑呵呵的,笑容大有幸灾乐祸、看戏庆幸的味道,时不时还插上一两句颇为风凉的话:“哎呀,那就是你们社员的事咯!”、“交就交嘛,反正买来也是你们自己的东西。”、“幸好当初我们家没加入这个社,哈哈!”
陆晓晴听得隐隐有点恼火,忽然想到傅凌,心里的火气霎时消了一大半。再一想自己就这么点事也这么头疼,傅凌面对的是整个镇上的事情,岂不更加鸡毛飞上天?
忽然觉得别看他在自己面前云淡风轻的,其实相比也很不容易。
赵三叔看大家七嘴八舌说的差不多、激动劲儿也差不多过了,拍拍桌子:“静一静、都静一静啊!”
有人停了下来,有人还有点激动在说着什么。
赵三叔:“都先安静,今天叫大家来就是说这个事的,我还没说你们说再多有什么用?”
这倒也是,于是大家都安静下来了,齐刷刷看向赵三叔。
赵三叔便将之前和陆晓晴、傅凌商量好的话一一说来。
为什么要建烘房买烘干机设备——这一点没的商量,必须要买。
所以大家需要讨论的就是怎么买的问题。
还是有人不太情愿。
赵三叔的堂弟媳妇忍不住说道:“弄这什么烘房烘干机不就是为了烘干菊花吗?这还不简单,咱平日里头弄过多少干菜呀?干辣椒、干豆角、还有笋干、红薯干啊什么的,这个很简单嘛,大太阳底下晒就成啦!阴雨天还可以用炭火烘啊!也不费事,还省的花钱!”
这话引得很多人共鸣:“是啊,我也觉得这样好。”、“哎,这钱还没见着,还不知道最后怎么样呢,又要拿钱的话还真是......对吧?”、“可不是嘛!”
陆晓晴在心里暗叹,就知道会这样。
赵三叔拍拍桌子:“安静安静!我说过了,这个事没有什么好说的,必须要买。用烘干机烘干不但快,颜色也好看,花朵也能够保持花形完整,还干净,这才能卖得出好价钱,大家把眼光都放长远一点!赚钱哪儿有那么容易?天上掉下来光弯腰去捡吗?这是必须要的投资,投资你们懂吗?不然到时候花朵给弄坏了卖不出钱,我看你们心疼不心疼。”
赵三叔堂弟媳勉强挤出尴尬的笑,嘎嘎笑说:“没有那么严重吧......”
赵三叔绷着脸没跟人开玩笑,哼了一声说道:“还记不记得那年咱村里种罗汉果的事?不管你们种没种,听总听说吧?好多人家的罗汉果烘坏了卖不了钱,白白浪费了!有没有这回事?罗汉果还好一点,这菊花是花朵,更娇贵!烘干机必须得买。”
大家伙都不吭声了,左右小声的议论着,微微皱眉,但明显矮了气焰,不像刚才那么理直气壮的反对了。
陆晓晴心里轻松了几分,这事儿还是得赵三叔来拍板,毕竟威望放这呢。她就算读再多年的书也比不上的。
陆晓晴觉得挺幸运,幸亏赵三叔这个村支书是个明白人,支持,不然的话这事更不好做了。
当然,不然的话想必也没有人家跟她一起种。而她自家做也没有这么多麻烦事。
陆晓晴见状又解释:“这钱大家先垫着,等卖花之后不是要往社里缴一定的费用吗?到时候再把钱退还给各家。以后公账上有了钱,只要是大伙儿公用的东西,就不用再这么分摊了。”
这还好,大家的神色又缓了两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