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白驹过隙,七日转瞬即过,陆三川对于游龙吟刀心法的参悟,从未深入半分。这就好似平白给了你一只椰子,只有用尖锐之物凿开硬壳,才有可能喝道醇美甘甜的椰汁。不然,只有望着圆滚滚的果实而干着急的份。
而陆三川并无开凿之器。
也不能说没有,他大可以去请教袁启明,请他花上几天工夫,为自己传道解惑。但他最终并未有此决定,一来,陆本炽已欠袁启明太多,他不愿再欠袁启明人情。其二,袁启明虽然学成了游龙吟刀,但从袁启明使刀的威力霸气来看,似乎仅仅是学到了些皮毛。况且,道径法门还是自己领悟的要来的深刻一些。
着急归着急,陆三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望向正坐在地上自娱自乐的苏青,微微一笑,迈步走去蹲在苏青身旁,抓住她小巧白皙的玉手,轻声道:“青儿,七日已过了。这七日以来,我们只能在山上吃些野草野果,委实辛苦你了,我们今日即下山入城,去到江洲饱餐一顿,而后再为画剑与潜龙刀舔一柄剑鞘刀鞘。”
苏青转过头莞尔一笑,一如冬日暖阳之下的精致玉瓷,熠熠生辉,“好。”
二人上马,不急不缓地去往江洲城。
陆三川觉得自己有些亏欠苏青,一路上,嘴皮不休,逗得苏青咯咯直笑,不知不觉之中,便进到江州城中。下了马,将缰绳交给小二,陆三川正要往客栈走,忽然眼前一黑,显然是有人用黑布袋子罩住了他脑袋。
他立时提起刀要自卫,那个将黑布袋子罩住他脑袋的人似乎料到他会如此,先一步抓住他右腕,随之一拧,以一招小擒拿治住他,而后双脚施劲身子一轻,携着他奔出数十丈以外,进到一小巷之中。
苏青只觉眼角一晃,回过神来时陆三川已没了身影,只见一个人携着陆三川正自狂奔。她挺身一纵,疾施轻功,拦住那人去路,正要张嘴呵斥,忽有一只手捂住她嘴,另有一只手抓住她胳膊,瞬间一拉。
陆三川与苏青二人被带入一间屋子之中。
陆三川察觉到拧住自己右腕的手松开,正待出刀,随后罩住他脑袋的黑布也被撤去。虽然眼前依旧昏昏暗暗的,但好歹能够依稀看清四周。这时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幸亏自己没有出刀,若不然,率先飙血倒地的便是自己右畔三尺之外的苏青。
陆、苏二人身前站着三人,其中一人赫然便是原行幽谷谷主张义。张义左右两畔的二人,陆三川模糊地记得曾在十堰客栈见过,但因年岁久远,加之当时只是匆匆一瞥,实在是想不起来。
张义率先拱手致歉,“以如此粗鲁的手段掳来陆少侠,多有冒犯之处,还望陆少侠见谅。”
陆三川双眉微微一紧,很快松开,内心却是思绪翻飞:以我与张谷主的交情,张谷主大可直呼我为陆兄弟,却也竟开口称呼我为少侠,要么,这是戴恩德的要求,又或者,他心中对我颇为忌惮。但他并未表现出来,只是拱手回礼,轻声道:“张谷主言重了。”
张义放下手点头,将左右二人介绍给陆三川认识,“我左手边的这位,是原青云会二舵主胡凯胡兄弟,我右手边的这位是原银龙帮青龙堂堂主尹健尹兄弟。”
尹健神情严肃,拱手与陆三川行过礼,“见过陆少侠!”
胡凯同拱起手,却是轻松自得放浪不羁,“见过陆少侠。”言毕面向张义,笑道:“如今四门并为一门,哪里还有什么青云会银龙帮的。”
张义点了点头,却实在笑不出来。
陆三川将一身青衣的尹健与闲云野鹤一般潇洒自由的胡凯记在心中,而后与张义问道:“张谷主特地请我们来所为何事?”
张义深深叹了口气,并不急着答话,而是领着陆三川与苏青去到桌旁坐下,为二人各倒上一盏茶水。待自己也坐下之后,才说了三个字,“出事了。”
陆三川早已料到,不然,张义也不至于以如此手段掳来二人。“张谷主,可是陆宅那边出了事?”
张义摇头叹气,大是惋惜,“陆宅之事,门主原本打算清理掉焦炭,拆除围墙,而后在空地上建几座占地宽广的屋宅,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拾荒者遮风挡雨。哪里知道屋宅才刚刚建起一座,便有数十名乞丐蜂拥而至,都说要独拥这座屋宅。可门主建造屋宅的初衷,是为了让广大流浪者拥抱取暖...那帮人眼见我们不肯,竟在夜晚趁我们休息的时候,将屋宅砸得稀烂...”
陆三川听毕,大是不解,“哪里会有人这般愚蠢,竟将好好的一处遮蔽之地,砸得稀烂?”
尹健一语点破:“升米养恩,斗米养仇。”
陆三川在书中见惯了圣人之道,一时之间无法理解市井之中苟活屁民的奇怪想法,“他们会不会是受人指使?”
张义自然了解他口中的“人”指的是谁。他摇了摇头,面色平和之下,可见淡淡忧愁,“第五铭自视甚高,在车覆山遭到王前辈毫不留情的践踏,自尊怕已是支离破碎,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出现在江湖之中。至于他门下...”说到这里,张义长长一声叹气,面上惋惜之色,比起方才更要浓重了数倍,“三剑回到朝天门,得知第五铭之事,捶胸顿足仰天长叹,大骂自己没能尽责,竟齐齐在朝天门聚义厅外自刎谢罪。”
陆三川这才明白自己险些污蔑了正义之士,不禁有些后怕,轻声呢喃道:“视死如归...好气魄!”
张义甩甩头,让自己忘却这件事,“门主未能替陆大侠完成善举,这便是我来此的第一件事。至于第二件事...”他面色一沉,终于还是皱起双眉,探过头去,压低声音说道:“不知谁放出消息,说陆大侠在车覆山,将游龙吟刀的心法交给了你。现下,江湖中人正四处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