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阿熙,你们谁赢了?”
“还没下完,现在论输赢还尚早。”被打断思路而转身回眸的花宏熙撇撇嘴,然纠结的眉头却早已败露了他的吃力。
而不若花宏熙的那般心浮气躁,老神在在观摩棋局的苏志远却是笑而不语,倒是一旁观战的孤狼与方耀不觉苦笑扬眉,如此残局怕是无力回天喽!
将围桌而坐的几人神色流转间的异彩看在眼中的李瑾芸唇角闪过一抹邪笑,轻轻放下手中的书册,缓缓起身,莲步轻移站定圆桌旁瞥一眼棋盘不觉莞尔一笑。
“王妃如此喜笑颜开可是觉着本少主必定会赢喽?”轻轻再落一子的花宏熙抬眸便见含笑春风的李瑾芸,眸光微闪间同她眨眨眼睛。
对上花宏熙那死不认输到异想天开之境的神色,忍不住给他噗嗤喷笑出声的李瑾芸却是毫不留情的指摘道:“必败无疑!”
花宏熙当即夸下了脸,孤狼与方耀盎的背过身去偷笑,而同她宠溺一眯的苏志远却是唯有唇角微僵不知该说她什么好。
“不过是匹马,阿熙又何必执着于此呢?”轻轻摇头的李瑾芸抿唇但笑,“况且,阿熙你又不上阵杀敌,让给大哥又如何?”
“呿,马分优劣,就算本少主不上阵杀敌,难不成就不能享受一匹梦寐以求的宝马良驹了吗?王妃您不带这么偏心的吧,好歹本少主可是为王爷与王妃当牛做马服侍周到的说……”
说着花宏熙都险些声泪俱下,那极为憋屈的神情直叫端正而坐的三人险些绷不住强装的严肃,然深知他脾性的李瑾芸却是不觉莞尔,“你不让又如何?难不成你赢下了这盘棋?”
“……呃?”唇角一僵的花宏熙当即凝眉,其实胜负早已定,他不过是强撑着嘴硬不服输而已,但却又实在舍不得好不容易看上眼的汗血宝马就那么拱手让人,他就是不服气!
瞧着花宏熙那愤愤不平却又莫可奈何的神色,不觉唇角微僵的李瑾芸轻轻拍拍他的肩膀,“阿熙切莫做井底之蛙,难不成偌大的北戎草原上只有这么一匹你能看得上的吗?”
瞬间领悟了她话中深意的花宏熙顿时喜笑颜开,“那就看在王妃你的面子上,本少主就大方一回,让给苏大公子你了!”
花宏熙说的极为豪迈,令唇角微僵的苏志远哭笑不得,用的着他让?他明明早就赢了,马本就是他的好不!
瞥一眼憋笑到俊脸通红的孤狼与方耀,苏志远盎得毫不客气的哈哈哈大笑,直笑得花宏熙当即给他夸下了脸,却怎么也收不住的笑给他看,而无奈的耸耸肩的李瑾芸却是抿唇但笑间轻轻摇头——男人幼稚起来连孩子都不如!
而犹在苦笑连连想李瑾芸眸光微闪间,终于解决了鏖战的花宏熙与苏志远却是不约而同的摇摇晃晃的起身,甚至哥俩好的相互拍拍同时咕哝一句。
“累死老子了,床呢?”
两人无比默契的动作直叫漠然起身的孤狼与方耀唇角微僵,刚刚杀得眼珠子都红了两人转个眼握手言和到亲如兄弟去了?
然而,同在船舱中的丰俊苍对于眼前的谈笑风生却是充耳不闻,眉宇间的深沉冷肃令人退避三舍,端着茶点来到他身旁的李瑾芸亦是被他周身的冷肃所摄不禁柳眉紧蹙。
担忧的目光注视他良久,忍不住上前打断他沉思的李瑾芸美眸微眯,“阿苍,你还好吗?”
飘远的神思被她那轻柔温婉的声音带回的丰俊苍眼底的冰寒之色尚未退却便被她看了个正着,匆忙别开眼去,但却是又被她的小手不依不饶的给转了回来,只能任凭她毫无阻碍的直视他眼底深处的阴霾。
“父皇的死因成迷,阿苍当日不是也曾有过怀疑么?为何可以是丰俊祺就不能是他丰俊天?”拉起他紧握成拳的大手,神色肃然了几分的李瑾芸凝望他晦暗难明的深眸,此前的种种疑虑纷至沓来,更是叫一向温婉淡然的她都不禁被他的沉痛所染而心头仿佛堵了快巨石般。
仿佛被她看穿了所有心思的丰俊苍深邃幽暗的眸子中闪过一抹沉痛,定定的同她凝望良久后,方才深吸一口气,低沉黯哑到几乎干哑的嗓音冷冷道,“谁都可以,唯独他丰俊天最是不该!”
最是不该?这世间的事不该的多了,在得知害他身中寒毒,这么多年忍辱负重的罪魁祸首就是丰俊天时,他甚至都不曾如此充满恨意,但此间他那抹深沉浓烈到令人望而却步的肃杀之气,又究竟所谓何来?
☆、第231章 引狼入室
而就在柳眉紧蹙满是纠结之色的李瑾芸欲言又止间,仿佛洞悉了她此间心思的丰俊苍深邃幽暗的星眸中闪过一抹黯然。
“他乃父皇唯一的嫡子,自出生便被立为太子,父皇更是亲自以储君的文治武功来标榜悉心教导,近些年来父皇更甚至躲懒逍遥要他代理朝政,实则是用心良苦的考验与点拨。
但却是不想竟然助长了他的权欲之心,党同伐异迫害忠臣良将到令父皇寒心的地步,更甚至忌惮有取而代之之心的丰俊祺而暗下黑手釜底抽薪,无视人伦道德竟然偷换父皇的药方,以致父皇不药而亡……”
愈说神情愈发悲愤的丰俊苍低沉干哑的嗓音几近无声,一手搂过他的脖子轻轻将他濡湿的脸颊贴在自己胸口的李瑾芸轻轻拍着他坚实的背脊给以无声的宽慰。
自古帝王之家最冷血,为了那把至高无上的龙椅,古往今来,父子萧蔷手足相残者不计其数,而丰俊苍之所以无法接受丰俊天亲手逼死父皇的真相,怕是过不了心中那道沟壑纵深的坎儿。
透窗而入的斜阳软软的照在相互依偎的两人身上,时光仿佛就此停驻,一切都是那么的静谧安详,然脚底间的虚浮感却是无时无刻不在警醒——波涛就在脚下!
许久之后,久到随着船体的晃动站得腿脚都些许僵硬的李瑾芸忍不住要退来去找把椅子歇歇腿时,却是错愕的扶着像断了线的风筝般耷拉下脑袋的丰俊苍。
耶?竟然这么就给她睡着了……
瞧着被程林与章睿一左一右相扶安置到床榻上去都不曾醒过来的丰俊苍,倏地心就像被什么揪紧般一股难言的情愫漾满心头。
而直到躬身退下的程林与章睿轻轻将舱门关上,缓缓在床榻上落座的李瑾芸方才极快的蹬掉鞋子,依偎进他温热的胸膛和衣而眠。
马不停蹄的奔波了大半夜的众人随着大船在海浪中的摇摆睡得极为香甜,然小眯片刻便彻底清醒了的李瑾芸凝望身旁之人安然入眠犹如婴儿般的安详睡颜,淡淡扬眉间温婉含笑。
而当孤零零的李瑾芸简略用过午膳后驻足船舷遥望白云朵朵的蓝天时,相伴而来的香玲与香巧悄悄站定一旁,然却还是叫敏锐察觉的李瑾芸淡淡回眸。
“奔波了一夜,不是说要你们好生休息一下吗?怎么又跑来了?”瞧着两人那清明透彻到毫无睡意的水眸,不觉莞尔的李瑾芸淡淡扬眉。
“奴婢刚刚已经眯了一下下了,这会儿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躺着也是浑身难受,还不若跟在王妃身边伺候才不闲得慌啊。”香玲很是俏皮的眨眨眼睛。
“哎,随你们高兴就好。”很是无奈的轻轻摇头的李瑾芸瞥一眼相视一笑的两人不觉唇角微扬,深知她们两个这哪里是闲得慌,怕是担忧没人陪她而不妥吧,心头更添一丝暖意。
而就在靠着船沿温婉但笑的李瑾芸心思流转之际,远处一抹红影便是蹦蹦跳跳的凑了上来。
“怎么跑出来了?可是阿熙又惹我们婉婉生气了?”瞧着她那满是郁卒之色的俏脸,柳眉微挑的李瑾芸含笑问。
“不是熙哥哥啦。”扭捏了一下身子的欧阳淑婉很是夸张的长长叹息一声,眉头几乎都要打成了死结,苦着一张小脸很是无奈的道,“郝连金玉那个疯子还真是有够疯的,若非人家看得紧,她刚刚都险些失足坠海喂了鱼去。”
“呃?怎么回事?你可有受伤?”担忧的目光上下打量一番的李瑾芸蹙紧了眉头。
“人家没事啦,不过,她那找死的劲头可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说着都忍不住索瑟了一下身子的欧阳淑婉撇撇嘴,而将她的话外之音听在耳中的李瑾芸不禁美眸微眯。
“她身上有太多的秘密,王爷原本还打算到了南疆在审,看来怕是等不急了。”
“何事等不急了?”
李瑾芸方才话落,身后便是传来了一道低沉黯哑的声音,连忙转身回眸便见神色清明的丰俊苍环臂抱胸驻足在她身后,莞尔一笑间淡淡扬眉。
“婉婉直言郝连金玉怕是疯的太过彻底,本妃觉着对郝连金玉的审讯宜早不宜迟。”
冷冷瞥一眼绞着手指的欧阳淑婉,寒眸微眯的丰俊苍微微颔首点头,但却是毫无转身奔走之意的岿然不动。
奇怪的瞥他一眼的李瑾芸眸光微闪,盎然神色一僵间心下了然,不觉莞尔的眼眸微闭,却是顿时便被花神勾去了魂儿。
天后,御西大将军王翦被救,现下正被辛元浩安排秘密乘船沿海南下。
只身南下?
若非丞相赵敬辰父子阴谋夺兵权,陷害王翦中毒被幽禁只能任其摆布,固守京城的三万兵马也不会不堪一击到放任姜凯峰与郝连彭峰的骑兵长驱直入杀他们个措手不及落荒而逃,被遗忘在破庙中的王翦这才得以被觅得机会的辛元浩所救。
而他紧急调集的三万精兵除却那日死伤的,此刻皆被禁军统领赵辉武所节制护卫丰俊天的安危,所以现下可谓是孤家寡人的御西大将军王翦还真如天后所言隐姓埋名搭乘商船只身奔南疆去的。
商船?
眼下京城大乱,郝连彭峰纵兵强抢无法无天,京城百姓无不随着丰俊天的脚步落荒而逃,更何况是抱着银子直接一路逃往暂时最为安定的南疆的商贾以及数众家眷,混入其中的御西大将军王翦毫不显山露水,甚至还是最为落魄缺银子的一个。
被花神那极为贴切的描述所染,忍不住不噗嗤一笑的李瑾芸唇角微僵。
既然是商船,可有薛掌柜薛正的消息?
咦?天后您是不是薛掌柜的东家吗?难不成天后您这个甩手东家都不知那些个往返京城与南疆的商船有半数都是您家的?
咳?她还真不知道!
带着满眼精光抖着唇角盎然回神的李瑾芸便是对上了丰俊苍满是好奇之色的眸光,而不知何时站定一旁观察她良久的苏志远与花宏熙更是唇角微僵。
“王妃呐,您这是白日做梦梦到什么了,竟然如此精神焕发到令人难免怀疑是不是脚下有金子的错觉?”花宏熙几多揶揄的调侃,紧搂着他胳膊的欧阳淑婉更是俏皮的同她直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