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五娘子忙上前行礼,胭脂瞧着弟媳妇:“怎的你过来了,他们也不通报一声。”
“是我不让的,想着姊姊您都五个月的身孕了,再走出去,那太麻烦。再说这里我常来常往,何须再通报?”邹蒹葭说着就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胭脂:“这是娘做的,说让姊姊您瞧瞧,合不合适,不合适的话,再改。”
吴氏已经把包袱打开,里面是几样小孩子的东西,针脚细密,样子可爱。
吴氏不由赞道:“陈国夫人果然有心。只是这样小事,还要你亲自跑一趟?”
“我 啊,是特地来探姊姊的。再说今儿不是邹家请客摆酒的日子?我懒得去,娘也说,送份礼就好了。哪见过女儿去做妾这一家子还欢欣鼓舞的。”邹蒹葭的话让吴氏微 微皱了眉头,哦了一声才道:“我倒忘了,今儿邹家还真摆酒请客了。说起来,还不晓得多少人在背后笑话他家呢。”
说完,吴氏才想起邹蒹葭也姓邹,急忙住口,邹蒹葭轻咳一声:“按说有些话呢,不是我这个做女儿的该说的,不过若非姊姊,我也不知道,世上竟有这样不顾廉耻的人。好在,对我来说,一切都过去了。”
胭脂捏一下邹蒹葭的手以示安慰,几个人又说起别的话来,并没把邹家的事放在心上。
邹家摆酒请客,也有些客人来了。而分量最重的客人,就是宋氏的兄长宋大郎。忠义伯晓得,这代表了宋家对邹芸娘的重视,对这个便宜女儿越发喜欢起来。甚至还觉得,幸亏当日自己夫人在家乡爬了墙,不然还生不出这么一个美貌又能干的女儿来。
忠义伯欢喜,邹夫人更是不用说。今日来贺喜的,女眷并不多。邹夫人索性让邹大娘子在外陪着,自己在邹芸娘屋里,和她说话。
宫中派来的教养人等,因为邹夫人是邹芸娘的亲娘,况且邹芸娘也十分会做人,对这些教养人等一口一个婆婆,邹夫人的赏赐也如水一样地洒下来。因此对邹夫人和邹芸娘说话这种事,并不阻止。
邹夫人和邹芸娘说了半日,才道:“还有最要紧的,就是你承宠时候,我和你交代过的,你都记得没有?”邹芸娘晓得自己进了东宫,虽有名分,不过也就是个妾罢了。最要紧的事就是把柴旭的心栓住。而要把柴旭的心拴在,那点事十分要紧。
当然不会害羞,只对邹夫人点头。邹夫人瞧着女儿,万分感慨:“我和你说,男人上了你的床,你可千万不要害羞,也不要害怕他说你。男人啊,嘴里嫌弃,可这要真浪起来,他们心里喜欢的不得了呢。当日我和你……”
邹芸娘晓得自己娘要说的,必定是自己的亲爹,而不是忠义伯这个便宜爹。因此邹芸娘轻声问:“娘你当日?”
邹夫人瞧一眼四周服侍的人,这才凑到女儿耳边:“当日你爹不也嫌我,后来简直就是离不得我。我跟你说,撒娇撒痴,软语温声,抱住男人不放,他怎么舍得把你给推开?”邹芸娘的脸此刻才微微红一下。
邹夫人又伏在女儿耳边,细细交代了许多,邹芸娘连连应是,等进了东宫,一定要得到柴旭的宠爱,生下儿子,也许,也许还能做更多的事。那时,汴京城里的人怎么敢嘲笑自己?
邹夫人紧锣密鼓地教,邹芸娘努力地学,不等到邹芸娘进宫的日子,李素娥临盆的日子到了。李素娥疼了一天一夜,把稳婆们吓的胆战心惊之后,终于生下一个儿子。
天子对柴旭再愤怒,听到自己做了祖父也很欢喜。等孩子抱到天子跟前,天子见他不肖柴旭,也不肖李素娥,倒有些像自己的父亲,世宗柴荣的模样。顿时对这孩子生起百般的疼爱之心。
赐名为昭,封为临淄郡王。
柴旭得到这个消息,一颗心这才放进肚子里,抱着柴昭对李素娥笑着道:“孩子一生出来,果真就不一样了。爹爹之前那样骂我,等一见了孙子,对这孩子爱的不得了。素娘,都是你的功劳。”
李素娥此刻满心欢喜,只是还惦记着一件事,天子那道诏书上,并没写明孩子由谁抚养,若依旧由宋氏抚养,那不就成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等李素娥问出来,宫女已经传报宋氏来了。柴旭命宋氏进来。
宋氏笑吟吟地走进,身后的宫女还端着东西。宋氏给柴旭行礼之后,才对李素娥道:“恭喜妹妹了。我这里有几件小孩子衣衫,是我亲手做的。权做贺礼。”
说完宋氏对柴旭伸手:“妾能抱抱孩子吗?”论起来,宋氏也是柴昭的嫡母,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柴旭正想把孩子抱给宋氏。李素娥已经叫了一声,旭郎。
柴旭顿时想起当日天子说的话,柴旭对宋氏的厌恶之心又重新泛起。于是柴旭把襁褓放在李素娥身边,对宋氏很冷淡地说:“他睡着了,等满月后,你再来探望。”
宋氏那种被打脸的感觉又来了,她强忍住眼里的泪,对柴旭道:“太子的意思,妾明白了。妾已经恳求圣人,让李妹妹抚养孩子。母子天性,怎能分离。”
柴旭面上露出喜色,李素娥却觉得这件事哪里有不对,再联想到邹芸娘要进东宫这件事,李素娥当机立断道:“多谢太子妃了。只是按制来说,昭儿由您抚养才合制度。”
“你既这样好心,那就该同时恳求母亲,让素娘成为良娣才是。”对宋氏,柴旭是没有半分怜爱之心的,张口就是这么一句。
宋氏觉得自己又被柴旭打了一巴掌,但还是低头道:“此事,妾和圣人提过,圣人说,这事,等再过些时候。”
柴旭不由有些失望,李素娥躺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要早日身子复原,让柴旭离不得自己。至于邹芸娘,她生的再美,总比自己晚进宫,想要摆布她,还是件很简单的事。
“宋氏也变聪明了。”赵琼花听到东宫近日所发生的事,只那么淡淡说了一句。符夫人拍拍侄孙女的手:“你能这么想很好,不过宋氏……”
“有些人本没这个福气。二婶婆,我所要的,只有太子一个人的注意,至于别人,全都不要紧。”既然赵琼花一副自有打算的样子,符夫人也就点头不语。
“四娘子,静慈仙师说,这是一卷在佛前供过的经文,让拿给娘子,好为娘子和娘子肚里的孩子祈福。”轻雾手里捧着卷经文进来。符夫人听的,眉头不由皱起。
赵琼花已经瞧见,对符夫人道:“二婶婆不用担心,对祖母来说,孙子和孙女,是同等重要的。”既然赵琼花也这样说,符夫人也就站起身:“那我们一起去瞧瞧你嫂嫂。”
赵琼花应是,让轻雾捧了经书,跟在后面,自己和符夫人往胭脂院子来。
“娘子,符夫人和四娘子,往这边来了。”红玉急忙来通报,老卫的眉微微一皱,胭脂倒站起身:“来就来吧,我们出去迎接。”
这位娘子,和原来,果真不同了。老卫欣慰地想,陪着胭脂一起出去。
☆、第150章
赵琼花的笑,永远都如春风一样,胭脂走出去的时候看见赵琼花对符夫人的笑,心中不由掠过一丝叹息,接着胭脂就收起心中叹息。也许,这是她选的路。即便明明知道,只是被人利用,也要走下去。
只可惜了赵镇,赵镇是真的希望妹妹可以幸福快乐地过完这一生,而不是那样地委屈求全,甚至委屈了也求不来一个全。
“你的身子越发重了,还这么客气做什么?”符夫人说话时候,一点也看不出对胭脂的不满。胭脂垂下眼,请符夫人往里面去:“礼不可废。”
符夫人的眼瞟向胭脂,接着笑了,和赵琼花一起往里面去。
进到里面,各自行礼后归座,赵琼花才让轻雾上前,把经书交给胭脂:“这是祖母在佛前供过的经书,说给嫂嫂您用来祈福的。”
这样的关心胭脂不在意,但也要表示很欢喜。胭脂面上笑容平静:“还请四妹妹回去后,替我多谢祖母。”
赵琼花比胭脂笑的还要甜些:“定会转告。”符夫人一直看着胭脂和赵琼花的对答,眼神不定。胭脂知道符夫人在品评自己,什么时候才可以把这一切抛开,不用这样虚伪地应酬?
赵五娘子已经忍不住开口:“四姊姊,为何祖母不肯见别人,只肯见你?难道我就不是她孙女了?”
“因为,祖母她在庵中清修惯了,回到这家里时候,也一样在清修。我在庵中时候,陪祖母陪了很久,祖母习惯了我的陪伴。”赵琼花唇边带笑,仿佛赵五娘子不过是个无知孩童。
赵五娘子的唇撅起,赵琼花的改变,已经那么明显,这个四姊姊,再不是原先能够随意玩笑的人,赵五娘子看着赵琼花,眼中有审视之色。
赵琼花笑着看向自己堂妹,唇边笑容还是没变,就像赵五娘子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一样。
“娘!”赵五娘子终究忍不住,偎进吴氏怀里撒娇。吴氏明白女儿心里的苦闷,把她搂进怀中,并没说女儿什么,只是微微一叹。
“五娘子还是小孩子脾气呢。”符夫人对吴氏笑吟吟地道。吴氏也笑了:“有时候,能做一个小孩子,也很不错。”
符夫人觉得吴氏这话里,含义颇深,唇边的笑容有些收住。吴氏拍一拍女儿的背。女儿已经不再是孩子了,也许,再过几年,对这些事,就不会伤心了。
至 于赵琼花,吴氏看向正在那和胭脂说话的赵琼花,也许从一开始,自己就看错了这个孩子。吴氏又感到风雨将至,唯一能做的,就是尽自己的力量,和丈夫一起,把 自己的小家顾好。邹蒹葭除了在胭脂和王氏面前,在别人面前话都不多的,此刻也不说话,看着屋中这一幕,邹蒹葭只把胭脂的手握紧,胭脂对邹蒹葭勾唇一笑,再 大的风雨也不怕。
“纵然尊贵如公主,也会有不得已的时候。”当符夫人和赵琼花离开,老卫听的胭脂提起赵琼花的时候,只对胭脂说了这么一句。
“是啊,我明白,可正因为明白,才会觉得,这一切都……”
“我识得的娘子,是不怕这些艰难险阻的。”老卫的话让胭脂又笑了,接着胭脂点头:“是,那么我想,公主也不愿四妹妹,在这个时候嫁进东宫?”
“四娘子尽管不是公主亲生女,也唤公主一声母亲。公主怎能让自己的女儿做侄儿的妾室。况且当日宋氏被择为太子妃,这半年多来,除了太子不喜欢,她并没有什么错。”永和长公主的意思,胭脂全明白了。
胭脂不由叹息:“可惜,四妹妹不肯听。我们所能做的,也只有让她不去见太子,别的,竟是无能为力。”
“娘子是个聪明人,知道症结所在。”胭脂此刻是当家主母,想阻止赵琼花出府,轻而易举。胭脂听出老卫的话,淡淡一笑。
“况且,”老卫迟疑了一下才又开口:“邹氏十月就要进东宫,她生的十分美艳,邹夫人必定会教女儿一些固宠的法子,太子的脾性,到那时候,也许四娘子能渐渐意识到,太子并非良人。”
永和长公主身为继母,也只能做那么多了。胭脂了然点头,看向东宫所在方向,等邹芸娘进了东宫,东宫那边,定会十分热闹。
邹芸娘被接进东宫那天,赵琼花正在家里开赏菊宴。别处的菊花都已在秋风的吹拂下渐渐凋零,赵府的菊花却开的正好。
举行宴会的地方,是在赵府的花园内,这也算是赵琼花回到汴京城后第一次正式的宴会。请帖发出去二十来张,来了有十来个小娘子,也算热闹的宴会。
举办这种宴会,赵琼花轻车熟路,席上谈笑风生,并不会让任何一个小娘子觉得自己受到冷落。
曹青青也在应邀之列,她环顾一下来的人,才对赵琼花笑道:“怎地不见你二姊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