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异象,便是众生相。
火红色的云层之中有一只万千秩序锁链交错编织而成的竖眼缓缓成形,竖眼紧闭,似乎极力的想要睁开,但在挣扎了片刻之后,又归于了安静。
在天道之眼出现的刹那,龙虎场上风雷之声骤歇,四下里一片安静。
跪着的人头颅低垂,站着的人膝盖微曲。
火红色云层中的旋涡速度越来越快,只差最后一片花瓣便要凝聚成型的红莲业火在天道之眼出现的瞬间,最后一片花瓣终于成形。
叶白裳是少数几个还在站着的人之一,他抬着头痴痴的看着悬浮于天际的那一朵红莲业火凝聚而成的红莲,双眼发光,“快点,再快点,只要得天道馈赠,得天地认可,这朵由天谴者的因果焚烧而成的红莲便可与世长存了,其威能就算是比之一些高级的天材地宝也只强不弱,我练化这朵红莲之时就是我重回中州之时。”
似乎听到了叶白裳的感召,尚未睁开的天道之眼中有一道土黄色的光芒穿过重重叠叠火红色的云层急速的涌入了虚空上那一朵红莲之中。
在土黄色光芒的涌入之下,红莲九十九片花瓣猛的一下盛开,露出了其内金黄色的花蕊。
一时间,天地之间,金光万丈,红莲花蕊之中好似蕴藏着一个太阳一样,将原本就已经十分明亮的天空,照耀的又明亮上了几分。
叶白裳这一刻已经顾不上什么白衣飘飘,丰神如玉的形象了,若非是天道之眼还在,若非是天道威压还在,他早已按耐不住内心的喜悦,冲天而起,将那朵红莲收入囊中了。
“成了,真的成了。静中取动,火中蕴水,不枉我安安静静的蛰伏了那么久,终于得到了这一朵红莲。有了这朵红莲,为我的人身小天地藏风蕴水,届时水火交融,阴阳交泰,我要回中州,没有人可以拦下我,也没有人可以拦住我阴阳家了。”
叶白裳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之间就热泪盈眶了。
叶白裳哈哈大笑,在大多数人还在跪着,少部分人也只是眼神微动之时,他直接冲天而起,直奔天际那一朵红莲而去。
“叶白裳,别乱碰,那是本世子的东西。”
膝盖仅仅只是微微弯曲的楚终极冲着叶白裳怒吼道。
叶白裳就仿佛没有听到楚终极的怒吼一般,理都没有理他,在他眼中,这些目中无人的二世祖除了利用得到的情形之外,还不值得他偏头去看一眼。
他的目的只是要让这天下人知道他现在对冬落所做的一切都是受他利诱指使的就好了,或者说是让那个有可能再也从北俱芦洲回不来了的张图灵知道,还有那个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的陈霸先还有洛阳城内的周天子知道。
他是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因为有求于楚王,受到了楚王之子楚终极的威逼利诱,才出手对付他们的儿子义子的。
至于最后若是那张图灵或者周天子清算起来,这一切都跟他没有多大的关系了。可能会有一些麻烦,可他也不是什么怕麻烦的人。
叶白裳一把抓向那一朵红莲,可是在他要刚碰触到那红莲之时,红莲之内的金光猛的亮了一下,叶白裳痛呼一声,整个人瞬间倒飞了出去。
叶白裳
惊呼了一声,“这……这怎么可能?”
叶白裳有些难以置信的看了一眼他之前就快要触碰到红莲的右手,手心之上,熊熊火焰燃烧,簇簇皆是红莲业火,正从他的手心开始像他的躯体神魂焚烧而去。
……
墨子清没有跪下,依旧站得笔直,在他身侧的墨子渔几人似乎并未察觉到此方天地的异象,只是有些好奇为何山河之上那么多人怎么就这么跪下了呢!
墨子渔从墨子清的衣袖缝隙中偷偷看了一眼,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师兄说过,很多时候祸不一定是从口出,还有可能从眼出,从心中。在江湖中行走的人谁还没有一些怪癖咋的,谁知道是不是他们就喜欢跪着。谁知道他们是不是站着看累了,就换过姿势跪着看。
墨子渔心想肯定就是这样的,他们跪着,就是因为他们喜欢。就像他跟在大师兄的身后,躲在大师兄的衣袖里也是因为喜欢。
若是那些跪着的人知道墨子渔内心的想法,保不齐会羞愧得立即将正在努力抬起来的头颅,又重新低下。
因为太丢人,喜欢……跪着。你才喜欢跪着,你全家都喜欢跪着。
对于墨子渔的那个小脑阔里想了些什么,一些事墨子清可以猜得到,比如一些哪怕是被很拙劣的藏在心中,也会从眼晴里跑出来的话。
当然,更多的却是他不想猜,没意义。
墨子清抬手一招,那把像回旋镖一样已经飞出去极远的墨尺又被他重新拿到了手中。
但却并没有急着收回芥子物中。
因为,这次用不到了,保不齐下次就要用到了,再说了,谁知道下次什么时候用,拿来拿去的浪费时间。
墨子渔扯了扯墨子清长长的衣袖,摸了摸肚子小声道:“师兄,他们什么时候打完啊!要不你去发挥发挥一下我们墨家的侠义精神,去劝劝他们让他们别打了,大家坐一起吃个饭不好吗?说到吃饭这个问题啊!师兄,墨子柒刚刚说他肚子饿了,想吃烧鸡烧鸭。”
墨子渔身后一个少年愣了一下,连忙摇头拍手道:“师兄,我没说……”
墨子渔头也不抬的轻咳了一声道:“子柒师弟,来,告诉师姐你没有说什么?”
墨子柒见墨子渔正冲着他疯狂的使着眼晴,赶紧说道:“师兄,我肚子确实饿了,我有点想我娘做的烧鸡烧鸭了。”
墨子清袖子一挥,将墨子渔整个人都罩住了,墨子清摸了摸墨子柒的脑袋道:“师兄的肚子也有些饿了,快了,再等等!马上就要可以去吃饭了。”
……
……
木叶宗驻地,因为她们从一开始就退得极其远,所以她们受天道之眼的威压也就小了很多。
木荷觉得今天的师父好似有些异样,以往常有些不一样。可是哪些方面有异样,她并不清楚,看着师父那时而娇羞,时而怒目,时而娇嗔……的神态,心中不由的想到,师父不会是受了什么刺激,傻掉了吧!木荷情不自禁的耸了耸肩。
木荷有些担忧的问道:“师父,你是不是傻了?就算那个人是兵部侍郎的义子。是大周汉王的儿子,你也不至于如此失态啊!到现在为止,我们跟他的关系闹得也不是很僵啊!你要
是觉得现在赔一万块灵石可能无法消除他的怒火的话,其实弟子……我可以……”
宫装女子缓缓回神,侧耳倾听,“你可以什么?”
木荷狡黠的眨了眨眼,“我可以去借啊!试问一下,青木郡的江湖上谁不知道我木女侠的名头,谁不知道我木女侠是一个好借好还,再借不难的奇女子吗?别说是一万下品灵石,就算是再多些,我也可以借得到手。”
宫装女子一个板栗敲在少女的头上,“是我多年没在江湖上走动了咋的?什么时候我青木郡的江湖沦落到只有木叶宗师堂到山脚那么大了?”
少女吐了吐舌头,“那师父,你等着,过一段时间我就带着新来的小师妹们去把隔壁几个山头的江湖也踏平了。”
出奇的这次宫装女子并未调笑少女,只有郑重的说道:“小荷,这些年来闯荡江湖,辛苦你了。”
木荷摇了摇头道:“辛苦啥啊!全仗着师父那点余威在青木郡做威做福了,青木郡的江湖上知道咋木叶宗,知道我木荷是你木无端的弟子的不敢打我,不知道咋木叶宗的又打不过我。这几年说是闯荡江湖还不如说是游山玩水呢!”
木荷发现在她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师父的眼晴明显的亮了一下,可很快又暗淡了下去。
宫装女子木无端神色有些低落的说道:“小荷,等此间事了,你取两万下品灵石去给那个汉王……之子吧!去与他将这桩恩怨了了吧!”
木荷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连忙偏头道:“你还是我师父吗?你是不是傻了?两万下品灵石,那得是多少胭脂水粉啊!就算是要了切恩怨,也用不着多花一倍啊!少点也不是不可以啊!”
傻?
木无端嘴角微扬,是有点。
木无端闭上双眼,有些颓然的摆了摆手道:“这世间有许多胭脂水粉是花再多灵石也买不来的。你去准备吧!”
这世间还有灵石买不到的胭脂水粉吗?
木荷显然不信。
但师命明显要比胭脂水粉重得多。
木荷依言退出了木叶亲驻地。
轻叹声歇,木无端从芥子物中取出一面铜镜,一盒胭脂,胭脂盒的样式虽然看起来有些古朴,但却十分的劣质。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这竞然会是被一宗之主珍而重之的珍藏起来的胭脂盒。
木无端的手指轻轻的划过胭脂盒内部的盖子,划过上面歪歪扭扭的刻着的一句诗: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无端,是没有尽头,还是没有来由。好像有些事就是没有来由不知所起,没有尽头不终所终。
就是无端。
发了很长时间的呆之后,许多年不曾正式化过妆的木无端对着铜镜内泪流满面的自己,开始梳妆打扮。
眼泪大颗大颗的跌落不止。
木无端看着铜镜倒映下青丝中惹隐若现的一两根华发,不由的悲从中来,再次发起呆来。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木无端冲着铜镜中的自己带着眼泪笑了笑,“陈霸先,多年不见,没想到你儿子都那么大了。那么你看,今天的我美吗?配得上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