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回听清时,花凌容手一抖,差点把装着解酒汤的碗扣到长榻上去——
元非晚,又是元非晚!这女人到底给她夫君吃了什么迷魂药,以至于他连做梦都在叫她的名字?
一次愤怒,两次出离愤怒,三次、四次,连生气都没力气了……次数越来越多,花凌容也就越来越麻木。就比如说现在,她一边给萧旸擦掉额上的虚汗,一边当真和他说起了话,虽然萧旸根本听不见。
“芷溪……你知……知道不……”萧旸脸色酡红,眼睛闭着,话都说不清,可还是没个停歇。
“不管她知不知道,她都很快要成为皇后了。”花凌容冷冷道,“若是你真的聪明,就该早点忘记她。”
萧旸已经醉死,可接下来的话还真像在回答她。“要是能……我也不……到现在……”
花凌容前后连起来猜测了下,觉得他的意思可能是想忘忘不了,不由更加心塞。
她知道她不如元非晚漂亮,不如元非晚聪明,家世能力之类也不行……可嫁给他的是她啊!他就不能把眼睛从别人家夫人身上剥下来么?她难道对他还不够好么?过日子最重要的难道不就是这个?
……放弃不切实际的想法,尽量珍惜眼前人,就有那么困难?
然而萧旸显然不能明白她的想法。“芷……”他还想说什么,忽而痛苦地蹙起眉,条件反射地往榻边一翻——
“哇!”
这么一声出来,萧旸胃中翻江倒海的东西顿时吐了花凌容一身,简直臭不可闻。
“……来人,来人!”花凌容见着自己身上的秽物,脸都黑了。她就知道是对牛弹琴!好心被当驴肝肺!她曾以为自己有耐心陪萧旸耗,耗到他看到她的那一天,如今看来,忍让是全无用处的……
特么地,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若再不行,她也就只能使出杀手锏了!
而要说到除了元家之外最高兴的人,大概只能是王家了。王真和元非晚交好,这眼看着就要被证明是全长安贵女中做出的最英明神武的决定——
和未来的皇后娘娘是好友!考虑到元非晚还是个极受夫君宠爱的,这英明神武的程度至少得翻个一番!
如此一来,王家自然对王真耳提面命,一定好好保持和元非晚的良好关系。王真点头应了,可转头见了元非晚,就毫不客气地大吐苦水:“……我都不敢和他们说,等以后再说也来得及!压力真大!”
“你当然该和他们说。”元非晚不以为意。正因为王真对她没有芥蒂,才会把这种事情也告诉她。“毕竟,话说得太满,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王真一听就不干了。“这话我可不爱听!你还能有什么把柄?都到了这地步了,还和我装谦虚,小心我动手咯吱你啊!”
“你敢,就来呗!”元非晚对她挑眉一笑,里头充满了蓄意的挑拨。
她本就生得美,此时眼角眉梢含着笑意,又做出如此动作……王真一点都没觉得被挑衅,相反地,她觉得自己被勾引了。无关欲望,完全是一种人们对美色天然的趋之若鹜。“啊啊啊,我不服!你就看准我对美人没辙,才故意惹我的吧?”
元非晚眉目舒展,嫣然一笑。“你说呢?”
“啊啊啊!”王真差点被闪瞎了。“老实说吧,德王殿下是不是一直可劲儿缠着你?我怎么觉得,你笑起来越来越勾人了呢?”
只要结合王真暧昧的语气,就知道她到底在暗指哪个部分。就算元非晚脸皮再厚——事实上她这方面的脸皮简直没有,要不然也不能次次被某头大尾巴狼得手了——也扛不住,只得略微板起脸道:“说什么呢?没个正经的!”
王真盯着她,似乎想反驳,但最后却是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脸。“啊呀,实在没饭看你了!为什么现在连你生气都……”
这后面显而易见没什么好话,至少肯定会让元非晚面红耳赤。所以,她干脆放弃了这种直接反驳,而是转了另一个方面:“俗话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如今,你眼里见到的全是这种无法言说的东西……”她故意拖长音,“你是不是恨不得赶紧嫁给燕王?想得都快等不及了?”
“……我哪有!”王真立刻忘记了自己之前说的话题,强烈反对。
元非晚粲然一笑,一脸“我知道你其实是不好意思承认、但事实就和我说的一样”的表情。“倒也不用急,”她火上浇油地促狭,“撑死不过再三个月!耐心,耐心啊!”
……我才不急,我全家都不急!
差点要恼羞成怒的王真一时间真想在元非晚腰上挠一把以示报复,可最后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这种冲动。
虽然现时萧欥不在府里,但那个可怕的家伙安插了不知道多少暗卫在夫人身边;若她真动了元非晚——哪怕只是碰到对方的脸颊——萧欥那个小心眼的男人说不定就会把她列入德王府拒绝往来的黑名单上!
此种得不偿失的事情,必须不能做!
所以,王真最终依旧只能努力瞪着元非晚,把自己的目光当做必死光波发射。只可惜元非晚对这种实际上毫无杀伤力的招数免疫,不由笑得更欢畅了。
但不管王真有多么无可奈何,她都毫无疑问地是元非晚的头号闺中密友,唯一的那种。王家人知道让王真好好保持和元非晚的关系,王真未来的婆婆楚贤妃自然也很清楚这点——
她母族不强,没错;王家差不多算门当户对,也没错;但她这个儿媳妇选得那个好啊!人是胖了些,可一看就会生养;还是个温和有福气的,这才能傍上未来皇后的金大腿!
楚贤妃私底下想了想,皇帝的一后三妃中,能从萧欥登基这件事中得到最大好处的人无疑是她——
虽然未来皇帝是她亲儿子,然而皇后却和亲儿子交恶。这话没人说出口,但所有人心里都门儿清。加上自家因为玩忽职守被撤职的刑部尚书,皇后未来的日子肯定不怎么地。
阴贵妃两个儿子,和未来皇帝是明面上的兄弟、暗地里的对头,更没啥好说的。
最后再来说燕淑妃。她母族倒还强大,并没卷进这次的逼宫风波里去;但听闻泰王府中不得安宁,近几年也和她这个母妃愈发生份,日子早就不好过了……
所以,什么出身家世都没大用,有用的是挑儿媳的眼光啊!
这一步棋走得比后宫所有人都精妙,楚贤妃实在没法不沾沾自喜。而心细一些的嫔妾也能想到这个,不由上赶着巴结奉承她。一时之间,承香院竟成了后宫中欢声笑语最多的地方。
就在这种各怀心思的气氛中,礼部和鸿胪寺紧锣密鼓的准备已经接近尾声——
大吉之日到了!
☆、134第 134 章
这即位大典,自然是非常隆重的。
大盛到萧欥也就第三位皇帝。第一位的高祖白手起家,大典是后头补的;第二位的萧承嗣是在高祖薨逝于军帐后的第二日即位,大典还是后头补的——
可想而知,皇帝主动禅位这种事,之前没有任何能效仿的案例。礼部和鸿胪寺完全只能翻找古礼,再自行调整,争取一切都合乎礼仪。
西内苑的殿宇本就空着,加之紧连着太极宫,搬迁起来倒不算太麻烦。而在太极宫清空后,萧欥和元非晚便能顺势搬入,赶在大典之前完成。
按照大盛惯例,皇帝居住在甘露殿,而皇后则住在立政殿。
虽然众人都觉得这立政殿注定了只有元非晚能住,但她一点也不着急。因为她现在越有耐心,将来可能的流言蜚语也就越少。所以,照她的意思,她可以随便搬到哪一座寝殿去。等册后的文书下来,搬入立政殿也来得及。
“那怎么行?”萧欥第一个表示反对。“别人不说;若是让国丈知道这事儿,他一定觉得我在欺负你!”
“怎么可能?”元非晚不以为意。“名不正言不顺,想必阿耶能理解。”
萧欥一想也是,元光耀一向不是个特别强硬的人,他借口找错对象了。“还有吴王呢!”他搬出元非晚外祖来,“他肯定会觉得我说话不算话的!我……朕现在可是天子,一言九鼎,怎么能被臣下抓到食言而肥这种把柄呢?”
得,不光她外祖,连朕都搬出来了?
“好吧……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为什么你一定要坚持这个呢?”元非晚只得试图好好和夫君讲道理。“你这是不怕闲言碎语了?”这种可以避免的麻烦,不是能避免则避免吗?
萧欥不打算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你想啊,如果你现在随便搬一座殿宇,过不了多久又要再搬一次,不是浪费时间浪费人力吗?还不如趁着这机会一次到位!那些空着的殿宇,正好锁起来,派人定时打扫即可!”
这话倒是真的……元非晚被“浪费时间浪费人力”这点打动了。虽说她不畏惧当皇后,甚至可以说皇后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但真坐到那位置上,人人眼睛都盯着,当然要努力做到万无一失。不管怎么说,开头给人留个好印象,有益无害。
“那就照你说的做。”元非晚最后还是让步了。但同时,她还有些怀疑:“说着的,你说的‘过不了多久’到底是多久?”不然非压着她搬立政殿做什么?
萧欥从自家夫人的表情上猜出了她在想什么。“立政殿算什么?我还嫌甘露殿与立政殿的距离不够近呢!”
又一次被顾左右而言他,元非晚现在真的怀疑了。“我觉得……”她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萧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怎么可能?”萧欥瞪大眼睛,表示他极其冤枉。“你觉得我能对你做什么不好的事情,阿晚?”
这就是打死也不说了?元非晚微微瞪了他一眼,实在没法买账:“我觉得,你能做的不好的事情多了去了!”
萧欥瞬时又正经起来。“如果你刚才在特指某些事情的话,我只能说,那可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只有我们多多努力,大盛才会有将来的太子,不是吗?”
话题一旦转到这个方向,接下来很可能就是些危险的发展。元非晚从出生开始就没怕过什么东西,然而她现在是真怕了丈夫的旺盛精力,禁欲太久的男人简直是出笼的野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