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韩啊,你们真tm够牲口的,居然提前原定计划一个礼拜徒步穿越了整个神农架原始森林!”
“你们才猛呢!老子预计至少要提前你们三天到达指定地点,结果我们前脚刚到,你们后脚就来了。”
“你们不是还抬了个伤员嘛。要是这哥们儿能走,你们可不是得提前我们三天到达指定地点嘛!”
“哈哈哈!”
“哎!又是你们赢了,回去了我请大家撸串儿!”
哈哈哈哈……
我是被颠簸和浓重的汽油味,以及老韩和老六的大嗓门儿唤醒的!醒来后,我发现自己趟在熟悉的大脚越野车上,前排的老韩和老六二人正在攀谈。
“我这是睡了多久啊?”
我有气无力的打断了老韩和老六的谈话,正了正身体想要坐起身来,但左手只要稍一用力,就是一阵刺痛,扭头一看,原来自己正在打点滴。那前排的老韩和老六头也不回的说道:
“你可醒了!先躺着别动,你正打点滴呢!”
“你们连这种医疗用品都带了啊?”
“哈哈!”
“还没回答我呢,我到底睡了多久?”
大脚怪越野车仿佛压到一个大坑,猛的一颠,我差点没从后排的座椅上摔下来。前排的老韩和老六头也不回的干笑了两声后,异口同声的回话道:
“你猜!”
我看看车窗外乌漆墨黑的一片,说道:
“最少也得有一天吧!”
“一天?哈哈哈哈!都75个小时了!”
什么?都三天多了?我强压住自己内心的不可思议,故作镇定的说道:
“哦!都这么久了啊!我说怎么睡的头昏脑涨呢!后来怎么样了?其他人没什么事儿吧?”
“所有人都挺好,就是你一直睡不醒!现在醒过来,一定口渴了吧?”
老韩这么一提醒,我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喉咙干的几乎快要喷出火来。
“嗯!有什么喝的没?最好是有一瓶冰啤酒什么的!”
“冰啤酒没有,老六泡了上好的普洱,要不要来点?”
“不太好吧!茶叶解毒,我正打点滴呢!一口普洱下去,这吊瓶不是白打了!”
“信那玩意儿干嘛?真不像我们暴风的人!”
“好吧!管他呢!拿来我整一口!”
老韩从驾驶室中控台上拿起老六的杯子递给了我,我拧开杯子,一股扑鼻的茶香迅速席卷了我的肺部,小抿一口,苍味儿十足,大喝一口,回味无穷啊!我正在享受这回甘无比美妙的普洱茶时,突然一道闪电划过我的大脑,我刚刚貌似看到了一幅非常不和谐的画面。说那画面不和谐算是保守的,等我再次确认那画面的真伪时,几乎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老韩将茶杯递给我的时候,我非常清晰的看见了他的手和胳膊,那手和胳膊被一层浓郁的毛发覆盖着。像老韩这样的人,毛发旺盛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可那毛发也太过旺盛了吧?完全看不到下面的一点点儿皮肉,我不记得老韩的身体有什么返祖现象啊?而且,那毛发是棕色的,就像……
我努力的抬起头,想从驾驶室中间的后视镜里确认一下刚才的所见。这后视镜擦的非常干净,可见老六平时将这心爱的大脚怪保养的很好。只见那干净的后视镜玻璃里有一双眼睛也正盯着我,那双眼睛应有的白眼仁儿被一层鲜艳的红色覆盖,本应是深褐色的眼角膜呈现出通透的米黄色,只有瞳孔还算正常,像普通人一样的深黑。那双眼睛周围的皮肤呈现出婴儿般的嫩红色,再往四周看,便是茂密的棕色毛发。那双瞳见我正盯着他看,居然像野猫见到猎物后聚焦时一样,瞳孔瞬间眯成了一条线。于此同时,那双瞳下方的嘴巴张了张,老六熟悉的声音飘进了我的耳朵:
“咋样!这普洱还可以吧?”
……
我虎躯一震,险些从我已经捂的非常暖和的窝里掉出来,亏得草帽眼疾手快,及时将我拉住,这才没从十米多高的树冠上掉下去。我擦掉额头上的冷汗,意识到刚刚那只是一个梦而已,一个这五天来我一直在做的噩梦!
……
马上就是第五天了。
终于能摆脱掉手机的束缚,依照太阳、月亮以及星辰升起落下的次数来判断日期。我一直觉得现代人的生活状态是病态的,因为包括我在内的现代人离了手机或者pad根本就活不下来。试想一下,你在厕所上大号的时候,没有手机,你大的出来嘛?
因为手机在第一天就打不开了,所以很庆幸,我又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庆幸?
确定是庆幸嘛?
哎!勉强算吧!
算不幸中的庆幸吧!
……
“雷总!东边已经开始亮起来了。”
“我看见了。再等等吧,下面还黑着呢,还不是下去的时候。”
“那就再等等。”
……
在过去的这几年里,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渴望清晨的太阳。怎么形容这种渴望呢?那感觉就像开塞露涌进干燥的直肠里后,我正蹲在厕所里,等待奔腾而出的那一刻一样充满期待。
这五天,我每天早上都会目睹正儿八经的日出。亲眼看见那亲爱的太阳是怎么从蒙蒙亮的东方慢慢变成一道亮线,然后是亮线变成强烈的光斑,周围的一切慢慢从黑暗的死寂中苏醒过来,紧接着那亲爱的太阳一点一点露出他的全貌,照亮周围的一切,当然也包括我们几个人憔悴的脸。
……
“我说雷哥。你看那太阳光经过树叶的遮挡后,释放出来的光束,形状像不像一个wifi图标?”
“我说草帽哥。咱们悠着点想问题嘛?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嘛?别说像wifi图标了,就算现在给你一个联了网线和电源的路由器,您的iphone有电开机嘛?”
“废话!路由器都有电源链接了,我还怕充不上电嘛?”
“你更废话,你的充电器跟你的包早就不知道丢哪儿了,如果这会儿真给你个电源,能把你给活活急死!”
“好像真的是这样!他大爷的,怎么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
在一阵阵调侃声中,那亲爱的、离开我们不到12个小时却恍如隔世的太阳终于完全从天际线上爬了出来,释放着他那无私的、慈爱的、祥和的,同时又是严肃的、庄重的、近似无敌的光芒。
我们三人无一例外,迎着刺眼的阳光遥望着初升的太阳,内心说不出的、复杂的情愫就像翻江倒海的壶口瀑布一样,尽情的在心海里翻腾着。直到太阳越升越高,那光芒强烈到我们无法继续直视他的轮廓时,我们才醒过神来。
“老大们,这会儿下面应该已经安静下来了,咱们下去吧!”
“要不咱们再等等?”
“我说火哥,您能像您的名字一样火一把嘛?都这个亮度了,还怕个鸟啊。”
“哥们儿这叫谨慎,跟我的名字没有关系。你都几年没有卖草帽了,大家不还是叫你草帽嘛?再说了,咱们现在是在树顶,周围看着是挺亮堂的,可这里树木长的密的要死,搞不好下面还是黑的。”
“我靠!你昨天早上急着要拉屎的时候怎么不这么说?”
“废话,人有三急,屎急、尿急、话急。就这三件事儿最大,其他的都靠边站。”
“行,行,行啦!就你理由多。雷哥,你当过兵,你说咱们现在下去嘛?”
“别说我当过兵,就算现在放一队特种兵过来也白瞎,谁见过这阵仗啊!还是听火哥的,等太阳升高一点再下去吧。”
……
说着话,我拿出背包里的干粮分给大家,大家就着水壶里的山泉水吃起了早饭。跟刚才的调侃相比,这会儿倒是安静了许多。
人呢!就是这么个奇怪的动物。纵使你刚刚经历了生死,只要你这会儿还在忙着,就没有太多时间去回忆那些个经历。怕就怕闲下来、安静下来,因为只要你的脑子一开始不主动运作,一些你不愿意想起的事情就会像潮水一样涌进你的大脑。
比如,这会儿的我就是这个样子!
我嚼着手里的压缩饼干,喝着水壶里透心儿凉的山泉水,想起自己一个月前还是个穿着整洁、进出高档写字楼的工业设计师,竟不由自主的笑出了声儿。
再看现在我,之所以沦落到只能在大树的树顶过夜,连日来甚至要为自己的身家性命担忧,这一切都源于那一叠发黄的稿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