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李真皮脸色没变化，但一声不敢吭。而阴霾在短暂的阴沉之后，强笑着道：“什么？”
    “大脑。”丁温指了指自己的脑门，然后有条不紊的说道：“我承认，如今的科技非常发达，机器人跟人类已经到了可以以假乱真的程度，甚至在记忆和运算方面，人类还要落于下风，毕竟人的记忆是会遗忘的，而机器则不会。”
    本来是聊江瞳，丁温的此番话无疑是有些跑题了，跟前面的话一点都不搭。
    阴霾不明所以，笑容倒是一直都保持着：“丁哥，你到底想说什么？”
    丁温道：“我想说的是，即便咱们人类的大脑在某种程度上比不过机器，但我认为，机器是永远无法代替人脑的。”
    阴霾笑容渐止：“因为什么？”
    丁温道：“因为人类大脑的复杂性。”
    他似是没看到阴霾脸上异样的神情，继续说道：“人是独一无二的，同时也是独立的，这世上没有一模一样的人，哪怕是双胞胎也会有微小的区别，正如指纹那样。”
    阴霾道：“所以呢？”
    丁温笑了：“换到大脑来说，它影响到我们每个人的性格，以及针对遇到不同事物时的判断，比如有人遇到危险会跑，有人则会迎难而上，还有人会不知所措，因为大脑的复杂性，以及后天的环境、性格等等方面会影响到一个人。”
    阴霾摇头：“还是没听懂你在说什么，这跟我们要聊的交易江瞳有关系么？”
    “当然有。”丁温仍不急躁，慢慢道：“你应该知道，以我们目前的科技来说，已经能给机器人增加上万条、甚至上亿条逻辑设定，但这些逻辑都是固定的。”
    “不对，你说的不对！”阴霾好似忘记了他们要聊什么，跟丁温在这一话题上探讨起来：“机器人的逻辑并不固定，针对不同的词条，他们是有延展性的，你难道不知道市面上已经有百分之八十的机器人都可以做到跟人正常交流了吗？如果逻辑固定了，他们怎么能根据词语的不同把聊天接下去呢？”
    阴霾的语速越来越快，仿佛要证明什么，异常的急切：“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说机器人即便是能与人正常交流，但那些都是设置好的词汇，触发到什么它就会说什么，是吧？可我告诉你，那是早期的ai，真实情况是现在的ai早就革新了，我们可以把机器人设置成不同的性格，就跟真人一样，比如有个人跟机器人问好，这时候会有多条回答的选项，而不是只有区区一条，而根据不同的回答选项，又可以往下延伸出不一样的分支！”
    “就像你说的，人不同，性格和逻辑也就不同，那换成机器人不也是一样的吗？有性格暴躁的机器人，有温润的，也有刚烈的，它们已经不再是单一模式化的产物了，它们是不相同的！”
    “所以这怎么能是逻辑固定呢？”
    说到最后，他已经变得非常激动，眼睛通红的盯着丁温，迫切的想看他怎么反驳。
    不过，丁温好像早就知道他会拿出这套说词，并不感到惊讶：“我承认，你说的有一部分是对的，但你还是不了解‘复杂性’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
    接着，他幽幽的说出了一句话：“我说过，人类大脑会因为各种因素受到影响，比如生长环境，比如身份地位，它不会一成不变，因此……性格也是会发生变化的。”
    阴霾沉默了，他似乎是读懂了这句话，带着思考的神色坐下，不再像之前那么急躁。
    而丁温则是指向了早就闭嘴的李真皮：“他杀了人。”
    李真皮顿时惊讶抬头：“我没有啊。”
    丁温道：“我只是打个比方。”
    李真皮愕然：“啊？那……那行吧。”
    丁温问阴霾：“如果他杀了人，你觉得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阴霾皱着眉头：“害怕，惊慌？”
    丁温道：“他是第二次、第三次杀人。”
    阴霾想了下，回答：“他逐渐习以为常，没那么害怕，越来越淡定。”
    丁温道：“他是第一次杀人，但老爸是七区区长，有很强的背景。”
    阴霾思考的时间愈发的长了，不过他还没回答时，丁温却跟连珠炮的持续发问：“他老爸虽然是七区区长，但他却是一个很善良、充满正义感的人。”
    “他老爸是七区区长，而他自己还是个变态，心理有很大的问题。”
    “他杀人是为了复仇。”
    “他是个杀手，有目的而来。”
    “他是不小心的，且性格懦弱，但七区误杀不会被判死刑，只会赔钱。”
    “他杀了人，知道会被判死刑，但他可以装成精神病人，逃过审判。”
    “他……”
    “够了！”阴霾似是忍受不了了，低吼着喊出了这两个字。
    此时的他，再也不是丁温认识的那个和睦的富家公子了，他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情绪难以掌控，看起来有点吓人。
    丁温没被他吓到，只是声音放缓了：“人类的复杂性便在于此，有本身自带的性格，也会根据场景和人等方方面面进行变化，针对某件事时，他不一定只有一种反应，而是综合了其他的因素。正如凶狠的人可以变得和善，好人也可以变成坏人一样，人是不会被框柱的，也更不是被固定的。
    而机器人是做不到这一点的，它被设定成什么样，就一定会是什么样，它不会调整，不会学习。说了这么多，你一定很好奇我什么说一堆没用的，是不是跑题了。其实并没有，这跟你们认为的‘那件不可能完成的’交易有关。”
    阴霾低沉着道：“嗯？”
    “人之所以会多变，跟机器人不同，是因为人会思考，有自己的逻辑，而你口中‘多样’机器人的逻辑并不是自己的，而是来源于制造者，它们不会独立思考，不会根据其他的因素而改变。”
    丁温说的有些累了，叹了口气，决定到此为止：“没有什么不可能完成事，只要有逻辑，只有实施的可能，这就够了。你只需要记住一句话——人是根据自己的逻辑来做事，既然说得通，能说服自己，又何必在意他人。”
    他已经表达的非常含蓄了，也没有揭破什么，可能在阴霾的概念里，江瞳是跟天宫绑定的，换她走不符合规则。
    但‘超级明星不能离队’的说法丁温无法认同，哪来的狗屁规则，哪来的百分百不可能！
    阴霾的思维被固定了，想当然的定死了这条规则。当然，这也在情理之中，如果他能跟丁温一样思考，那才是……
    阴霾已经彻底不吱声了，不过他的表情却没在回暖，丁温看似什么都没接揭破，没有把一些东西放在明面上说，但对于两人来说，其实心底都是明白的。
    这场对话表面上是在聊机器跟人的不同，依次可以推断出江瞳能够交易的逻辑。
    但阴霾知道，这些其实都不是丁温想表达的东西。
    此时的他，没有考虑丁温的那些话，而是不自觉的回想起了郑宫阳死去的那天，他在丁温面前的种种反应。
    “该死，如果是这样，那么他应该在那时候就开始怀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