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八娘被惊醒了,她茫然地看着站在她床边的司马十七郎,随着他进来的人点燃了屋子里的烛火,把光明带了进来。
司马十七郎一身浅色便装的前襟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一脸的倦容,但他的眼睛,亮得惊人,他又一次地重复,“我们终于有孩子了!”
他怎么回来了?卢八娘马上就想通了,安老先生能把自己骗了,那么他把消息传出去告诉司马十七郎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司马十七郎负责京城的守卫,什么时候都能自由地出入城门。
“你一定欢喜得傻了,”司马十七郎坐到了卢八娘的身边,轻轻地抚着她的肚子,然后他突然发现卢八娘的衣服上沾着泥土,下裳有一丝血迹,“这是怎么了?”急切地上前查看。
右腿擦伤了一块皮,浸出些血珠,又因为夏季罗衫轻薄,就透了出来,想来是摔下来的时候,腿碰到了一块石头。
早有人先转述了安老先生刚刚在院门前扔下的话,“王妃这胎坐得极稳,不用说摔一下,就是摔十下也不会有一点事的。”又有人拿了锦帛和伤药过来,司马十七郎替卢八娘将伤口包好。然后他听宁姑姑讲了事情的经过,脸色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沉下来了,“你们竟由着王妃登高?”
几年仕途升迁,司马十七郎威严日重,他虽然并不管内院的事,但偶尔发一句话,没有人敢不以为然的。宁姑姑带着所有的人已经跪了下来,卢八娘抢先说:“你们都下去吧。”待只剩下司马十七郎一个人时说:“不关她们的事。”
司马十七郎早就发现王妃特别护着自己的手下,这时候自然不想惹她不高兴,虽然不便再惩罚,但也吩咐道:“这次算了,以后可要特别小心。”然后笑语晏晏地上前抱住她说:“刚刚宁姑姑说备了好几样夜宵,王妃不如吃一点儿。”
也不知是夜宵,还是司马十七郎一身的汗味触动了卢八娘的脆弱的神经,她终于从懵懂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然后就猛地呕了起来,“呃……”
“轻一点儿,别碰了儿子。”司马十七郎赶紧扶住卢八娘,然后立刻想到自己刚从外面回来,还没来得及洗漱,意识到卢八娘没准儿是因为这个才呕的,将她轻轻放下赶紧退了几步“我这就去洗洗,宁姑姑赶紧进来伺候王妃!”后一句话是对外面的人说的。
卢八娘并没有真的吐出来,她喝了几口水后又想吃那酸酸的青杏,早有人飞跑去摘来。司马十七郎洗了澡换了衣服重新出来时,就见到卢八娘正一个接一个地吃着还未成熟的杏子,急切地上前阻拦,“怎么吃这东西?小心伤了脾胃!”
宁姑姑小心翼翼地说:“有了身子的人就是这样的,口味都很怪。”
吃了青杏的卢八娘心里舒服极了,然后觉得自己饿了,“我想吃奶娘做的馄饨。”
很快馄饨送了上来,还有奶娘和宁姑姑商量着准备的几样小吃。本是她专门点的吃食,闻到了味道,又突然觉得很讨厌,可卢八娘并没有放下,而是慢慢地向嘴里送着。
孩子来了,又不可能不要,她只能接受了自己有孩子,也会生下孩子这一事实,那么注意营养就是必须的。前世虽然没经历过,但她还是懂得些常识,要多吃些优质的蛋白,含有各种维生素、矿物质的蔬菜水果,保持心情愉快,以及适当地锻炼身体。
然后过上十个月,她就会生下一个孩子,一个有着自己的血缘的孩子。卢八娘欢喜不起来,当然也不是悲伤,她还是纠结。于是便努力将纠结的心思从脑海中赶走,问“皇祖父情况如何?”
卢八娘虽然对宫中的情况了解不多,但司马十七郎一定有内线,他虽然在京外,知道得要比自己多,正好交流一下信息。
“还是不好,晕过去一次,可能是犯过太多次,大家也都适应了。”司马十七郎并不瞒着她,但却不肯如平时般地细说,将她的手握得紧一些,“你不必担心,以后也不必管,好好将养身体,诞下麟儿最重要。”
“哪里能有事呢?安老先生不是说了这胎是极稳的。”卢八娘笑着说:“你同我说说话吧,我正睡多了。”
“那好,我陪你说会闲话。”司马十七郎声音里透着无限的欣喜,“我收到安老先生的信,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叫过人来吩咐了案子的事,然后连夜就拉马出来了,一路上只在换马的时候歇了一会儿。”
“在马上我就想,王妃一定欢喜极了吧。现在肯定偷偷笑呢,没准儿笑得都睡不着觉,盼着我回来陪着你和儿子,我便更急着回来了,我猜的准吧?”
“嗯。”
“我又想我们的儿子能长什么样的呢,像我还是像你?其实像谁都行,只是我们要好好教养他,习文习武,治国安邦。将来大了我们给他在士族里给挑个好媳妇,传宗接代,子孙绵延。”
关于肚子里的这个小生命,卢八娘还真没有想那么多,她不过是刚刚认可了他的生存权而已。至于男女,那可是随机的,“你是不是想得太远了,也许不是儿子是个女儿呢。”
“我觉得一定是儿子!”司马十七郎非常肯定,过了一会儿,他大约也觉得生男生女都有可能吧,就说:“如果是女儿也没关系,下一胎生儿子就行了。”但语气里多少带了些遗憾。
卢八娘在心里冷哼了一下,但此时此地批评重男轻女的封建意识是根本没有意义的。
第五十三章 孟表兄小意送樱桃宁夫人二进英王府(二)
闲话中,卢八娘猛然想起了一件更重要的事,便向他怀里靠了靠,环住司马十七郎的脖子,轻柔声说:“我要你答应在孩子满一周岁前都陪着我,不许碰别的女人。”
听了这样的要求,司马十七郎心里是有些不快的。妻子有了身孕后应该体贴地给丈夫安排伺候的人,可王妃却能理直气壮地说出这样无理的话,让他很难接受。可是面对着心爱的王妃,想到她刚有了身孕,连饭都吃不下,反对的话就说不出来。
再一想,王妃那样的爱洁成癖,若是自己沾了别人,肯定要自已离得远远的,想来不会让自己这样抱着了吧;再有,万一王妃肚子里的这个是女儿呢,当然还要生嫡子,就是这一胎生了儿子,还是再生个嫡次子更好;然后司马十七郎又想到了现在的局势,正事尚且都忙不过来呢,他哪里有心思纳妾。
烛火已经熄了,夏夜的天光透过轻纱窗,司马十七郎朦胧间看到王妃的如花般的娇颜就在面前,她那双高贵的凤目定定地看向自己,似乎因为自己没有立刻答应,那娇艳的唇微微嘟了起来,他的心一软,“好。”
“可是我怕郡王不守信,你要发誓才行。”卢八娘的身子在他怀里轻轻地扭了扭。
她这一招只在一件大事上失败过,而平常的家事都是无往而不利的,果然司马十七郎抱住她亲了又亲,然后说:“我发誓,我陪着你,别的女人都不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