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然这样说,但周围并无可以藏身的地方,这就十分奇怪了。
这里的人牛羊走失的时候都是自己去找回来,故而有一定的追踪常识,谢燕九三个人加一只僵尸紧紧靠在一起,紧张的看着这群人,心里都默默祈祷他们不要再过来了,而谢燕九也握紧了铁骨扇,做好了万一被发现就开打的准备。
这几个人只是第一波,他们停下的时候后面的人也追来了,问他们怎么停下来了,这时候那个下马捻泥土的人突然闻到了一股臭味,奇怪的道:“咦,怎么会有臭味?”
这时候谢燕九他们注意到,臭味是从那秀秀身上散发的,那秀秀之前和金甲人一起时曾中了棂鰌的口水,所以身上带了一股又腥又腐的臭味。
这可不好,臭味引起了那些人的怀疑,纷纷向谢燕九等人走来,一旦他们踏进圆圈,那么障眼法就失效了。
说时候迟,那时候快,陈挽风抽出一张符纸刷刷的撕成一个人形,又扯断了那秀秀的一根头发,将纸人放在地上,将那秀秀的头发又放在纸人之上,只见他口里默默的念着什么,然后一手以剑指往自己另一只手上轻轻一拍,那纸人就站了起来,慢慢变大,最后竟然变成了那秀秀的模样。
这里面只有那秀秀是普通人,她吓得差点叫起来,幸亏虞娘捂住了她的嘴。
这个假那秀秀穿着和真的那秀秀一模一样,只是一脸痴呆的笑容,看上去十分奇怪,这毕竟是法术做成的假人,当然不能与真人相比,陈挽风的茅山术又显灵了一次,他用手指一指,假人就冲了出去。
假人冲出圈之后就被镇民的看到了,而假人头也不回的往一个方向跑去,一溜烟儿就不见了。
那些信徒以为这是真的那秀秀,虽然不知道她怎么会凭空出现,但反射性的上马朝着“她”追了过去,这样前后十几个人都被引走了。
等到他们抓住那只假人,自然陈挽风的障眼法就破了,假人自然就会随着一道烟变回纸人,不过到那时候,他们这几个也就走远了。
待到这群人离开之后,那秀秀猛然挣脱了虞娘,离他们远了两步,小心翼翼又十分恐惧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姑娘,你都跟人家亡命天涯了半个多时辰,现在才想起来问不会太晚了么?
“我叫陈挽风,是一名茅山……修士,这是谢燕九,他个法师,那个……”陈挽风将虞娘拉过来,因为虞娘一直蒙着脸,所以他也不用给这个姑娘解释得那么清楚,只是道:“那个是我妹妹虞娘,姑娘,我们刚刚可救了你,如果不是我们,你早就被这帮人丢到河里喂鱼啦。”
他这样一说,那秀秀想起这些人救了自己,自己现在这样质问似乎很不礼貌,连忙羞涩的道了歉。
“此地不宜久留,那些人可能还会回来。”谢燕九提醒他们,于是三个人与一只僵尸继续逃窜。
说起来,大家就这么一齐陷入了慌乱的情绪中然后完全忘记了,他们本来应该是去寻找某位失踪的城主才对啊?怎么突然就变成这种情况了呢???
算了,不管了,暂时就这样吧!_|||
那秀秀的舅舅是个离群索居的牧人,自幼疼爱秀秀却不像她父母那般迷信,谢燕九和陈挽风随身的干粮都在马车里,也需要补充供给,于是在那秀秀的劝说下,入夜之后便去了她舅舅家。
她舅舅家附近有两三个可疑的人守在那里,多半是金花老娘的死忠信徒,虞娘动作敏捷身手利落,又能够在黑暗中视物,于是放倒了那几人堵了嘴捆上丢在了沟里,用干草盖上后他们就去了秀秀的舅舅家。
这位老舅倒不是和糊涂人,只是因为独居所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秀秀跟舅舅的感情很好,流着眼泪将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得她舅舅大怒,怒斥妹妹和妹夫被泥糊住了眼,竟然听信神婆的话要女儿的性命。
那秀秀哭着解释,自己的爹娘已经给金花老娘控制住了,他们也没办法。
老舅和外甥女在一起抱头哭,可眼下这里也不大安全,谢燕九只好又做煞风景之事,提醒那秀秀不可多耽误了时间。
那秀秀忙擦了眼泪,告诉老舅谢燕九等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希望老舅收留自己一晚,第二天他们一同离开,她在这里待不下去了,打算去投奔远嫁的姑妈。
那秀秀的姑妈嫁到了关内,那里不是金花老娘的地盘,去了那里自然安全了。
老舅想着这也是唯一的方法了,忙烧水生火造饭款待他们几人,那秀秀正好可以洗个澡清理一下自己,老舅还留着亡妻以前的旧衣服,便找来给外甥女换了,她自己的衣服则放在灶里烧了。
这一夜不眠,饭做好之后老舅还杀了一只羊煮熟取了肉包好给他们带路上吃,忙活到了后半夜,众人刚刚吃完东西,在外面放哨顺便打点血食的虞娘回来了,说之前放倒的三个信徒不见了,怕是挣脱了绳索赶回去通风报信去了。
于是来不及休息,老舅将自己的积蓄塞给那秀秀当盘缠,对几人咱三表示感谢之后,他们三人一尸带上食物就离开了老舅家。
这一回几个人吃饱了东西有了力气,一直走到天亮,在一处小山谷落了脚,才坐下来休息。
说是小山谷,其实是两坨大土包中间有个缝隙,躲在这里有遮蔽,倒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发现。在这里落了脚,几个人正好可以商量一下后面的事。
那秀秀要去关内找姑妈,谢燕九等人是无法抽身陪她去的,最多只能将她送到安全的地方,那秀秀也表示自己能行,她家里是开酒坊的,她常常来来回回去镇上和村里送酒,不比关内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只要到了云妥县就不要紧了,云妥县的驿站有商客马车,到时候马车走官道,去往她姑妈家也便宜。
云妥县一来一回两天就够了,那秀秀长得很漂亮,又不会武艺,孤身上路本来就很危险,如果不将她送到云妥县,让她一个人在野地里走,那与害人性命无异,所以谢燕九、陈挽风和虞娘商量了一下,陈挽风和虞娘继续去找寻线索,而谢燕九送她去县里,转头再来追上他们。
不过整件事情有许多令人费解之处,之前由于时间紧迫所以没来得及细问,现在停了下来,正可以追本溯源弄个究竟。
“陈小子,你确定昨日白天看到的水怪乃是棂鰌?”
“秀秀姑娘,金甲人与你是什么关系?”
同一时候,谢燕九问陈挽风而虞娘嘶哑着嗓音问秀秀姑娘,而各自问了之后,谢燕九与虞娘对视了一眼,虞娘示意谢燕九先说。
谢燕九是个极有头脑之人,他那日看到棂鰌就已经觉得奇怪了,棂鰌乃上古传说中的灵兽,早已经绝迹,会出现在三界镇这个地方本就很奇怪,相传此物用于镇墓守墓,如果说棂鰌出现在此,那么是不是就是说此处有一处不为人知的地下陵墓?
他记得谢燕舞曾经说过,魏城主的失踪可能跟寻龙派有关,而寻龙派又是盗墓贼,这样两件事似乎能扯上关系。
再加上日前陈挽风的千纸鹤到了三界镇就飞不动了,说不定不是因为他道术不精的原因,而是因为魏城主就藏身在此!
别看谢燕九时常揶揄陈挽风,但陈挽风的进步他是看在眼里的,现在的陈挽风已经和他一开始认识的那个只会照样撞骗神棍不一样了,他很努力的专研道术,常常一个人偷偷躲出去练习。
至于他究竟凭借什么在学习茅山术,这种隐私谢燕九不会过问,可他看得出来,陈挽风的优点是他在道术上很有天赋,限制则是很多地方他参不透,故而才会施展出来的时候弄得七零八落,然而看他屡屡在关键时候发挥作用,就知道他私下已经很在用功了。
由于那秀秀在此,谢燕九没有将自己的推断明说,只是问陈挽风却不确定那个水怪就是棂鰌,而陈挽风何等机灵,经他的提醒,也想到了有棂鰌镇守的地方必有陵墓,出发之前谢燕舞就对他们都交代过寻龙派的事,所以陈挽风和谢燕九心有灵犀想到一处去了。
他们两人一问一答,许多事彼此都意会到了,就不说多什么了,虞娘则对那秀秀抛出了自己的问题,金甲人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救你,你们是什么关系?
虞娘也有她的疑惑,她觉得金甲人极有可能是一只僵尸,因为在他与秀秀姑娘被困在棂鰌口水中的时候,他和吸眼女一样,用精神感应向她求救。
精神感应与不是一种看到或者听到的东西,而是感觉,那时候虞娘的感觉非常强烈,金甲人的求救夹杂着恐惧、希望以及……牵挂,所以她知道,这名金甲僵尸与秀秀姑娘的关系一定非同寻常。
谁知道不提起金甲人还好,一说起他来,原本努力振作的那秀秀再也忍不住了,嚎嚎大哭起来,哭得伤心欲绝惨绝人寰。
“周大哥……周大哥为了救我被妖怪吃了。”那秀秀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好像除此之外她再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内心的难过了。
☆、第六十二章
那秀秀只是一个普通的村里姑娘,至多便是模样好一点,而她的美丽与城里那些白皙娇弱的小姐大不相同。
那秀秀五官漂亮,脾气爽朗,因为常常给家里的作坊送货,所以肤色被晒成了健康的麦色,头发里偶尔会夹杂几粒黄色的小沙粒,但她的牙齿很白,笑容明媚,有时候她坐在家里门槛上,解开蓬松柔软的长发,一边用木齿梳梳去发间里的风沙,一边哼着欢快的小曲,偶尔会有路人从她家篱笆墙下路过,看到院子里的她就会驻足停下。
那秀秀今年十七岁,从十三岁起便有人到她家上门商议亲事,但都被同一个理由拒绝了,她是河神庙金花老娘的寄名养女,金花老娘说她命里有机缘,不能随便定亲,否则将会害人害己。
那年那秀秀八岁的时候因为高热不退,药石无效,她的父母将她送到河神庙请金花老娘救命,金花老娘是当地有名的巫医,经过她的做法,那秀秀很快就好了,后来那家夫妇就时常带着秀秀到庙里去上香,一年两年过去,金花老娘对这个小姑娘越来越上心,有一天就对那家夫妇说,秀秀与我有缘,让她做我的寄名养女吧。
对于这个殊荣,那家夫妇求之不得,便让秀秀做了神婆的养女,但是秀秀不知道怎么回事,虽然金花老娘对她很和善还给了许多馈赠她的家人,可她十分害怕这个养母,总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因为金花老娘不让秀秀定亲,转眼她十七了,她的父母也很着急,就去庙里向金花老娘问姻缘,而后就遇到了河神娶妻这事,现在想想,或许金花老娘在很久之前就预谋了后来的一切。
这些便是前情,当虞娘他们救了那秀秀,问起那位突然出现的金甲人,那秀秀则哭哭啼啼的说了与那金甲人相识的经过,这些经过有些离奇,有些意外,但对比之前发生的那些事而言,却又显得如一股潺潺流过的泉水那么明朗又甘甜。
那是半年前,有一次秀秀的娘让她给老舅送东西,回来的时候路过一颗歪脖树,当时她走路鞋子里进了小石子,便在那颗树下脱了鞋,却没留意树上盘了一条毒蛇,毒蛇正咬向无知无觉的她,正在危急的时候,她突然眼前一花,接着一个穿着盔甲带着面罩的男人用一只手她半搂在怀里,另一只手则捏住了那条毒蛇的脑袋。
秀秀是个姑娘家,因为当地人都知道她是金花老娘的寄名养女,所以就算她一人在外也没什么人敢欺负她,这回她突然被一个高大的蒙面男子搂住,自然又是心慌又是羞恼,不由分说的推开他责备了许多话,等她看清楚那条毒蛇并意识到自己刚刚有多么危险的时候,那个穿盔甲的男人已经一言不发的走了。
秀秀急忙追在那人身后又是道歉又是道谢,可那人理也不理他,自顾自的就走远了,这在年轻的少女心里留下了疑惑的一笔,她暗暗的想:这人是谁?他怎么打扮得这样奇怪?我刚才那样失礼会让他生气吗?
虽然事情很古怪,但秀秀只是觉得疑惑,并没有造成太多了遐想,这件事本应该像风在水面上吹出涟漪那样,很快消失在她的生活里,然而,却没有……
“那段时间就像是遇到了诅咒。”秀秀姑娘并膝盖坐在地上,红着眼抽了抽鼻子,继续道:“厄运接二连三的到来,一次我从镇上出来,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险些被马车撞到,然后又是他突然出现救了我……你知道他的穿着很古怪,路上的人都向他看过来,而他好像很不喜欢这样,松开我又转身走了,这是他第二次救我了,与第一次不同的是我没有迟疑,不管他看起来多么怪异,我连忙追在他身后向跟他说话,可他根本不理我,一下子又不见了……”
因为第二次的相遇,金甲人带给那秀秀的疑惑就更多了,他对她似乎没有恶意,但为什么她总是会在危险的时候被他救?这是巧合吗?
那秀秀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只是不能对人说,只会在四下无人时偷偷的想:我还会遇到那个人吗?
她正是最天真烂漫的年纪,所以有时候会忍不住的偷偷幻想,幻想那金甲人的盔甲之下,是一个多情的少年游侠,又或者是一个在执行秘密任务的将军,当然也许他的身份没有那么光彩,没准他其实是荒漠里的盗贼……可如果他是个盗贼,那为何会连续两次救她?难道说他上次对她一见钟情了吗?只是因为她口吐恶言才不得不走开?
这个假设听起来的确太没边了,秀秀也觉得很可笑,不过这样幻想一下还很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