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宁打断了她的话,“那些都不重要,入了王府,王爷自会替他请先生。他最该学的,是深宅大院里的……生存之道。”
秦思整个人僵住,原本就偏白的脸色又白了两分,她张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只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裙摆,将一方绣帕在手中绞了又绞。
剩下的路程,秦思一直低头不语,想着秦川的事情。待回了府,她随展宁去了安澜院,直接到秦川房中,姐弟二人关门谈了起来。
展宁将旁的下人都遣走,自己留在房外等着。她听房间里的声音小声且压抑,渐渐的似有了争吵,然后又再度低下去。过了一阵,房门突然被人从里边一把拉开,秦川虎着一张脸冲了出来。
这一冲,就跟门外的展宁刚好打了个照面。
少年眼角有些发红,显然刚才与秦思的交谈不是很愉快。
两人目光相对,少年眼底甚至有着些怒气,展宁以为他是对自己的新身份一时无法接受,正要出言宽慰两句,不料少年却瞪着眼望向他,出口便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秦川的怒气似乎是冲着她的?
展宁稍稍有些意外,正要解释,却听少年又道:“你是不是在救下我那天就知道了?你救我与姐姐,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对吗?”
展宁这下子是彻底感到意外了。
然而片刻后,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心思简单的人,不被浮云遮望眼,直觉倒是异常的敏锐。
少年见到她的笑容,脸色又难看了一些,紧紧握拳道:“真的是吗?”
这会功夫,秦思也从房里追了出来,听到秦川这话,顿时皱着眉低声呵道:“小川你在胡说些什么,马上跟大公子道歉。”
少年倔强地梗着脖子,既不低头,也不道歉,只是用那双带着虎气的眼固执地看着展宁,等对方的回答。
他跟在展宁身边也有一段时间,对展宁的性子多少有些了解。这个人的心性,说得好听些是淡然,一进一退都有考量,可说得不好些,其实有些淡漠,对人也不会轻易给予信任。侯府中人来来去去,似乎能得展宁在意的,也就一个张氏,一个瑛儿,还有自己和秦思。
前者一个是展宁的生母,一个是自小跟随的贴身丫鬟。可自己和姐姐呢,只是她碰巧在路边撞见救下的。
这样一个人,绝不是好管闲事的性情,就算当日是路见不平,也断没有将他们收在身边贴身带着,视为心腹的可能。
他从来将展宁对他们姐弟的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有时虽不解,却也从未怀疑过。但今日秦思与他说起汝阳王的事,他脑子里轰隆一声,一下子就冒出那么个不堪的猜测来。
展宁救下他们姐弟时,是不是早就知道汝阳王这一出?
“小川!马上道歉!”
秦思的语气已十分严厉,秦川继续固执地看着展宁。他心里五味杂陈,之前话冲口而出之时,他立马就后悔了,可看着展宁随即绽开的那个不甚在意的笑容时,他却非想要一个答案不可了。但他却不敢深究,若这个答案是肯定的,他当如何。
好在展宁带笑看他一阵后,缓缓开了口。
“不是。”
虽然只有两个字,却让他如释重负。仿佛原本压在心上的一块巨石,被无形的手推开。
不过随后,强烈的内疚敢便袭击了他,秦川脸色有些发红,又有些许局促,“公子,抱歉,我刚刚……”
“不必说抱歉。”展宁打断他的话,面上依旧带着点笑,但目光却有些转寒,“只是你这样的性情,说什么做什么都由着性子来,我今日不与你计较,但别人呢?你过些日子恢复身份回了王府,遇见事情,是否也用今日这样的态度,对待你的父王,对待你的兄弟姐妹?秦川,你以为你有几条命,可以任你糟蹋?还是你以为,你那些兄弟姐妹,会比这侯府里的人良善?”
少年被问得面上滚烫,心里却还有些不服气,梗了脖子小声道:“那什么王府,我根本就不要去!”
展宁听了,微微一皱眉,却是径自转了身。
秦川以为她生自己的气,心底一慌,正犹豫要不要追上去道歉,却听展宁道:“秦川,随我去书房,我有事和你谈。”
去到书房,将房门一掩,展宁捡了临窗的位置坐下,秦川就站在她对面。
少年的态度有些矛盾,即为刚才对展宁的质问后悔尴尬,又有些排斥展宁将要与他提到的汝阳王的话题。
在此之前,他对汝阳王的观感很不错。可今日乍然听说对方竟然是自己的生父,心里已生了怪异之感。再听闻秦思向他转速的汝阳王的家事,知道汝阳王接连娶了两任正妃,前一位算是自己的姨母,却抑郁而亡,后一位自己的生母更惨,居然死于暴匪之手,而汝阳王府里却子女成堆。他不知怎么的,莫名就把汝阳王和展云翔比了比,对那更为复杂的王府顿时一点兴趣都提不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