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勋又提起晚宴的事情,李悦薇心下是很排斥的。
从看到李乐神色空洞地躺在小床上时,她整颗心都揪得死紧,感觉自己一瞬都不能再离开弟弟了。怕要是自己再晚一步,前辈子的遗憾又会上演,光想想都让她无法呼吸了。
同样的错,还是人命关天的大错,犯两次,她都想一枪崩了自己。
所以听到屠勋提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时,心里是非常抵触的。好在人家到底是帮了他们不少,她才没有立即反驳,只是小脸上的神色绷得紧紧的,目光直直地看着屠勋。
屠勋知道,姑娘今天真是被吓到了。
恐惧这种东西,比起真刀真枪落在身上的感觉,更令人惧怕。因为恐惧完全是凭人想像出来的,其威害性到底有多大,全凭人自己的意念。
屠勋不想姑娘一直沉浸在这种恐惧的情绪里走不出来,那样对她和对小家伙,都是一种可怕的束缚。
人生,本来就暗藏危机,不可能一帆风顺。
“小薇,你知道你的对手,最想看到你什么?最渴望得到什么?若是你因为对方的行为,让他看到了这些,得到了本来属于你的东西,你甘心吗?”
卢雪曼最想看到的是什么?不就是她像前世一样,卑微、懦弱,一败涂地后,任其使唤,为其做牛做马还要感恩戴德地感谢其给了她工作机会。
卢雪曼最渴望得到什么?呵呵,这还用说,前世是她的父亲,她父亲的权利地位好名声,所有人的赞美,还有大笔的金钱。
这一世,她不再懦弱自卑、任人欺负了。她重新发现了父爱,一直努力保护着唯一的亲弟弟,一偿前世夙愿考成了一个状元。这一切的一切,前辈子都被卢雪曼夺走,现在都被她找回来了。
反观卢雪曼现在,情况似乎和她倒了个儿,各种不如意,还惹上了混混刘浩这个大麻烦,玩游戏、抓奖都让卢雪曼妒嫉得眼红,怕私下里卢雪曼早就恨不得除掉他们两个眼中钉、肉中刺了。
要是她不参加庆功宴,卢雪曼只会高兴得欢欣鼓舞,甚至还可能想办法去参加,借机卖一回好姐姐人设啥的,为自己博点儿脸面和机会。
不,不是可能,是一定。
卢雪曼那攀权附贵的心思,上一世在此时没表现得那么明显,大概就是因为当时的自己没什么能耐,没有激起卢雪曼的这方面心思。这一世完全不一样了,她找回自我后重新崛起,让卢雪曼以的危机意识达到了顶点,见缝插针。甚至不惜向小乐施暴威胁,大概也是最近被她逼急了,才爆露了些。
屠勋看着女孩兀自沉思,神色时变,也不打扰。
“我要去,一定要去,而且还要风风光光地去。”
女孩最终一咬牙,恶狠狠地宣布,像是发出一道强大的魔咒般,双眼也因为这份笃定和固执,愈发明亮夺目,神彩奕奕,令人移不开眼。
“好,我帮你。”
“你怎么帮我?”
屠勋宛尔一笑,抬起手就想抚抚姑娘重新振作、意气风发的小圆脸。
李悦薇立即挡住,“屠大叔。”
这声音叫得又大又响,让路过的人都多看了两眼,看得屠勋有些涩然。
哎,这丫头!
“昨天晚上的事,我还没有原谅你。我警告你,不要对我动手动脚的,不然,我真的会不顾之前的情面,大叫非礼的!”
姑娘说得一本正经,丝毫没有转环的余地。
一度气氛变得十分尴尬。
姑娘也一眨不眨地瞪着男人,仿佛面对坐着的真是什么大色狼。
这让屠大boss内心飘上了一片小小的乌去,只得收回手,沉声道,“昨晚的事,我很抱歉……”他又顿了一下,“并不后悔。”
他对冒犯她的事是心存歉意的,这的确不是一个绅士对女士该有的行为;但是,他对她有极大的好感,心疼她的境遇,这些日子的相处让他不自觉地想要靠近她,亲近她,甚至不惜打破自己一惯的工作生活安排,这已经超过了他以往对女性的所有态度。
这是他心之所愿,纵有搪突,亦不后悔,甚至甘之如饴,更渴望长长久久。
“你还好意思……”
这人要不要脸啊,居然还敢说“不后悔”。
“小薇,我不后悔,但仍希望你能原谅我的搪突。”
“休想!”
姑娘真来气儿了,不后悔还要人原谅,这是什么道理啊?!天皇老子来了也讲不过去的理啊!她会原谅才有怪呢!
她双手抱着臂,立即朝旁边挪开了半米宽的距离,再瞪他一眼儿,一副“我要与你彻底划清界限”的小眼神儿。
那模样,又让屠勋想起了森林里的花松鼠,两腮塞满了松果,警惕着瞪着想要告近的敌人,拿一双豆豆似的小眼睛瞪着敌人,一只毛绒绒的大尾巴竖起来,毛毛都炸开了。
屠勋有些无奈好笑,不得不放柔声音,道,“抱歉,兵不厌诈,无奸不商。”
李悦薇瞪眼,“屠勋,我是你的敌人,还是你的竞争对手啊?”
屠勋,“都是,都不是。”
又想打哑迷,她才不上当。
“哼,”李悦薇一下站起身,居高临下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多了几分在这场争执中的底气,“屠先生,我早就说过,我不想跟任何男人有牵扯。之前我欠你的,我都记在帐上,要是你不信,回头我俩对个帐。只要以后我有实力了,一定全数奉还,再加利息。彼此,绝不拖欠!”
“小薇!”
“哎,你放手。”
本来李悦薇想来个尿遁,平覆一下自己又被男人引起的躁动情绪,结果这小心思又被男人识破,脚才抬起来就被人抓住了小手。
他微微抬头看她,浑身的气势丝毫不弱,让她很不爽。
“屠勋,你……这里可是医院。有……还有摄像头!”她一紧张,左右瞄了下,总算找到天花板角落里的救星了。
屠勋叹口气,“小薇,你真那么讨厌我?”
“那……”
四目相接的一瞬间,她冲口要出的话,还是生生地被哽在了喉口。
干嘛不说出来啊?
这男人脾气也拗,要是伤了面子肯定不会老这么阴魂不散似地跑来缠着她了。可是,他也并没有那么恶劣,还帮了她那么多。他现在道歉,话虽不中听,也是磊磊落落地在表白自己的心意。
人不是机器,不可能没有情绪,不可能从无冲动。
难道她要原谅他的冲动吗?那这样不是更暧昧不明了?
“我不讨厌你,但是我也不可能喜欢你的。请你放手!”
屠勋只是看着女孩固执明亮的眼,想要从中辨出些漏洞来,女孩像是已经有了不少与他对置的心得,竟然没有露出一丝破绽来,态度很坚决。
“我不希望像昨晚的事情再发生,如果你做不到的话,那咱们……就不用做朋友了。”
这是姑娘的最后通牒了。
她口气坚决,甚至有一种破釜沉舟的狠意。
屠勋被女孩一再推拒,也只得败下阵来。
“抱歉。”
他低低地一声,放开了她的手,再看了她一眼,只有短短两秒不到的时间,那眼里的神色她也来不及辨别是失落,还是受伤,他就转身离开了。
她想,他的事情那么多,很快一忙就会忘掉自己的,他的世界那么大,未来要遇到比她好、比她更合适的女孩子,更容易。
她不需要有什么愧疚的,不需要。
……
李家。
话说在父子三人离开后,地上的两母女继续摊在地上,喘气,哀叹,抱怨,肆意咒骂了好半晌,才双双相扶着起了身。
卢雪曼一起身,不巧就照见了屋里唯一留下的一面挂墙的镜子里,自己脏污不堪、丑陋狼狈的模样,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浑身颤抖地一声尖叫。
“啊啊啊啊啊——”
吓得赵悦华不轻,又帮顺气又哄又劝。
卢雪曼本来第一时间应该是去卫生间将自己的狼狈模样都清理掉的,但是刚跨出房门的一瞬间,又她硬生生地咬着牙收回了脚步,转头时看着赵悦华着急的模样,神色一转,全变成了委屈扑进怀里痛哭失声。
边哭,边说道,“妈,妈,你瞧见了吗?他们爷儿三都欺负我,我在这个家里,就是个外人,从头到尾他们都看不上我,呜呜呜……妈,不仅我是外人,连你也是。你看看,李叔带走了他的儿女,就算你是儿子的亲娘,他也没多看你一眼,他就任你被他女儿欺负,他就这么撒手走人了啊……呜呜呜……”
一听最后这段,赵悦梅本来没想到那里去的,这会儿心头就一个咯噔,直觉得心里有什么一直被堵着的东西,开闸了似地往外冒,满满的委屈不甘心,很快把她的双眼也充满了。
卢雪曼瞧着母亲失神的样子,再接再励,“妈,既然这个家这么不待见我,我……我看我还是离开这里算了……我不想再寄人篱下,这里不是我的家,这里给我的都是些什么,你看到了……李悦薇她二话不说就打我啊……我只是跟小乐聊聊天,谁知道小乐突然又犯怪病……呜呜呜,我解释她都不听,就直接打我,打我……我的腰好疼……”
“妈啊,你都看到了,李叔眼里根本没有我们娘儿两。他的心,都偏到天边去了,以后……这个家,还有咱们的立足之地吗?妈,我真为你不值,你为他生儿育女,辛苦照顾这个家这么多年,现在他女儿大了,翅膀硬了,就敢欺负长辈,侮辱姐姐了,要是再这样下去,她肯定会挑唆李叔,把你踢出这个家,你就什么都不剩了啊?妈……”
赵悦华想到之前,她抱着李纲的腿相求,李纲都没有理她一下。就算是为了儿子着急,也不至于对发妻如此。
可是,她却清楚地知道,这个男人对待前妻的一切都是非常温柔、小心翼翼的,甚至还有一种从来不可能出现在她面前的那种俯低做小的姿态。
对这个男人来说,她只是他的一个佣人保姆似的存在,两人结婚至今其实只同过一次房,就是有了李乐那一次。自此之后,这男人回家来就从来没碰过她一次。她一直以为年纪大了,或者男人身上有病,对那种事儿并不热衷了。
而今女儿一系列的话,彻底将这个心底的疑虑挑破,血淋淋的真相让人想要自欺欺都不可能了。
“妈,你是我亲妈啊!你也长得不差,打扮出来,也是个上相儿的。要是你平日多为自己好,说不定出去还能找个比李纲更好的。先不提别的,至少你也不用守活寡啊!”
卢雪曼絮絮叨叨地抱怨着,她的可怜模样也一再刺激着赵悦华,曾经勉强坚持的一些原则,终于悄悄瓦解。
午休之后。
卢雪曼给王涛打了电话,说心情不好,想聊聊天。
王涛隔了这么许久才接到女孩主动的电话,一听那沙哑的声音就心软了,立即跑来了小区。
见面后,卢雪曼红肿着眼眶、身上几处青紫,都教王涛大为吃惊,便问了事情由来。
卢雪曼自借着避重就轻的说话技巧,让王涛信以为真是李悦薇横行霸道,挑唆小弟弟,欺负了她们母女。
遂在卢雪曼软磨硬泡之后,王涛答应了卢雪曼以亲属名义,带她去参加晚上的庆功宴。
与此同时,卢雪曼前脚离开,李纲也后脚就回了李家。
赵素梅看到李纲又回来了,目光中闪过一抹亮光,习惯性地又想迎上前讨好服伺。但又想起女儿的叮嘱,硬是压下了心头的没出息,脸色一板,转身进了厨房。
李纲却道,“慢着,先别忙,咱们先谈谈。”
男人一句话,带着十足的命令气势,让赵素梅没啥防备,只能乖乖又走了回来,但依然瘪着脸,一副不乐意的样子。
李纲也不废话,自己抽过凳子一座,朝旁边的那把椅子示意了一下。
赵悦梅坐下,身体就朝后靠了几分,看起来很随意似的。与李纲正襟危坐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气势差,一下就矮下一大截。
李纲问,“今天的事儿,你知道多少?”
赵悦梅冷哼一声,“我知道多少?不也是跟你回来看的一样吗?我就在厨房里忙着,回头就看你女儿骑在我女儿身上又打又骂,还弄得曼曼一脸的黑污。你都不拉一下两姑娘,就只顾着你儿子。”
李纲听完一堆有的没的,从中挑出了关键点,“这么说起来,你也不知道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看到两女孩子在打架。那么,你又凭什么肯定,你女儿卢雪曼以没有半点儿错误,才导致我女儿李悦薇对她动手?还有,你怎么解释,我把小乐交到你手上之前还好好的,怎么我回来之后,小乐就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这一字一句,逻辑清晰,针针见血,问得赵悦华一时语塞了,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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