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梓然轻拥着裘郁柔，大概过了十秒之后，她意识到此举不妥。

    虽然惩罚空间里的裘郁柔用这个举动让自己成功睡着了，但是谁知道里面是基于什么原理，自己做同样的事，应该会让裘郁柔心浮气躁莫名其妙紧张至极吧？

    ……毕竟自己现在就是这样的心情。

    但是望向裘郁柔的面孔的时候，许梓然却发现裘郁柔呼吸平稳，居然已经睡着了。

    许梓然：“……”

    大脑在一秒之中怀疑了一下自己魅力值，随后许梓然就想：裘郁柔一定是累了。

    她一定很累很累，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那么快睡着。

    想到这，许梓然情不自禁地露出心疼的神色，她的手轻抚了下裘郁柔的肩膀，然后觉得自己应该跳下床去，不要打扰裘郁柔的睡眠。

    然而等想把手抽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臂被对方紧紧抱在了怀里，虽然也并不难抽出来，许梓然却担心自己抽出来了会把裘郁柔吵醒。

    毕竟自己稍微动一下，裘郁柔就皱一下眉头，而许梓然也知道裘郁柔和田佳琪可不一样，田佳琪睡着的时候可以跟死猪一样在她放摇滚音乐都不醒，裘郁柔的睡眠却很浅。

    也不知道说曹操曹操就到是不是个玄学，总之许梓然刚想起田佳琪，门口就传来田佳琪的声音：“……她们醒了没有，要不要敲门？”

    许梓然心都紧了一下，抬着手想要不要去堵裘郁柔的耳朵。

    许梓然又听见夏倩的声音：“醒了的话应该去吃早饭了吧，我们可以下去看看。”

    田佳琪就说：“也是，可能已经下去了，孜然最近起床很早。”

    这么说着，似乎是要下楼了，许梓然看着裘郁柔微微皱起的眉头随着声音的消失而渐渐平息，松了口气。

    然而她这口气刚到嘴边，门口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田佳琪：“哎等一下，我好像忘记带手机了，你记得我昨天把手机放在哪了么？”

    夏倩：“我不知道啊，你昨天不是很晚还在发短信么……”

    因为外面动静太大，裘郁柔发出一阵呢喃，许梓然连忙伸出手，用手掌把对方的耳朵捂住了。

    薄薄的耳垂有些冰凉，抵在手心上像是带着露水的早春的花瓣，于是许梓然的指尖情不自禁地开始颤抖，连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伸手捂耳朵的姿势就好像是抱住了裘郁柔，许梓然便能正面看见裘郁柔闭着双眼的脸庞，在清晨透过窗帘的橙色的阳光中像是加了层滤镜，于是更有种时光轻缓的味道。

    她看了许久，等反应过来可以把手放下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早就没有了声音。

    她毫无睡意，却又不能动，因此便僵着身体维持着这个姿势。

    按照道理来讲，这实在很容易身心俱疲，而许梓然又向来不认为自己是个能忍受委屈的人，然而莫名其妙的，她就这样僵着，直到阳光越来越白，外面的声音也越来越多。

    在某个时刻，终于有人敲响了门。

    田佳琪敲着门问：“你们在里面干什么呢，不会还没醒吧，我们可准备走了。”

    许梓然本来是在发呆，等反应过来要去捂裘郁柔的耳朵的时候就已经晚了，这个动静令裘郁柔直接睁开了眼睛。

    刚从睡眠中醒来的眼睛似乎蒙着一层朦胧的水汽，浅褐色的虹膜温柔的令人的心变得柔软。

    裘郁柔先是定定地看着许梓然的面孔，随后像是没反应过来，又眨了眨眼睛。

    许梓然莫名有些尴尬，开口道：“他们催了，我们起床吧。”

    裘郁柔的脸就红了起来，她慢慢松开了抱着许梓然手臂的手，慢吞吞地翻了个身——然后把自己的头埋进了被子里。

    许梓然：“……”

    许梓然本来觉得好笑正要笑，但是很快自己的脸也红了起来，她醒得早又没有睡回笼觉，因此从早上饿到现在，肚子便“咕噜噜”叫了起来。

    许梓然捂着肚子翻身下床，看见裘郁柔从床上直起身，看着她说：“你刚才没睡，现在一定很饿吧。”

    许梓然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倒是没觉得，但是肚子自己好像觉得很饿。”

    裘郁柔便嗤地笑了一下。

    她从书包里拿了个蛋糕递给许梓然，然后连忙起床洗漱去了。

    许梓然也穿了衣服，去制止一直敲门的田佳琪了……

    ……

    如果说在没有回到高中以前，许梓然对高中时代还有着相当的遐想的话，当真的处在这个阶段的时候，反而和过去一样，也不过觉得时间一天天过去，寻常的像是白开水一般。

    虽然比起上辈子，她已经做了很多的事，但是细化到每一天的时候，似乎也没什么。

    进入高二下学期以后，就已经颇有些为高考做准备的倾向，许梓然在寒假的时候又见了樊一嘉一次，对方正在首都进行艺术考的进修，回家只是来拿东西，顺便把大家叫在一起聚一聚而已。

    而许梓然惊讶地发现，再一次见面的樊一嘉居然成熟了很多——至少在许梓然的定义中，比以前五年后的她都还要成熟一点。

    要说写具体的例子，也不过都是些不足挂齿的小事，但是放到整体上，便有种她没有以前那么咋咋呼呼的感觉。

    最明显的一点，提到罗霏霏的时候，对方居然能沉住气一点情绪都没有显露，就好像提起了一个没有什么关系的人。

    每个人都在发生改变。许梓然想。而所有事也在发生改变，或许自己会更快地失去先知这个优势，因为所有事可能最后会发展到和原有的未来全然不同的方向。

    这么一想，便有了很多的紧迫感，当得到最初的利润之后，许梓然决定将鸡蛋分开放在不同的篮子里，于是又开始往实业方向发展，这么一来，便有了时间不够用的感觉，于是许梓然开始把歪主意打到了系统身上。

    一般来说，系统会在一些很无聊的事上给出惩罚，比如说作业没做完，睡觉没按时睡，工作工作到了太晚，于是许梓然干脆利用这些事犯错，进入惩罚空间，于是便凭空多出来一些时间，让她可以处理一些事情。

    虽然她这么做的时候，明明应该没有感情波动的npc裘郁柔，会露出一种谜之无语的神情——嘛，这大概是她的错觉。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似乎在每一刻都在发生着变化，不知道在哪一天，或许就在她们在操场上放风筝的那一天，裘郁柔的身高就过了一米七三，许梓然一边满意自己比上辈子高，一边却又愤恨为什么连裘郁柔都眼看着要比上辈子高。

    再有一天，田佳琪突然宣布和张轩交往，令正在喝可乐的许梓然喷出了一口可乐。这场交往大概持续了三个月，只不过还横跨了一个没怎么见面的暑假，便在开学后夭折，两人却都不说原因，继续做着同学朋友，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许梓然倒是想问原因，因为她觉得田佳琪和程浩言交往都正常，为什么会是张轩呢？可是问起来，田佳琪便只说只是出于无聊，反而显得一直问个不停的许梓然像个八婆，因此许梓然也不问了，只在心里感慨着：自己已经不懂现在的年轻人。

    流行趋势换了一波又一波，却越来越辣眼睛；流行电视剧播了一集又一集，许梓然从来没有看过，却也能在别人的讨论中搭上一句话——虽然这些话经常被吐槽像是老年人的感慨。

    这样充实的日子之中，又过了几个短暂的假期之后，一转眼的某一天，老师居然告诉他们，可以研究志愿了。

    许梓然一脸茫然地问：“什么，我们已经要高考了么？”

    田佳琪：“……你是不是傻了。”

    许梓然揉了揉脑袋，她之前和李露岭他们研究了一个新的企划，因此这几天睡眠靠的都是惩罚空间里的强制睡眠。

    虽然按照道理来讲那就是深度睡眠，但是大概是因为还是和正常睡眠不同，因此有些不得劲，没什么事的时候就想发会儿呆。

    她按着太阳穴，问一边的裘郁柔：“你保送的事弄得怎么样了？”

    她依稀记得裘郁柔这一回因为竞赛奖项的原因得到了好几所学校的保送名额，虽然没有她上辈子那所医学院的，但其实也都不分伯仲。

    裘郁柔一边翻物理书一边说：“我拒绝了。”

    许梓然先是“哦”了一声，随后瞪大了眼睛。

    “什么？你就这样拒绝了？不是，就算拒绝也没必要拒绝的那么早吧？”

    许梓然是真的想不明白，难道说裘郁柔那么坚定地就想考那个医学院？

    正想这么问的时候，裘郁柔说：“有什么可拖的，反正最后我要和你考一个学校。”

    裘郁柔这话说的理所当然，许梓然却情不自禁露出惊讶的表情，同时脱口而出：“为什么要这样？”

    话音一落，她暗想：阿西吧！糟了。

    第九十八章

    果然，就算是裘郁柔，也觉得很伤心。

    之后虽然许梓然说了很多话补救，但是对方显然露出失望的目光，并且沉默下来。

    其实对于裘郁柔来说，并不是她那么容易就生气了，而是因为就算在后面补救的话里，许梓然仍然透露出一种并不赞赏她和她读一个学校的意味。

    这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

    实际上，在前些天她拒绝那些学校的时候，她的妈妈就已经跟她说过这些事。

    沈飞瑶同样并不赞赏裘郁柔目前的决定，哪怕她现在已经基本接受了女儿喜欢同性的事实，也仍然不觉得裘郁柔做出的决定是正确的。

    又或者说，就是因为站在一个更理解的角度，她认为裘郁柔为了此时的感情而放弃之后的可能性的做法是不可取的。

    这导致稍有缓和的母女关系再一次不欢而散，裘郁柔对沈飞瑶的想法嗤之以鼻，但却不能不在意许梓然的想法，但虽然理智上她知道自己得搞清楚许梓然的想法，感情上确实受到了某种程度的打击。

    她本来以为许梓然会很认同自己的想法，当许梓然表现出相反的态度的时候，裘郁柔难免患得患失地想，对方是不是因为不想和她在一起，又是不是因为自己太过于粘人。

    有了这个认知之后，裘郁柔稍稍放宽了距离，因此展现出了一种稍显冷淡的态度。

    大概因为平时确实亲密，因此表现出来之后就相当明显，围观了此事的田佳琪便发出这样的感慨：“鱼肉想和你一个学校唉，你居然还不愿意，真是无情。”

    这个时候是晚自修结束之后，许梓然眼看着裘郁柔飞快地整理好了东西然后不见了踪影，连说句阻拦的话都来不及，而田佳琪走上前来摇头叹息着说：“走，和我去社团教室拿点东西？”

    拿东西是假，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嘲讽她是真，许梓然总觉得田佳琪越来越会说风凉话了：“我只是觉得没必要而已，我选择的学校可能会不适合她。”

    田佳琪便说：“你这就没意思了，哪对情侣现在不是黏黏糊糊的不想分开，你想的那么现实干什么。”

    许梓然觉得这还是风凉话，斜眼瞥着田佳琪，直到对方耸了耸肩道：“好吧，那你准备考什么学校？”

    “h大。”

    田佳琪浮夸道：“名校啊！为什么不适合裘郁柔？”

    许梓然便认真地说：“因为裘郁柔想当医生。”

    相处越久，许梓然越知道，裘郁柔上辈子的选择并非是出于逼迫或者随波逐流，她的书柜里有满满的关于医学的书籍，她的偶像是心脏外科的泰斗，她喜欢这个职业，喜欢这个身份，因此这也是她喜欢的选择。

    如果上辈子她总算有了这样一个喜欢的选择，那么没道理这辈子她反而无法做到。

    许梓然看着田佳琪，一本正经地说：“虽然很不要脸地说，她跟我在一起可能很开心，但是我希望她能做更多开心的事情。”

    大约是许梓然的语气实在太过于认真，田佳琪都忘记调侃，然后怔怔地看着许梓然。

    如果一个人有所爱之人的时候，原来会是这样的表现么？

    一种奇怪的思绪就像是藤蔓一般在心中疯狂地生长，很快就覆盖住了整颗心脏，令人无法分辨，现在在胸腔中剧烈跳动的，是原本的心脏，还是生长而来的藤蔓。

    田佳琪缓缓地点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回答什么：“哦……原来是这样。”

    而此时，站在门口的裘郁柔，望着自己的月光拉长的影子，微微垂眼，陷入沉思。

    三天前和沈飞瑶的对话再次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你可以去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但是在此之前，你要先过好你自己的人生。”

    这句话似乎很有道理，但是由沈飞瑶说出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说服力，因为对方就是自以为过好了人生，实际上乱七八糟的典型。

    于是因为这个话题而剑拔弩张的裘郁柔便直言道：“您难道不是应该最清楚，自以为过好的人生可不一定好么。”

    沈飞瑶倒吸一口冷气，以前的女儿可绝对不会说这样的话，她深深的觉得自己乖巧的女儿被许梓然给带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