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娇说这话,自然不是怕什么,只是要先说清楚。
否则到时候去了帮不上忙,祖母肯定会忍不住要说些难听的话,不免又生一番是非,所以还是先说清楚的好。
她不想掺和这些无谓的事,更不想因为这些事生气,不值当。
“哎呀,只要你肯去,就是帮了我最大的忙,旁的你看着办就是了。”把老夫人满面笑意的答应了:“走吧,咱们先进去坐会,等两个媒人来了,就去许家。”
“那祖母可曾预备帛金、纸钱一类的东西?”云娇问她。
既然人家家里头祖父过世了,他们这么多人去,总不好空着,那也太不像样了。
把老夫人转头看夏静姝:“你预备了吗?”
“这……”夏静姝愣了愣:“我这就去预备。”
她说着转身急匆匆的去了,她没经过这些事,还真没想起来预备这些东西。
不过话说回来,九妹妹似乎也不曾管过这些事,她怎么就懂这么多呢?
“你看看她。”把老夫人有些不满:“不,是我当着你的面挑你嫂子的不是,这点事情,还要旁人提醒,你说她这个家是怎么当的?”
“嫂嫂年纪轻,虽然当了家,但是有许多事情不曾经历过,难免有疏漏,祖母该提点她才是。”云娇一笑:“否则到了外头,有什么失体的地方,人家可不骂她,反倒要说祖母不曾教的好呢,是不是?”
把老夫人笑得有些勉强:“是,也是你说这个理。”
她心里有些来气,这丫头真是白养了,明明是她的亲孙女,却偏要向着娶进门来的外人,她这胳膊肘怎么老往外拐?
不过,她也只能偷偷的埋怨,不敢表露出半分来,如今这个孙女,哪是她能得罪得起的?
云娇看她有些尴尬,便转过了话头:“祖母,我爹呢?他近来如何?”
“你爹还是老样子,天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我去了他都……”把老夫人话说了一半,忽然停住了,伸手指着前头:“你看,那不是你爹吗?”
云娇抬头,便瞧见把言欢从正厅里走了出来,正要从廊下往前走。
“欢儿。”把老夫人连忙叫了一声。
把言欢回头朝她们看了过来。
“爹。”云娇笑吟吟的走上前去:“这么急匆匆的,是要做什么去?”
她打量着他,有些日子不见了,他不像前一阵子那样颓然,当然也比不了还在朝为官事后的精神头,也就是一副寻常人的模样,只不过容貌依旧,虽比不得少年时,但依然能看出当年的风采。
她暗暗点了点头,看来,她这个爹算是重新站起来了。
“娘。”把言欢先同把老夫人打了声招呼,才回云娇道:“我准备回书房。”
“既然出来了就先别回去了,今朝我特意叫云娇回来,就是要去许家,谈一谈老八娶妻下聘礼的事,你也收拾一下一道去吧。”把老夫人如今也是难得见儿子一面。
她倒是想时常见见他,可他成日里将自己锁在书房里,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她之前也劝过他,既然都已经这样了,不如就认命吧,总这么关着自己也不是回事。
把言欢却已然不是从前了,没有了从前对她的言听计从,无论劝说多少次,他仍然执意不肯出来,劝的多了便说无脸出来见她。
她看到儿子落到这种地步,心里也不好受,来回劝了许多次,还是不起作用,后来干脆也就不劝了,就由着他吧。
这会子见他出来了,当然不想他回去继续关着自己。
“我不去,这事情娘做主就是了。”把言欢说着,便要转身离开。
他连自己都管不好,还管什么儿子?
再说那个逆子,也不听他的。
“爹。”云娇叫住了他。
“你还有事?”把言欢抬眼看着她,神色复杂。
起初他是怨恨这个女儿的,可如今时日多了,再想想钱芳馆的死,他心里的怨恨似乎消解了不少。
而这个女儿也如同当初承诺的一样,对他不说有多恭敬,但做女儿该做的,她都做到了。
起码在外人眼中,她是孝敬有加的。
但也只有他们父女心中清楚,他们之间的隔阂到底有多深。
“我想问问爹这些日子在家里都忙些什么?”云娇笑着问他。
“也不忙什么。”把言欢回道:“就看看书,太累了便睡觉,有时候也找一些书出来给你哥哥。”
“这么说,爹并不忙?”云娇看着他,依旧含笑。
“不忙。”把言欢说着想起一件事来:“对了,你哥哥到二月份便要去参加春试了,我想让他请辞衙门的活计,回来一心一意的读书,你看可成?”
“爹问我做什么?”云娇抿了抿唇:“你该去同哥哥商议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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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言欢顿了顿,才道:“你若是同意,他肯定会同意的。”
“爹若是非要问我,那我也觉得春试要紧,如今也没多少日子了,哥哥早些回来安心读书也好。”云娇觉得,他说的也有些道理,家里应当也不缺哥哥这几个月的月例。
“好。”把言欢见她答应了,很是欢喜,犹豫了一下道:“云娇……谢……谢谢你。”
“爹怎么这么客气,咱们是一家人。”云娇笑得和气:“我有件事同爹商议,爹若真是不忙,不妨再开家学。
你看家里这些孩子,羽书、怜儿他们都到了开蒙的年纪了,爹满腹经纶,刚好可以教导他们。”
她也是看到把言欢之后突然想起这件事来的,上回来,夏静姝还同她商议,说怜儿是个女儿家,是否要请个女先生回来开蒙。
这家里头就有现成的先生,做什么还要到外头去请?
这样,三姐姐家的羽书也能一道来,那一次听三姐姐说,庄子上的学堂半开不开的,一到农忙先生就回家去帮忙了,几个月也学不上点什么,就怕将羽书养成他爹那样的睁眼瞎。
倘若家里头开了家学,羽书回来跟着外祖父读书,那不是正好吗?
还有木槿的孩子,也可以到这来,大不了她给些学资,孩子终究还是跟着自家人放心。
“开家学?”把言欢愣了愣,他倒是没想过这件事。
云娇笑道:“爹也不用急着回答我,等你仔细考虑过再说也成,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把言欢不曾言语。
“我想的是,爹的学问,整个帝京城都是知道的,若是开了家学,那些官宦人家不免将孩子送来,到时候还能收些学资。
再有一个,哥哥就算是明年高中了,家里头也要帮忙撑着些,若是没有银子,有的时候恐怕不大方便,这些爹应当比我懂。
就算哥哥那里用不上,也没有人嫌银子烫手不是?”云娇说话轻言细语,神色间温婉可人。
那些官宦人家若是将孩子送来,那学资可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把言欢看着她有些怔住了,她真是越长越像她娘了,尤其是这样的神态,像极了年轻时的钱芳馆,他一时间情不自禁的有些热泪盈眶,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她了……
“这个主意好。”一直在旁边不曾言语的把老夫人一听云娇的话,顿时眉开眼笑地道:“欢儿,九丫头说的不错,这样不仅能挣银子,那些当官的将孩子送到你门下来,往后咱们家绍绍做了官,他们也要照应照应是不是?
一举多得啊,真的是一举多得,九丫头你可真是会出主意。”
她是喜不自胜,期盼的望着把言欢,这还用啊?肯定答应啊。
把言欢却还是不说话。
“你答应啊?还犹豫什么?”把老夫人忍不住催促。
“容我再考虑考虑。”把言欢却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他有他的考量。
他知道,云娇说的都对,真开了家学,这些好处都跑不了。
可……可他,他不想面对昔日的那些同僚,他们还是高高在上的朝廷大员,可他呢?
他却成了个平头老百姓,这让他在他们面前怎么抬得起头来?
“这有什么好考虑的?你点了头就是了。”把老夫人有些急切:“你也歇在家里这么久了,家里的重担都在绍绍身上,这有机会挣银子,你怎么还不愿意了?”
“祖母,你随他吧。”云娇拦住了她的话,看着把言欢:“爹慢慢考虑,孰轻孰重,我相信爹是一定能想清楚的。”
她早就看透了他心里的想法,事情过了这么久,他也该迈出这一步了。
把言欢不再多言,转过身大跨步去了。
“你看看他,这么好的事,怎么还不答应呢?”把老夫人絮絮叨叨的。
要不是云娇在这里,她非得拽住他让他答应不可。
这么好的主意,她怎么就没想到呢?要不然,手头可要比眼下宽裕多了。
“祖母,咱们先进去坐吧。”云娇说着当先走进了正厅。
两人才坐下,婢女茶水都不曾来得及端上,两个媒人便到了。
几人寒暄了几句,夏静姝也随后到了:“祖母,东西都预备妥当了,帛金也预备好了。”
“那咱们就别耽搁了,赶紧动身吧。”把老夫人征询的望着云娇。
“走吧。”云娇也站起身。
这一回,把云闱不曾跟着,把老夫人为了凑足双数,让人去叫来了邹氏一道前去。
很快,一行人便到了许家。
果然,那简陋的小院子里一片素?,许多人带着孝布,穿着孝衣在里头忙忙碌碌。
“亲家祖母来啦?”许家祖母迎了上来。
因为亲事已然说定了,都要商议聘礼了,两家自然以亲家相称。
“来了来了,你节哀啊。”把老夫人上前拉住她的手,给了夏静姝一个眼色。
夏静姝连忙吩咐下人,将预备好的纸钱、金银纸元宝一类的东西拿了上来,又取出一封银子递了过去:“这是我们家的一点心意。”
“客气了,客气了,哪用得着,真是太客气了……”许家祖母口中说着,手里头却将那封银子接了过去。
云娇听到身后的邹氏嗤笑了一声,她暗暗摇了摇头,这个许家,就连二婶婶都瞧不上,祖母也不晓得看中了这家人什么,非要同他们做亲。
许家祖母将他们都迎进了屋子,一路上,不时的有人好奇的打量他们。
进了屋子,便瞧见许家祖父摆在堂屋最东侧,身下睡的是棺材盖,身上盖的是红绸寿布,头难脚北,头前有张小几,上头摆着一盅酒,四叠素菜。
云娇往后让了让,倒不是害怕,只是毕竟是死人,还是要让远一些,免得冲撞了。
“外头不方便说话,到房里来吧。”许家祖母打开了东侧房的门。
几人跟了进去。
这屋子不大,一横一纵里头摆了两张床,中间有个小方桌。
“来,坐,外头这张床是我的,里头就是惠兰睡的。”许家祖母招呼他们:“你们先坐,我去叫他们。”
她说着便出去了。
云娇几人坐了下来。
过了片刻,许家祖母便端着碗回来了,挨个放在他们跟前。
许母提着水壶进来给他们倒了清茶。
许父也跟了进来。
“来,吃茶。”许家祖母招呼道。
云娇看着面前的碗有些无言,这连散茶都没有,真的就吃清茶啊?
“家里有事,散茶都用完了。”许母似乎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解释道。
“不碍事,不碍事。”把老夫人连连摆手。
“别忙活了,你们都坐下吧,在家里头有事这么忙,咱们还是别耽搁,先说正事要紧。”其中一个媒人开口道。
话音刚落,外头便传来了叫许母的声音。
许母忙道:“我去看一看。”
她说着便急匆匆的出去了,过了片刻便又回来了。
“现在人齐了,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今朝把家就为这个事来的,大家也别怕丑,你们家想要多少银子的聘礼,你们说。”媒人望着许家的三人,开口问。
许家的三人都不言语,只有许母笑了笑,像是有些不太好意思似的。
“你别笑,就你说吧,你是做娘的,应当你说。”媒人催促道。
“那我就说了。”许母抬眼看了看云娇几人,清了清嗓子:“我也不为难你们家,我也不比旁人家多,我有个姨侄女,前些日子才成亲的,聘礼那些不算,光银子便来了六百六十六两。”
把老夫人一听这话,顿时坐直了身子,瞪圆了眼睛,许家莫非是疯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