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佛光之中有一只金黄色的大手缓缓降落。
掌心纵横交错的纹络,斑驳复杂,清晰可见。
身着海青的僧人缓缓收回手掌,看向兀自震惊的冬落,温声细语道:“看清楚了吗?”
冬落诚实的摇了摇头,那一招如来神掌使出之时,他确实什么也没有看清楚。
中年僧人点了点头,并没有过多的解释。
中年僧人虽然收回了手掌,但无尽的佛光之中那一只金黄色的大手并未消失,反而随着那一只佛手逐渐下落,越发的凝实。
冬落从那一只手上并未感受到什么异样的地方,在那一只大手下,他只是觉得从容。
一股觉天地、觉众生、觉自我的从容。
冬落丝毫不敢眨眼睛,生怕错过了一些至关重要的东西。
佛手离太极图白色部分越来越近,白到极致的白中突然有一朵红色莲花抽条而出,独自盛开,摇曳生姿。
佛手轻抵在莲花之上,并未压落,好似在等待什么。
而另一边,白袍老者伏邪印结成,一条奔腾的大河环绕在他的身侧。
白袍老者翻手之间,大河之水便化做绕指柔在他的手中灵巧的翻转腾挪。
白袍老者手指点向混沌中那一片黑到极致的黑,手指间的大河便朝着那一片黑奔涌而去,“你能走到这里,想必我那不成器的弟子已经跟你说过了,你就是那个大衍之数下遁去的一。大衍之数,其一不用,不用而用以之道,非数而数以之成,斯易之太极也。你是那个‘一’,而一为无极。”
冬落略一思索,便猜到了白袍老者说的那个不成器的弟子是谁了,就是那个在洛阳城内替他算命,最后又送他走进龙门秘境的易落老道人。
白袍老者不再理会那一片黑,好似在他看来那黑……其实也就那样了。
不值一提。
白袍老者看着冬落轻声道:“无极而生太极,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火为阳,水为阴,阴阳互生,缺‘一’不可。”
白袍老者接着说道:“所谓的缺‘一’不可,并非是缺水缺火二者少其一不可,而是缺你这个‘一’不可。”
白袍老者说的极为浅显,冬落听得似懂非懂,每次以为要抓到点什么的时候,却有错过,回过头来细看,才发现什么也没有抓到。
冬落想可能这就是道可道,非常道吧!
白袍老者的身影在点出那一道绕指柔之后,便开始透明了起来,“你来说说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什么叫不争?”
冬落知道这可能是白袍老者对他的考验,他不由的严阵以待起来,然后想来想去,想到了无数个答案,有不与万物争高下既叫不争,有不争
既为争,有不争是以退为进……诸如此类,林林总总,不下十余个答案,但都还没有说出口,便被他自己先否定了,以至于到最后他都没有得到一个答案。
白袍老者并不焦急,只是目光温和的看向他,看着他时而紧锁的眉头,时而翘起的嘴角,看向他的无奈,看向他的迷茫……
冬落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他不想随便说一个答案敷衍白袍老者,可是他也给不出一个让他自己先满意的答案。
身着海青的中年僧人身形如同风中残烛一般飘浮不定,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熄灭,在白袍老者说话之时,他便在一旁默默的听着,不发一言。
中年僧人看着有些羞赧之色的冬落低喝一声道:“难道你的先生就没有告诉过你,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吗?不懂没有什么可耻的,不懂装懂才可耻。”
冬落双手合十,连忙正色道:“多谢大师教诲。”
然后他再对着白袍老者打了一个,“老前辈,十分抱歉,我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是争?什么是不争?”
白袍老者摆了摆手,“阴,由静极而生,静中藏着一个争字,那水之极阴是争还是不争呢!现在的你还太年轻了些,好动,不知道争还是不争很正常,等你走过了山河,增长了年岁,真正的静下了心来,再回头来看看这天地山河,那时候你就明白到底是该争还是不该争了。”
白袍老者再次温和的说道:“我今天说的很多话,你听不懂,很正常,你也不用听懂,你只要记住就好了。什么样的年岁该做什么的事就做什么样的事,什么年岁该懂什么道理就懂什么样的道理。至于其它的只要时光长河还在流淌,最后肯定会一样也不少的来到你的身前,莫向外求。”
白袍老者的身影越发的透明,若非是有紫气包裹,可能如今已经消散了吧!
白袍老者手一挥,冬落感觉他的魂体像是被和喣的春风包裹住了一般,缓缓升高。
身处混沌之中的冬落,低头看了一眼时快时慢的太极图,然后消失在了一片白光之中。
白袍老者看着中年僧人道:“你就真的没有什么话想对他说的吗?”
中年僧人摇了摇头,“善心即是佛心,只要他有善心就够了,至于最后是佛心还是道心有那么重要吗?”
中年僧人似乎觉得这样说有些不妥,便再次说道:“佛像庄严,道法自然。”
白袍老者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深究,直接说道:“一阴一阳谓之道,道存太极一圈内,开始吧!以一为根,以火为阳,以水为阴,再造太极,重塑天道。”
中年僧人神色郑重的点了点头。
中年僧人与白袍老者皆长身而起,离了海青,离了书本,向着混沌之中的
太极图飞去。
在他们的身后是来自于易筋经、道德经内无穷无尽的文字形成的锁链,紧紧跟随。
“噗!”
没了文字的海青噗的一声在烈火之中化为了灰烬。
“噗!”
又是一声轻响,半册空白的书籍被一股寒气冻碎,只余下半册消失在混沌之中。
文以载道。
道之不存,文也将不存。
中年僧人轻飘飘的落在被佛手死死的压住的红莲之侧,双手合十,面露悲苦的说道:“红莲,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苦海既然无边,身外苦海之中,回头又那来的岸?”
在那朵被佛手压住的红莲之上有一个身穿莲花袍的小人正艰难的抵抗着那一只佛手,“既然你已经看出了我的时意图,那我也没什么好说,你比我强,我更没有什么好说的。他与弑神铠之间必须分出一个主次来,他不配成为弑神铠的主人,你们这群强盗,还真是不知死活,趁着弑神铠在沉眠,竞然敢将主意打在它的身上来。若非是没有弑神铠的授意,别说是冰雪想杀他,就算是我也想要弄死他。”
莲花小人说的色厉内茬,中年僧人不为所动。
红莲被巨大的佛手缓缓的又重新压回白到极致的白中,顺带着莲花小人也一降再降,莲花小人怒喝道:“今日,你们可以压得我低头,但是你们压不住弑神铠,等弑神铠醒来之后,我到要看看他与弑神铠之间谁才是主子。”
“冥顽不灵。”中年僧人低声道:“本以为之前你几次护住冬落的魂体,是你天心醇善,所以我才愿意给你一次机会,没想到你也是不安好心。既然枉图将他练制成一具傀儡,让弑神铠当主人,还真是可笑。”
中年僧人身后无数的文字融入了那只佛手之中,“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了。”
莲花小人似乎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是什么,但却一点也不畏惧,“虽然我不认同冰雪天道之下皆蝼蚁这句话,但天道之下的人还是有高下之分的,我可以不让冬落死,但冬落他必须臣服在弑神铠之下,在他与弑神铠之间,也只能是弑神铠为主他为仆。”
中年僧人冷哼一声,不在言语,道理是要说给听得懂的人听的,听不懂的说再多也没有用,只会白白浪费精力。
莲花小人手中长枪死死抵在佛手之上,长枪已经弯曲得快要折断,但佛手也好不到那去,佛手掌心之中也破开了一道口子,一滴滴金黄色的血液滴落在红莲之上。
莲花小人面露凶狠之色哈哈大笑道:“佛祖,你口口声声说众生平等,众生平等,可你现在在干什么?为了另一个人却要抹杀我。你可真……虚伪啊!”
“众生平等。众生都快要没了,还如何平等?”中年僧人
面不改色,语气平缓道:“谁说我要抹杀你了?杀人永远不是目的,渡人才是正途。”
莲花小人一时吃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中年僧人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双手合十,原先本就模糊不清的身影瞬间炸散,无数金黄色的光点飞舞着融入了那一只佛手之中。
有了金黄色光点融入的佛手,似乎灵活了许多。佛手猛的一握,将那一朵红莲与莲花小人紧握在手中。
佛手慢慢散去,只剩下无尽的文字形成一座圆形的牢笼将莲花小人紧紧包裹,牢笼中传来一阵阵宏大的颂经声。
莲花小人在冲撞多次无果之后,双手捂住耳朵,但那颂经声似乎无外不在,他捂住了耳朵,却捂不住神魂,莲花小人大吼道:“没人能渡我,就算你是佛祖也不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