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桌客人的服饰与江洲人士有着明显的差别。
男女皆头上缠有布带,衣服的颜色以藏青色打底,红黄两色条纹做装饰,色彩极为艳丽。头上、胸前、腰上、手腕、脚腕都装饰着精美的银饰。
男人虽说打扮怪异了点,至少衣着上还算是得体。
可女子的穿着就显得十分大胆了,坦露着手臂。短裤短到了大腿根,虽在小腿缠有绑腿,却更加激起让人一探究竟的欲望。
人在厨间却把脖子抻的老长的百里惊用胳膊肘杵了杵无名,低声道“听说是滇洲那头一个什么养狗的宗门,来咱这交流来习来了。”
凝梅不知道啥时候走到二人身后,踢了百里惊一脚。没好气的道“看看看,眼珠子都粘人家腿上去了。好看吗?”
说完在无名脑袋上轻戳了一下,语气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柔声道“还有你,无名。别被那老不正经的给带坏了”
百里惊毫不迟疑的把视线收回到凝梅身上,正气凛然道“看个熟闹,单纯的好奇而己。那些个姑娘真是……太不要脸了”
凝梅还了他个白眼,道了声“德行”
无名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望着凝梅,赞叹了一声“师娘,你今天好漂亮呀”
凝梅摸着无名的头,宠溺道“还是咱家无名有眼光,不像有些当师父的,老眼昏花!”
平日厨房里烟熏火燎的,没人会顾及一个厨娘漂不漂亮。凝梅素面朝天惯了,最近才有了用胭脂水粉的念头。今天见几名异域客人穿着扎眼,怀着女人的攀比心思。专程去找人帮忙描了眉,扑了粉。没想到百里惊这块木头居然没看出差别来。
百里惊不知这婆娘又发什么疯,挠着后脑勺不知所措。收到了无名偷偷递过来的眼神,这才后知后觉道“漂亮,确实不一样了。”
可惜女人真要是较起真来,那就是不可理喻,没完没了。
凝梅似笑非笑的问道“那你说说,我哪不一样了?”
百里惊呆立当场,恨不得甩自己两耳光。他哪看出凝梅哪不一样了呀?正打算闭眼瞎蒙一个,无名帮忙解了围:“师娘,怎么没见那帮人牵狗呀?”
凝梅剜了百里惊一眼,给了他个走着瞧的眼神。然后才对无名道“牵什么狗呀?人家不是养狗,是养蛊”
无名回想了一下,没在哪本看过的典籍里找到关于蛊的记载。便问道“盅是什么东西呀?”
凝梅现出一丝女人都有的厌恶神情道“听说是一种虫子,具体是什么虫子我也不清楚。反正光想想就觉得讨厌,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凝梅对那几桌客人挑了挑已经消减不少的下巴,唏嘘道“听说滇洲那边重女轻男。女人才是一家之主,而且可以同时嫁好几个男人。你瞧他们的坐位,是不是女人坐在中间那桌,其他男人那几桌都环绕在四周?”
让凝梅这么一说,无名再看去,还真有点那么回事。
这边几人正瞧热闹、唠闲嗑。烹煮坊的执事挂着满脸的不甘之色走了过来“我说二位大厨,别闲着了。咱给那些乡下蛮子露一手吧”
百里惊抄着袖管子斜倚在墙边没动弹,问道“咋滴?菜不够吃呀?”
凝梅出奇的没有拆他的台,颇有点夫唱妇随的味道“就是,咱这么多厨子,还满足不了他们胃口?”
执事面露苦笑“菜品没问题,估计这帮土包子也没见过几样。不过他们喜辣,觉得咱们的菜不够味道”
凝梅不客气道“跑来交流学习还挑三捡四的,不就是想吃辣吗?多放辣椒就是”
执事撇了撇嘴,无奈道“咱这跟滇洲气候不同,生不出那么辣的辣椒来。端上去的菜一道道都红呼呼的,看着都瘆人。可人家还是觉得没味道。再说了,这帮人大老远跑来交流学习。咱不能先在伙食上弱了气势呀,那不是让一帮乡巴佬瞧不起嘛?”
百里惊站直身了,嘀咕了一句“屁事不少。”
不过还是在灶堂里添了几根硬柴,烧火炒菜。
无名眼珠咕噜一转,从怀里摸出瓷瓶,倒出一颗赤红色丹药。递给百里惊道“师父,一会把这个加到菜里去试试”
百里惊面露为难之色“不太好吧?挑嘴而已,不至于下药毒死人家吧?再说你也不能当着执事的面给我呀。”
凝梅翻了个白眼,转身回自己的厨间去了。扔下一句“夯货”
无名的脸抽了抽,师父心地倒是不坏,就是憨了点。无奈道“放心吧,不是毒药。这丹药唯一的用处就是辣”说完顿了顿,补充道“很辣”
担心太辣会破坏了菜的滋味,无名先用清水把红丸化到木盆里,然后才让百里惊每道菜都用上一点。
执事出于好奇,用手指蘸了一点放到嘴里。结果在众目睽睽之下面红耳赤的尖叫着冲出了烹煮坊,一头扎进了溪水里。
无名一脸的无辜,耸了耸肩道“都跟他说很辣了,还不信”
回到自己厨间的凝梅探出头来,对着无名比了个大拇指。
百里惊手脚麻利,没多一会有荤有素的十数道菜肴已经炒好。无名用两个大托盘一股脑的端了上去。
托盘很大,平时是要两人一起抬的。无名一手一个,用下巴抵住托盘一角,保持平衡。
可这样一来,就使得他的脸不得不一直是朝上方,看不到地面。
不过即便如此,无名脚下仍然长了眼睛一般,桌椅都轻轻松松的闪过。别说磕磕绊绊了,连托盘上的盘子都没有发出半点碰撞的声音。
坐在主桌上的几名异域女子中,一名年纪稍大者眼睛微微一眯,面露思考之色。桌上有两人本要起身接过托盘,被她用眼神制止了。
无名本也没存着有人帮忙的念头。走到前来,一只托盘放低,另一只托盘举过头顶,滴溜溜的单手旋转起来。然后猛的往高处一抛。
旋转抛飞的托盘牢牢吸住了堆积在上面的盘子,连汤汁都没溅出一滴。又滴溜溜的回到了无名的手中,而无名已经将放低的那个托盘中把菜摆到了桌上,又把原来的菜式撤回到了托盘里。
依次转了一圈,把几桌的菜品都换了个遍。如来时一般,无名端着两个硕大的托盘回了厨间。
一名女子眼神犹豫的对年长妇人道“婆婆……”
被唤作婆婆的女子清嗯了声“腿法和手法都挺利落,若是连个杂役都有这般身手。那真不枉费咱们赶十几万里的路程来此交流学习。只怕是九鼎山派来的精锐弟子,来给咱们下马威的。”
一名十七八的姑娘,闻言。轻哼了一声道“哼,江洲的第一宗门竟如此小家子气,之前倒是高看他们了”
一旁的中年妇人语气有些不善地教训道“彩儿,婆婆只是猜测。不可妄加评论。如今咱们在人家的地盘,凡事要注意言行”
彩儿心不在焉的拉着长音应了一声“是”
婆婆笑道“算了,也不是孩子了。自己有分寸,由着她吧”
妇人无奈道“婆婆,彩儿都被你宠坏了”
彩儿做了个鬼脸,道“我去探探底”说完,不等有人出声阻拦,起身就跑了。
妇人欲言又止,苦笑着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看着婆婆。
婆婆面无表情的拿起筷子,淡然道“吃饭”
她动了第一口,其他女人才动筷子。见这桌开始吃了,四周的男性才安静的吃起来。尊卑差异可见一斑。
彩儿没有江洲女子的文雅矜持,手背在身后,摇晃着肩膀一蹦一跳的来到厨间。
无名坐在小矮凳上,身周围了五个菜筐。双手翻飞,在菜筐之上留下道道残影。
彩儿看了一会,觉得很是赏心悦目。就“喂”了一声。
无名瞥了她一眼,手下不停。将几个菜筐摆好,再把其中一筐菜“哗拉”倒在水槽里。头也不抬的问道“有事?”
彩儿丝毫没有恼怒无名的态度“你是这的杂役?”
无名把洗净的菜往竹篓里装“不像吗?”
彩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认真道“不太像”
无名把竹篓装好后,交给了一名新来的杂役。在围裙上擦干手,然后才对彩儿露出个笑脸“不然呢?”
彩儿鼓了鼓腮帮子,嘟着嘴道“你说话怎么总是两三个字的往外蹦?对女孩子就不会主动点吗?比方说你还有什么身份,师父是谁,功夫是跟谁学的?”
无名指了指正背过身子炒菜的百里惊道“这是我师父,隔壁是我师娘。我还有一个身份是道童,功夫是照藏经阁的书练的。”
彩儿被堵得半天没说出话来,眼珠一转。换了个语气,柔柔问道“那你觉得我长的好看吗?”
无名抬起头,认真打量起来。然后才郑重的道“我还是个孩子”
“噗”隔壁竖着耳朵偷听的凝梅没忍住,笑喷了。
彩儿较着牙齿,手指轻点斜跨在肩上的布包。从中飞出一只草籽大小的甲壳虫,在空中打了个旋,从身后绕向无名。
让彩儿诧异的是:传递回来的信息是无名身上散发的灵气波动连另外两个杂役都不如。居然真的不是什么精锐弟子。
兴致缺缺之下正欲把甲虫唤回。
却听“啪”的一声,甲虫被无名给拍中。
若是换了一般的飞虫,这一巴掌绝对粉身碎骨。不过这只练成了蛊,显然比普通甲虫要强韧的多。
彩儿忙命甲虫装死。
谁知无名一脸的不好意思道“天一热,虫子就多起来了。不过你放心,我们这很注意卫生的,平时都打扫的很干净。东西放心吃便是。”边说边把虫子弹进灶堂里。
这下彩儿的脸色真变了,随着灶堂中那声微不可闻的“啪”而失去了与蛊虫的感应。
垂头丧气的彩儿不知怎么回到长辈身边的。没头没脑的对婆婆道“探灵蛊没了,我养了好久呢”话中满是心疼之意。
出乎意料的时,一向疼爱她的婆婆没有像以往那般安慰她。
而是简短的对她说了句“走,先休息”
彩儿有些疑惑,结果环顾四周才发现除了婆婆之外,每名族人都有面色潮红的迹象,额头有汗水渗出,竟都是一副苦苦忍耐的神情。
彩儿估计可能出了什么不明状况的事情,乖巧的没有再说话,随族人一同离去。
滇洲山蛊宗
到访的第一天,并未急着求见掌教。而是用过饭后在九鼎村住下。住下后未与人过多接触,也不曾四处游览,只是听说这些人不停的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