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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重伤
    山中的清晨的确很冷。褚嬴半截肩膀露在外面,一大早便被冻醒了。她往被子里缩了缩,钻到了仇予的怀里。仇予身上还带着些微的汗味,胸膛火热滚烫,不一会儿便烤得她的手脚都暖了起来,于是又合上眼昏昏沉沉地睡去。

    仇予却睡不着了,他伸出手将褚嬴的肩头严严实实地盖好,望着她安静的睡颜和颤动的睫毛,忽然想将什么国仇家恨、什么天下重任都抛在脑后,就跟她找一处山野村庄,盖上一两件茅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再生上几个孩子,日子如此这般过去便好。

    可他不能。

    他坐起身,叹了口气。中山最后一丝希望就在鸿上草原的将士和墨泉城的百姓身上,他不愿放弃,也不能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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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嬴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仇予已经不在了,被子里还残留着温热的气息,她恍惚间仍觉得自己是在石邑的将军府里,一觉睡到天亮。

    刚起身穿戴妥当,院子里便响起吵嚷声。

    “这都何时了?怎么还没起?墨泉城可不是养闲人的地方!”

    褚嬴推开门走出去,便见到郑姬和院门口的士兵吵了起来。那士兵是仇予昨日随身带着的侍卫,年纪不大,脑子整个就是一根筋,说什么都不让郑姬进门。

    “将军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去打扰夫人!”

    “你是哪里来的,敢对我大呼小叫?”郑姬正为仇予换了院中的守卫而恼火,此时又见到褚嬴睡眼惺忪满面红润的样子,想起昨天夜里听到的声音,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嘴里冲着那个侍卫说话,眼睛却往褚嬴身上瞟:

    “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人,仗着有将军的几分宠爱就跟我耀武扬威,在我眼里连猪狗都不如!”说着便要往里走。

    那侍卫一手横在她面前:“你骂我也罢,就是不能进去!”

    “让她进来罢!”褚嬴定了定神,冲那侍卫说道。

    那侍卫犹豫了一下,“将军吩咐……”

    “没看到她都起了吗?还说什么打扰?”郑姬一把推开愣神的小侍卫,进了院子,那小侍卫见褚嬴点点头,这才放心地坐在门口守着。

    “你找我何事?”

    褚嬴让郑姬坐在上座,郑姬仿佛没听见似的在内屋外屋来来回回踱步。往常她是不敢进这个院子的,更别提进屋了。此时终于进了内屋,她颇有些新奇,待看到床上男子的里衣时,她的脸“腾”一下便红了,慌慌张张说道:

    “不是大事,不过是想送你匹马罢了。你……可有胆骑?”说罢便不屑地望着褚嬴。

    褚嬴能看出郑姬对仇予的一片痴情,她也知道仇予对她无意,但毕竟有救命之恩,若郑姬真的要她怎样,她也只有甘愿受着了。

    尽管知道郑姬极有可能不怀好意,褚嬴还是点了点头,说道:“我去便是了。”

    郑姬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说道:“那便在府门口见。”而后便转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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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半山腰的城主府下了山,再往山另一面走,便是一个不小的马场。城主府大部分的马都养在此处。

    褚嬴跟着郑姬一路来到此处,终于见到郑姬所说的那匹马,确实是一匹好马,毛色黑亮,两眼炯炯有神,马背上装着全新的马鞍。褚嬴看郑姬的神情便知道此事一定有蹊跷,但她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那马,却什么都没发现,她心中打鼓,却还是翻身上了马。

    郑姬本以为褚嬴不过是个手软腿细的娇弱女子,没想到她上马动作还很利落。郑姬转念一想:反正等会也有机会,此时便放过她罢。于是就冷哼一声往城外跑去,褚嬴跟在后面,觉得身下的马还算温顺,渐渐对马放下心来。心想着只要出城时留神防着些便可以了。

    不多时便出了城门,郑姬在前策马跑得飞快,褚嬴不认路,不得不紧紧跟着她。不多时,两人便跨过一条小溪进了一片树林。

    郑姬知道这片树林里蛇最多,她也知道褚嬴骑的那匹马平日虽温顺无比,却极为怕蛇。她见过那马发疯的样子。

    褚嬴跟着郑姬越走越往里,她越来越觉得这树林极为阴森,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伺。她勒住马,皱着眉说道:

    “此处已经没有路了,不若换个地方……”

    话还未说完,她骑着的马便开始摇头晃脑,边踏着前蹄,边喷着气,褚嬴两手用尽全力才把它稳住,正在疑惑是怎么回事,那马却疯了似的窜到空中,全身甩动,登时上蹿下跳地发起疯来。

    褚嬴使出全身的力气勒紧缰绳,丝毫没有用,她伏低身子想抱住马,下一刻就被甩下马背,重重摔在地上。紧接着那马便踩住她右手手臂,甚至还用蹄上钉的铁掌狠狠碾了一下,蹬得她肩往后一送,紧接着右边手臂便没了知觉。

    褚嬴眼前一黑,最后见到的便是郑姬坐在马上似笑非笑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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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仇予才离开一天,褚嬴又出意外了。接二连三的出事,他的耐性已经到了极致。

    军营中有人来送信的时候他先是狠狠吃了一惊,紧接着无可遏制的怒气便直冲头顶。他连夜策马回了墨泉城城主府中,进了门直奔郑回的院子。

    郑回正坐在屋内愁眉不展,听见外面侍卫连声叫将军,赶忙起身迎出去,刚打开门,就一头撞在了仇予的身上。

    仇予进了门,也不行礼,强压着怒火瞪着郑回,脸色黑得像是一块铁。

    郑回自知自己侄女理亏,已经想了一晚的解释,刚要说出口,便听到仇予沉声说道:

    “城主和郑姬于我有救命之恩,你们若是想要这条命,那便拿去,我仇予绝无怨言!”

    郑回讪笑了一声,连连摆手道:“挟恩图报之事姬回绝对不会做,还请将军放……”

    “要杀要剐便冲我来……”仇予咬着牙吐出这几个字,仿佛下一刻就要爆发雷霆之怒。

    郑回叹了口气,说道:“我自知有管教不严之罪,也不求将军原谅,只是内侄女尚年幼,我即刻起令她搬到城西的宅院单住,不知如此……将军可还满意?”

    仇予倏地站起身,答道:“不必了!明日我便带内人下山,不敢再留在此处!”最后一句“不敢”两个字说得极重,又让姬回红了脸。

    “夫人……现在伤得不轻,”郑回斟酌了语气,小心翼翼地说道,“一路下山恐怕对伤势不利。将军放心,我绝不会让内侄女出现在城主府!”

    仇予冷笑一声,断然拒绝:“我自有办法带内人下山,内人伤势如何不敢劳您费心!”

    “我走!”郑姬站在门口,眼中含着泪,神色却极为平静地望着仇予。

    “你昨日说要去派人去石邑接人,我去!”她抬起袖口擦了按了按眼睛,又红着眼眶笑问道:“我离开府里,离开墨泉城,你可满意了?”

    郑回在后面冲郑姬挤眉弄眼,可惜她全然不见,两眼只望着仇予,见仇予沉着声说了一句“多谢”便出了门去,她的眼泪这才断了线似的掉下来。

    郑回连连叹气,数落郑姬:“叫你同他赔礼,你怎么倒使起性子来了?这次闯的祸还不够大吗?”

    郑姬坐到郑回身旁,脸埋在膝盖上,心中又是难过又是后怕,眼泪片刻就沾湿了裙摆。

    她没想过要那个褚嬴死。她恨褚嬴占据了仇予的心,又恨他们在自己的眼前恩恩爱爱,每次一想到褚嬴便有一把刀狠狠地剜着她的心尖。她以为她能将褚嬴所受到痛苦转化成她的喜悦,但她没想过后果,没想过承受几乎害死人命的罪责和仇予滔天的怒火。

    她小时候也摔下过马,甚至摔得比褚嬴更严重,不过躺了一个多月便全好了。她怎么能想到褚嬴这样不禁摔。方才医师说她断了一根肋骨,肩膀脱臼,右手上臂也断了,所幸没有伤及内脏。只是褚嬴身体弱,从灵寿一路奔波已是体力透支,又加上在山洞中吹了一夜的冷风,此刻摔下了马,仿佛一个引子,身上各种病症齐齐爆发出来。

    此刻褚嬴还昏迷着没有醒过来,说不定还摔坏了脑子。郑姬刚开始听了已经是吓得傻了,此时想起褚嬴灰败的脸没有丝毫血色,完完全全就是一副死人的模样,她浑身顿时就僵住了。

    也许褚嬴真的被她害死了。

    这个想法一出来便在她的脑中疯狂的扎根发芽,她得走了,她不能呆在这儿了。

    郑姬止住了哭声,慌忙站起身,跌跌撞撞往外走。郑回赶紧叫住她:“去哪儿?”

    郑姬头也不回地道:“我要走……现在便走……”

    郑回知道这个侄女此次受了不小的惊吓,已经意识到自己错得离谱。她一向主意大,若是不让她走说不得还会出事,不如便随她去罢。

    ”唉……“他叹了一口气,终究是没再追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