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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九鼎山 1 山下城外
    聚仙城是江洲少有的巨城之一,属于九鼎山的势力范围,不归官府管辖。

    城中赋税不重,方圆千里匪患也早就被剿灭一空。旱时有仙人行云布雨,涝时则引流东去。

    值此乱世,是个人人向往的净土。

    难民蜂拥而至,聚仙城也不会拒之门外,妥善安置外来人员。城池括了又括,已是近百万人口的雄城,大有反超京都之势。

    即便家底颇丰的商贾官吏,也愿来此地购置房产,落户定居。

    九鼎山每三年会大开山门,招收一批品行根骨俱佳的孩童入门修习。

    一旦被选中了,就相当于鱼跃龙门,命运截然不同。别说入得内门,外门。就算当个干粗活的杂役,也会惹得无数人眼红。近水楼台先得月,只要进了山墙,就有机会触碰仙缘。

    穷小子被仙长看中而结下仙缘的故事数不胜数。

    聚仙城的城门基本就是个象征性的摆设,打从建城那日起就不曾关闭过。连城墙都只有三丈高,意义远大过实际用处。城外是些临城而建的农舍,再远就是大片的良田。

    当下已是春分时节,下着蒙蒙细雨。

    庄稼地里有些矮着身子劳作的农夫,忙里偷闲的瞄了眼疾驰而过的三道身影。又再度低头干起活来。

    无名双目赤红,脚下运步如飞。奔跑中身子东倒西歪,每每看着要摔倒了,却又硬生生的扳了回来。如今听觉,嗅觉,味觉,触觉都被清云子给封住了穴道。只剩下了视觉。

    其它感观没了还好说,但封住了触觉便失去了对手脚四肢的感知。叫苦发牢骚都不行,想死的心都有了。搜肠刮肚的把能想到的粗话翻来覆去地在心里问候清云子。

    清云子闲庭信步般的跟在无名身后几丈远的地方缓缓而行,大袖翩翩,一身珠光宝气把‘俗’字贯彻的淋漓尽致。

    无名熬炼体魄,消耗的奇药异草惊人。靠一路挖采自然不切实际,其中大部分都是需要高价到药商那里采买。

    出于“无奈”之下的清云子又乐此不彼的做了几次劫富济贫的勾当。

    光发簪就别了三根,脖子上套着项圈、念珠、长生锁,转身时都会“哗啦”响。十根手指也没闲着,套满了墨玉扳指和各种指环,腰间束着一金一玉两条腰带。总之,横看坚看都像发了横财的土包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一样,恨不得敲掉一口白牙,全换成金的。

    驴子如俊马一般四蹄腾空,轻盈异常。肌肉如蚯,体型也大了不少。背上的两个包袱比当初小了一些,却重了不少。

    一路给无名烹煮补药剩下的药渣没浪费掉,都便宜了这货,竟生出了些许的异变。若不是长着一个特征明显的蠢萌脑袋,又有谁会把这有几分神俊异兽往驴子身上联想呢?

    九鼎山是江洲修仙门派的执牛耳者,除了本派的数万修士还有不少慕名而来散修。入不得山门,便居于聚仙城之中,因此修仙者多如牛毛,奇人异士也层出不穷。

    两人一驴的飞奔奇景若是换了别处或许是个茶余饭后的谈资,可在聚仙城,天上飞的仙人也是有的。

    劳作的农夫只是远远瞧上一眼,就见怪不怪得各忙各的去了。

    清云子和无名并未进城,而是沿着城边转了个小弯,直奔三十里外的九鼎山而去。

    临近数里的时候,清云子示意无名放缓脚步。

    双手连点,解开了无名的感知。

    无名差点激动的哭出来。半年了……清云子连教他认字都只解放听觉和视觉两种感观。其中的艰辛泪水足以化作滔天洪灾灌满整条嘉育江。

    世界完完整整的回到了他的感知之中,从未如此清晰透彻过。他像个被囚禁多年,终于刑满释放的犯人一样。连呼吸都充满了自由的快感。

    细雨的味道,泥土的芬芳,湿冷的温度,飒飒的微风。还有老王八蛋越发欠揍的嘴脸。

    无名正激动不已,毫无征兆的把脑袋往左偏了半分。

    “呼”清云子的手掌擦着头皮击了个空。

    接着无名像被自己拌倒了一样,踉跄着退了两步。每步刚好堪堪闪过当胸拍来的掌影。

    “你又整什么幺蛾子?”无名冲着清云子怒道。

    不料清云子的身影越来越淡,身后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异样气机。

    无名欲要前扑,但已经来不及了。屁股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脚,摔了个狗吃屎,在泥泞的地上滑出去老远。

    清云子哈哈大笑“不错不错,逍遥步果然是入门了。没想到,这法子竟然真行得通。”

    摔成个小泥人的无名趴在地上赖着不肯起来,被清云子一提后脖领给拎了起来。小手乱舞,拼了命的想甩清云子一身泥。被轻描淡写的躲开了。

    清云子单手提着无名,悠悠道“逍遥步重意境,还需要把神识锤炼到一定的强度才有可能修习。最难的就是入门。别看你小子只用了半年的光景,九成九的人可是一辈子都摸到不门路呢。”

    无名挣扎无果,耷拉着手脚认命的在半空晃悠着问道“你这法子之前没在别人身上用过?”

    清云子谈然道“以前倒是有三个外门弟子试过,都是心性根骨不错的苗子。不过其中一个摔断了腿,放弃了。还有一个吃不了苦,遛下山跑了。”

    无名松了口气“也就是说,在我之前还是有一个人成功的嘛。”

    清云子表情怪异“嗯,剩下的那个确实根骨奇佳,坚持的也最久。后来疯了”

    “…………”

    路边有条丈许宽的水渠,直通十里外的聚仙城。

    清云子手一抖,无名拉着“啊”的长音就摔了进去。

    待无名从水里探出脑袋,就见清云子飘然上前。被一把抓住脖子,三下五除二的给扒了个精光。摁在水里一阵搓洗。

    春寒仍重,无名半年来服用的各种药材和清云子的按摩调理显然没白费功夫。即便泡在渠水中也不觉得冷。只是全身被粗暴搓洗的通红,两只小手护在羞人之处。

    随着无名的体质越来越好,清云子对待他也越发的不拘小节。

    旧衣服弃之一旁。清云子从包袱里取出套崭新的衣服扔给无名。

    然后除去身上的多余金银饰物,袖子一卷。全都不见了踪迹,恢复了朴素的世外高人形象。

    无名边穿衣服边满脸的幽怨,看到这幕眼睛一亮“唉哟,这是什么手段?东西呢?藏哪去了?”

    清云子把发髻解开,重新盘好。不咸不淡道“这叫袖卷乾坤,乃是在袍袖内以灵丝纹上传物法阵。阵法连接在九鼎山的密室之中,只要注入灵力,便可以随时随地取存物件。”说完又做了一下示范。在驴子背上一扫,两个包袱也没了踪影。又在无名注视之下从袖中抽出一柄拂尘,像模像样的搭在臂弯上。

    无名把衣服胡乱往身上套,赞叹道“这么厉害,那早干啥去了?一路也没见你用过那个……袖卷乾坤呀。”

    清云子走上前去,无名想躲。

    被一把逮住。

    清云子给他整理歪着的衣领道“虽然方便,但距离远近却与灵力强弱有关。离的越远,开启法阵所需的灵力就越多。若我的灵力未失,踏遍整个江洲都存取无碍。可现在却要走到九鼎山脚下才能开启了,这还是仗着手中的灵石呢。”

    无名想了想,扬头道“密窒建在九鼎山上。那如果门人在外面遭了难,也不至于宝贝便宜了外人对吧?”顿了顿,又疑惑道“那也不对呀,别人也可以通过传物法阵取东西呀。”

    清云子淡笑“哪那么容易?每人都有自己单独的密室。每个传物法阵也都有主人设下的开启符阵。强行去破解,只会毁掉法阵而己。”说完,不由想起当初被诸葛鸿算计。

    先是以开开眼界,品鉴一番的说辞骗他取出刚得手不久的五雷珠观赏,又在他的酒水中下了无色无味的化灵散。摆下引灵大阵,驱散了一方天地的灵气牵引,再爆出百人杀阵。

    可谓是机关算尽,步步杀机。

    只是不曾想,清云子锻体之术己臻化境。在灵力隔绝的情况下,仍然生猛无比的屠尽围杀之人。冲出法阵之后,又凭借五雷珠和一柄飞剑接连诛杀数十人之多。

    诸葛鸿本有机会在围杀中留住清云子,但为了骗取信任。也一同饮下了兑有化灵散的酒水,虽事后服用了解药。但终归气机不畅,错失了良机。

    清云子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道“无名,你记着。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大可以交些酒肉朋友。称兄道弟也不为过,哪怕烧黄纸结拜也没关系。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有些秘密只能你自己知道。凡事留个心眼。有些时候,能伤你的偏偏是你最信任的人。”

    无名躬着腰,歪头从头发上拧水,道“这个我懂,时刻防着呢。防不住的时候就先记帐,等以后厉害了再讨回来。”

    清云子斜着瞥了无名一眼,不怀好意的咧嘴笑道“小王八蛋,记仇了是不?信不信我再把你给扔进去?”

    无名“嗖”的一下蹿出老远,陪着笑脸道“别呀,青爷。我说笑的,你对我那么好,我哪能记你的仇呀?那不成白眼狼了吗?”边说小眼珠边咕溜溜转,找寻逃跑路线。

    清云子摇了摇头,追上去后与无名并肩而行,沉吟了半晌才沉声问道“无名,你知道自己与别人的不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