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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君一世荣华_分节阅读_150
    谢嫮赶忙走上前去,就发现沈翕的两只拳头紧紧捏住,浑身像是竭力隐忍般绷紧着,谢嫮走上前将水盆和棉布捡起,交给了身后的花意,然后就拉着沈翕走出了书房。
    *****
    主卧内,沈翕躺在谢嫮的腿上,目光呆呆的看着床铺上方的承尘,良久都没有说话,整个人仿佛陷入了空灵之中,像是回忆着什么特别痛苦的事情,身体紧绷不已。
    谢嫮想让他好起来,可是却知道,他这样的时候,无论她说什么,他都没有办法释怀,上一世她也见过一回他这样,那时他才登基没多久,她只是在尚仪局做个小小的教习姑姑,那时候,沈家刚刚被灭门,宫里宫外流言四起,纷纷指责这个还未站稳脚跟的新君残暴不仁,恩将仇报云云,就是那个时候,沈翕和谢嫮相遇了,她刚入宫的时候,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动不动就走到其他宫殿去了,她那天迷路,在一个废弃的宫殿中,看见了坐在斑驳回廊之上,看着天际发呆的沈翕,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他的身份,他穿着常服,她以为他是一个偷懒的大内侍卫,被他发现之后,召唤过去,她见他周身冰冷,眼神里那种仿佛被世界抛弃的忧伤令她动容,也没有说话,将自己从御膳房里拿出来的两只热热的煮鸡蛋递给了他,他就拿着那只鸡蛋,愣愣的看了她很久,然后才转过了目光,继续盯着天空发呆,那时的他,反应就好像现在一样。
    “阿瞳,你知道我的母亲吗?”
    沈翕空灵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内响起。
    谢嫮低头看他,见他的目光依旧盯着上方的承尘,伸手抚上他的面颊,然后低肉的说道:
    “知道。母亲是洛家嫡女,外祖唯一的女儿。”
    宰相洛勤章还在的时候,洛氏是何等尊荣,可是自从沈翕的母亲被赐婚沈烨,洛氏的母亲病死之后,洛勤章就辞官回乡,再不理朝政,洛氏才渐渐的消失在京城贵圈之中。
    沈翕听到谢嫮说到‘洛家嫡女’这几个字的时候,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像是在嘲讽着什么,然后深吸一口气,说道:
    “洛家嫡女!她实在侮辱了这四个字!”
    谢嫮意外的看着沈翕,她原本只以为沈翕和洛氏的关系并不那么亲密,可是也没料到会这样生疏。
    “虽然我也知道,她是逼不得已,可是,有些事情只要发生了,那就再也无可挽回!不管她是不是自愿,都是她这个人做出的事情。她死了,一了百了,可是活着的人却必须要为她的那些行为负责。”
    谢嫮越听越是不懂,小心的问道:
    “当年到底在母亲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你要如此替她掩饰,就算拼着被皇上怀疑,也要去把沈烨从大牢里救出来,是为了不让他供出些什么,是吗?”
    沈翕沉默一阵之后,才叹了口气,说道:“是啊,那件事情说出来,足以毁掉一切,所以我不得不这样做,不得不去救一个我恨不得立刻杀死他的人!”
    谢嫮动容:“到底什么事?”
    沈翕从她的腿上坐了起来,双腿自然垂下,头微微低下,背光的他似乎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黑暗之中,阴霾不已,良久后,才说出一句话来:
    “她的事,你不会想知道!太脏了!”
    ☆、170|167|
    沈翕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将头埋入了掌心,周身陷入了阴霾,谢嫮在他身后,双手自他腋下穿过,温柔的抱住了他,将头贴在他的后背之上,耳中听着他稳健有力的心跳,心情也跟着低落起来。
    “就是因为太脏,所以我不能将这件事大白天下,沈烨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那样威胁我!这个威胁我不得不顾及,因为我不敢保证,皇上对于这件事的态度是什么。如果因此而觉得被骗,那么……我可能一辈子都没法报仇。”
    沈翕的话,谢嫮并没有怎么想就明白过来了,沈烨该死,可是,如果沈翕没有登基,或者没有来自天和帝的依傍,凭沈翕的身份,的确没法撼动定国公沈烨,因为不管怎么说,天和帝对沈烨有着来自洛氏的情谊,天和帝就是因为知道自己让沈烨娶了洛氏,并不让他纳妾,可是他也必须给予沈烨相应的好处,而这个好处就是保证定国公府的平安,就算沈烨做了错事,被削了爵位,可是天和帝依旧不会杀他。
    而沈翕没有告诉谢嫮的话,就是当年洛氏到底遭遇了什么,不管是什么,这件事一定关系着洛氏的名节,一旦大白天下,很有可能会让天和帝对洛氏的感情土崩瓦解,天和帝会不会因此而灭了定国公府还是未知,可是他对沈翕的信任与愧疚就会少很多,会不会因此迁怒也尚未可知,毕竟谁也不知道洛氏其人在天和帝心中究竟是怎样的位置。
    虽然他可以为了洛氏保全定国公沈烨,但那到底是真爱还是愧疚,如果是真爱,那洛氏名节受损一事可能会让他意志消沉,如果只是愧疚,那么他就极有可能会觉得自己被骗,继而产生相反效果,连带沈翕这个儿子也会受到影响。
    看的出来,沈翕对于沈烨的恨早已深入骨髓,沈烨不死,他决不罢休的地步,可是他想要彻底打倒沈烨,那么他就必须天和帝的力量,或者让自己登上巅峰,手握生杀大权。
    原来上一世的沈翕就是因为这个才去争夺皇位,所以,他在登基之后,根基还未稳的时候,就冲动的灭了定国公府满门,一来为了彻底掩埋这件事情,二来也是积怒太深的缘故。
    可是,谢嫮上一世近身伺候他十多年,对于沈家被灭门这件事所带来的恶劣影响当然也是知知甚详的,群臣反对,从此印上残暴不仁的标签,直到后来沈翕亲政好些年以后,国富民强之时,那种质疑与不信任的声音还依旧存在,可想而知,他将在外人眼中,养了他二十多年的定国公府灭门,是一件多么荒唐与残暴的事情。
    撇开这件事给沈翕带来的政治影响,就算是对于沈翕其人也是影响深厚的,他曾无数次梦魇,梦到的都是沈家冤魂来索命,可见,他的内心对于灭了沈家满门还是后悔的,可是事情已经做了,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他第一次行使天子的权利,就血流成河,冤魂不断,这让他怎能在今后的日子里过的舒心?
    所以上一世的沈翕,不过而立之年,两鬓便已有斑白之势,为国操心劳力是其一,谁又知道在午夜梦回之时,他不是在为那些能够触动心底的伤在忏悔呢?
    如果可以,他也不愿意背上这样一个忘恩负义,残暴不仁的名声啊。有罪的是沈烨和其他几个人,并不是定国公府上下满门。
    可是,洛氏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谢嫮不知道,沈翕也不打算说,她就算有心帮他,也无从下手,其实要她来说的话,洛氏当年身为定国公府大夫人,她的事情,理所当然就是定国公府后宅的事情,后宅之事隐秘,不可为外人说,而沈翕也无意将之揭开,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这件事其实最好的深入口,就是后宅呢?
    谢嫮想起了今日老太君和二夫人,三夫人来找她时的样子,老夫人和二夫人对当年洛氏遭遇的事情,必定是了然于胸的,而万氏不知道,可是,她对沈烨却也是明摆着有恨意的。
    万氏为什么会恨沈烨?
    看来,这些事情的确该是从后宅入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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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翕将沈烨从大牢救出后的第二天一早,就入宫请罪问安去了。
    谢嫮命人去梨花苑请三夫人万氏前来,万氏来的时候,神情忐忑中带着些许试探,谢嫮在沧澜苑花厅见她,她请万氏入座,却是不说话,两相静止片刻,万氏喝了两口茶,有些坐不住了,才对坐在上首气定神闲的谢嫮问道:
    “昭哥儿最近怎么样?好些时候没见着他了。”
    万氏因为不知道谢嫮心里的算盘,所以就挑拣了一个最不会错的方面来说话,康宁是乳名,大名叫做封昭,所以,万氏称呼他为昭哥儿。
    谢嫮微微一笑,放下茶杯,说道:
    “他还不是那样,吃了睡,睡了玩儿,玩儿了吃,又胖了一些。”
    谢嫮也不摆脸色,顺着万氏的话题说下去,万氏陪着笑了笑,两只手攥在一起,手心的帕子都被她搅得有点变形,谢嫮这才又开口说道:
    “对了,前段时间听说兰姨娘回乡下了,我倒是派人去找过她,可是她家乡根本没有其他人了,也不知去了哪里,好好个大活人,竟然突然不见了。”
    万氏像是被人打了一棍子,整个人都懵懵的,心头被人重重一击,久久难以平复,谢嫮注意到,她刚刚放松下来的肩膀,猛地又紧绷起来。
    扯着僵硬的面皮笑道:“是,是吗?皇子妃怎么会突然提起她来?”
    万氏有些紧张,干脆又抬手端茶喝,掩饰自己心虚的神情,谢嫮也不揭穿,只当没有看见她这般状况,继续说道:
    “唉,之前兰姨娘在的时候,我托她替我办了件事,可没成想这件事没扮成,倒是让她这个人没了,想想也怪对不住她的。三夫人别介意啊。”
    万氏喝了口水,依然觉得唇瓣干涩,舔了舔后,说道:
    “不,不介意!”
    万氏想了想,语气也跟着顿了顿,半晌后,才像是反应过来似的,对谢嫮问道:
    “不知您托她办了什么事,怎么会觉得她失踪和您有关呢?”
    谢嫮淡然一笑,回道:
    “我托她替我找一个人,三夫人也知道,我这院子里收留了一个孩子,那是绿珠的孩子,绿珠是我已故婆母的贴身侍婢,她在府中遭难,至今也不知凶手是谁,可是偏偏让我找到了些证据,我拖兰姨娘办的正是此事,想叫她配合我找到幕后凶手罢了。”
    “……”
    有那么一瞬间,万氏的脸色是苍白如纸的,似乎提到绿珠的死让她感到更加的不适应,似乎想到了什么,浑身发抖不说,眼中还透着浓浓的恨意。
    万氏出身门第不高,是一个六品小官的嫡次女,能嫁入定国公府三房做填房主母已是高攀,但是万氏长袖善舞,虽未管家,可是出色的容貌与谈吐也让她在府里府外混的很好。
    照理说,这样一个女子眼中不该有恨意,或者说,她不该在这府里有恨意才对,可是上回沈烨被救回之时,她就一度失态,流露出了不该流露出的神情,幸好那时老太君和二夫人注意力全都在沈烨身上,急急赶出去,才没有人注意到她,否则必然又是一场风波。
    谢嫮见万氏的脸色已经彻底失去了从容,心中已经明白了大半,故意又问道:
    “其实我也不怕告诉夫人,杀害绿珠的凶手,我已经知道是谁了。只是想把三夫人喊来问一问,看看三夫人是不是也知道幕后凶手是谁罢了。”
    万氏猛地抬头,惊恐的看着谢嫮,颤抖着嘴角,扯着僵硬的笑容,微微摇头说道:
    “我,我不知道!这事儿我怎么会知道呢。您和我说这些干什么,总不会和我有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