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启明等人不似那帮匠人,未将话听完便妄下定论,但见情状,似乎事情的确如此。
袁启明忙问道:“川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三川心烦意乱之下,将实情说出,希望一旁的龚青听毕之后,能出一些主意,“她是张戈张前辈的女儿,前些日子我和青儿在江洲被人下毒至昏迷,是张前辈救了我们带回东篱山庄,我们醒来之后,东篱山庄墙外危机四伏,张前辈设计助我们逃离,他自己却死在了东篱山庄之内,张姑娘心痛难忍,非要和我成亲,我就...但在入洞房之前,贺前辈赶到,我骗他说张姑娘知晓屠烬大法在哪,贺前辈便掳走了张姑娘。”言毕,满怀希望地望向龚青。
龚青听完之后,面露难色,“按礼而言,男女只消拜过堂,便算结成了夫妻,少主,你和张姑娘既然已经...”余下的话已经不必说,他看了一眼苏青,心中着实不是滋味。
袁启明冷冷哼了一声,“好办,一刀杀了这个女的,就什么事都没了!反正她家人都死光了,也没有人来找我报仇!”
张玟惜闻之,泪水莹莹,不断下淌,虽说其中有做戏的成份,但确实,她心如刀割。是啊,爹,不知哥哥,还有家乐,都死了...如今只剩我一人孤苦伶仃地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相公,你若是想要杀我,我断然不会反抗的,既然已经嫁入你家,我便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陆三川实在是希望张玟惜能够从这世上消失,但自己先后害死了张戈、许不知与家乐,若是再对不起张玟惜,岂不是天理难容?他赶忙拦住袁启明,摇了摇头,“算了吧袁叔,她都已经很可怜了...”
袁启明没有那么多的小心思。他是一个粗人,粗来粗往,“川儿,你喜欢她吗?”
陆三川摇了摇头。
袁启明当即喝道,“你不喜欢她还留着她作甚!就不怕你刚过门的媳妇难过吗!你不愿当这个恶人,让袁叔来帮你便是!”说着便提起刀。
陆三川赶忙抓住他胳膊,望了苏青一眼,又瞥了张玟惜一眼,有气无力道:“有些事,不是喜不喜欢、想不想做就可以的。袁叔,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心思同样细腻的龚青,明白陆三川此时的愁肠百结,便也帮着劝说道,“门主,此事因少主而起,还是交由少主处理吧。”
袁启明这才收了刀,恶狠狠地瞪着张玟惜。
只见陆三川向前跨出一步,直面张玟惜,说道:“张姑娘,你我虽拜过堂,但我们心中彼此知晓,那次拜堂绝非真心。我真正喜欢的是青儿,以前如此,现在如此,以后更是如此。至于你往后想要怎么样,我不会去管,但只要你有事需要陆某帮忙,陆某定当尽力而为。”
张玟惜破涕为笑,像只小鸟一般原地一阵蹦跶,笑道:“我哪都不想去,就想呆在相公身边!青姐姐可以做大,我做小!”
按照风俗,陆三川是先与张玟惜拜的堂,所以应当张玟惜做大,而苏青为小。
但陆三川已经让苏青伤心过一次,加上这次,便是伤上加伤。他如何舍得再让苏青流一滴眼泪。不能再为了自己心安,而伤害最爱的人了!
陆三川厉声应道:“好!青儿做大,你做小!”面上尽是凶戾之色,哪有丁点人夫的温柔?
苏青闻之,兀得心中一阵感动。她知晓陆三川守礼,是个遵从君子之道的读书人,要他违背礼仪做事,实在是难于登天,而今为了她,竟明目张胆地颠倒黑白。
张玟惜同样是心中一惊。她没有料到,这个柔弱书生竟然没有反对?她了解人性,知晓“示敌以弱”的道理,若是自己强硬要做大的,说不定便会惹来陆三川的厌烦,因此,她才故意将机会抛给陆三川。她算准了以陆三川的性格,定会遵从礼仪,按照先后顺序,自己为大而苏青为小,到时,自己只需稍微耍点小聪明,挑三拣四折磨苏青,岂不美哉?
哪里料到,陆三川居然...
不过她仍是露了笑,微微行礼,装作乖巧的模样,“是,相公,往后,便青姐姐做大,我做小。”
摧残肉体不过粗鄙的手段,抓住软肋,握住心脏,看似温柔,时时诛心,方为折磨。
这一点,张玟惜再清楚不过。
虽然张玟惜看似乖巧贤惠,无毒无害,但龚青不知为何,总觉得眼前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女子心如蛇蝎。
栾氏兄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凭直觉不喜欢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要不是她,少主与少夫人,指不定便已在床上地动山摇,而自己则可以躲在门外,竖耳偷听。
两人活了三十几年,从未碰过女人。虽然千行门尚在的时候,他们在武昌,有大把的机会去到青楼寻欢,但是他们从没有去。哥哥喜欢喝酒,弟弟则整日忙着千行门事务。
虽然他们没有碰过女人,但是他们喜欢偷听啊!尤其是偷听对自己重要的人,那滋味,简直比亲身上阵还爽。
袁启明收了刀,再次狠狠瞪了张玟惜一眼,然后对陆三川说道,“川儿,还不和你媳妇洞房?我还等着抱外甥呢!”这是他能想到的,最气张玟惜的话。
张玟惜只是微微行礼,含笑作别,“姐姐,可要好好服侍相公哦!”
说是新房,不过是简陋木屋缠上了几条红布。
两人躺在床上,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张玟惜。
苏青趴在陆三川胸口,小心翼翼问道:“川哥哥,你真的打算...”她不愿再说下去,甚至不愿再去想。和别人分享自己的爱人,她做不到。
陆三川左手抓着苏青柔弱的香肩,轻声道:“放心吧,我不会和她发生什么,留下她,仅仅是因为她无处可去。”
他忽然有了主意,“我们可以把她送往朝天门,交给戴前辈...”话未说话,他即消沉了下来,摇头道,“不行不行,以她的脾气,送往朝天门是害了戴前辈他们。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