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吉祥穿着这身衣裳走进书房的时候,袁叔万也抬头看了,只看了一眼,又神色如常的低下了头,目光重新回到了手上的公文之上。
吉祥小心翼翼的走进了书房内,站在了袁叔万桌前站定,福下身子行了一礼。
袁叔万语气淡淡的免了礼,却没有再说任何话,也自始至终,除了进门那一眼,竟是没有再分半点目光于吉祥。
吉祥站了一会儿,心中越发有些局促。她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袁叔万,又低下了脑袋。心中忍不住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究竟让她来做什么,难道就让她来做木头桩子吗?
吉祥又看了一眼袁叔万,仍然没有分半点注意力与她,只是伸手拿起放在砚台边上的毛笔开始在方才的公文上开始写起了字。
吉祥的目光顺着袁叔万的动作落在了砚台之上,砚台里的墨汁已经所剩无几,几乎没有了水光,袁叔万并未注意到,他还是拿着毛笔蘸着砚台上所剩无几的墨汁在手上的公文上写着字。
吉祥心中犹豫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步履轻轻的走到了书桌边上,伸手拿起笔洗里的小勺,舀了一勺清水放入了砚台之中。
做完这个动作,她忐忑的看向了袁叔万,却瞧见对方只是看了她一眼,仍然没有半点反应。
吉祥的一颗心渐渐松了下来,也大着胆子拿起了砚台上的墨条开始慢慢磨了起来。
她的动作不快,但很熟练,每一下,都十分均匀的让墨条化在了清水之中,袁叔万的目光也渐渐被她的动作给吸引了。
吉祥磨出了浓淡得宜的墨汁后,方才停下动作。
袁叔万收回了目光,拿着手上已经干了的毛笔蘸了一下吉祥新磨的墨汁在公文上写下最后几句话,合上公文,他仿佛无意一般,开口问道:“你习过字?”
吉祥闻言,不自觉的咽了一下口水,她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回道:“学过一些时日,但只认得没几字。”
不 管是前世,还是今世,她都习过毛笔字。前世时,小的时候,外婆将她送到少年宫里学过基础,后来也让她跟着一位颇有几分名声的老师学过一段时间,但因为课业 关系,后来倒是没有继续学下去了,只是偶尔闲暇在家中会练上几字,但算不上有所成就,顶多只能说是普通兴趣者里的高个子罢了。初来这个世界,她闲的慌,又 瞧见手边有不少名家字画,便心痒临摹了一段时日。
但这些,却都是不能够跟袁叔万说的,毕竟她这个年纪,就算是从小当做闺秀才女培养的大家小姐,可能也只是入门罢了。
而吉祥的这句话,倒是没有让袁叔万怀疑,毕竟吉祥并没有回答不会,而是诚实的回答了会,而她这个年纪,只学几字,倒也不奇怪。
袁叔万将方才的那本公文打开,放到了吉祥面前,开口问了一句:“你能看懂多少?”
吉祥愣了一下,目光看向了写的密密麻麻的公文本。一时之间,脸上清白交加,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袁叔万看着她的神情,若有所思,又将公文本放在了吉祥面前,开口道:“你读一读。”
吉祥脸上彻底愣住了,手带着几分颤抖捡起了公文本,可是嘴巴却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愣是不吭声。
“三爷,奴婢……”
吉祥的话还未说出,书房的门猛然被一脚踢开,伴随着常福与常宁两兄弟的叫声。
两扇大门被突然踢开,猛地拍在了两边扇动着,袁伯鹏却是大摇大摆从门外走了进来。吉祥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走到了袁叔万的身后。
不过她这会儿已经迟了,袁伯鹏的目光已经看到了她。待袁伯鹏看清了她的举动,心中的怒火更甚,目光恶狠狠的看了过来。
袁叔万皱了一下眉头,从椅子上站起了身,冷冷出声说了一句:“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我做什么?不是你让我回来吗。袁叔万,你好大的派头,还让你的狗奴才带了一帮人将我押回来,敢情我这个大哥在你眼里,就跟犯人似得。”
“大哥误会了。”
袁叔万只是淡淡说了这么一句话,却没有再解释。而他这个简介的回答,显然没有让袁伯鹏有半点平息怒火,反倒是面上越发愤怒。
可是,袁叔万只是目光平平的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了站在门口边一副虎视眈眈,仿佛稍有点动静便要冲进来的常福与常宁二人,开口吩咐了一句:“你们两人退下,将门合上。”
“三爷……”
闻言,不仅是常宁有些犹豫,连常福也是面上担忧着。
“退下。”
袁叔万又是淡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吩咐。
常宁与常福二人虽然还是有些担心,但袁叔万的命令对于二人而言,却是积威已久,二人最终还是关上了书房之门,却是站在书房门口,只待稍有动静,便立刻冲进里边。
书房的门被关上,吉祥有些不安的又将自己的身体往后躲了躲,她的小动作没有逃过袁叔万的眼睛,袁叔万却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任由吉祥将他当成挡箭牌。
他的目光落在了袁伯鹏身上,正好瞧见袁伯鹏正是一动不动的看着吉祥。
他面上的表情更加冷凝,却是开口道:“大哥最近在外交际甚广,倒是不知连三教五流之人都认得了。”
“你什么意思,我的交际如何,你这个做弟弟的还想管我吗?”
袁伯鹏闻言,倒是从吉祥身上收回了目光,但恶狠狠的目光又落在了袁叔万身上。
袁叔万仍然一动不动,看着袁伯鹏继续冷声道:“大哥的交际如何,我自是不会管,但请大家莫将主意打到我身边人身上。”
袁叔万的话刚刚落下,袁伯鹏却是变了脸色,看过来的目光里多了一丝狠厉。
“是你……”
袁伯鹏的话未说完,却又有些气急败坏的恨声道:“袁叔万,你这个道貌岸然的小人,我看上吉祥的时候,她根本还不是你身边的人,根本就是你故意与我找茬。”
“大哥如何说都好,但请不要碰触到我的底线。最近大哥在账上支了不少的银子,母亲禁不得,我还是能禁得的。”
袁叔万被袁伯鹏指着鼻子骂,也没有丝毫的怒气,声音依然十分的平静。
袁伯鹏整个人气的发抖,手已经紧握成了拳头,仿佛下一刻,便要将这个拳头挥到袁叔万的脸上。
“你什么意思,袁叔万,就算如今你做了官,但袁家,不是你的,我才是袁家嫡长子。”
袁伯鹏眼睛瞪得极大,大声宣告着自己的地位。
袁叔万冷笑了一声,对此并无任何反驳,只是开口道:“我是好心提醒大哥,不想袁家闹出什么丑事来。”
“袁叔万,你莫以为你现在做了官,就能够指手画脚,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管,我支了银子又如何,我就是将家中的银钱都花了个精光,也轮不到你来说我。”
袁伯鹏一张脸憋得铁青,他又恶狠狠的看了一眼吉祥,冷笑道:“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的吧,留个七八岁的孩子在身边,别传出什么豢养幼女的丑闻来。”
袁伯鹏知道袁叔万既然与他放话说让他莫动他身边的人,那么他绝对不会讨到什么便宜,想要得到吉祥更是莫想。
可是,凭空被压了一头。袁伯鹏的心中怒火根本无处可发。
他狠狠的拉开门,冲了出去。
吉祥动不得,可是账房里的银子,他就是拿到外边寻欢作乐又如何!还轮不到袁叔万管到他身上。
袁伯鹏一张脸因为怒气而狰狞万分,他走出玄玠居,便没头没脑直接朝着账房冲了过去。一头撞到人时,面上的狰狞还未收敛半分。
被撞到的刘明山心中吃惊的看着袁伯鹏这副样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打招呼。
袁伯鹏刚从青楼中被常福带回来的,身上的衣服两日未换,皱巴巴的,又弥漫着酒气胭脂味儿,加之他两眼虚浮,面色蜡黄,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萎靡之味。
模样瞧着,简直与发榜之前的袁伯鹏完全两个样子。
刘明山住在袁家,也是听说过袁伯鹏在外之时,可是因为没有碰到,根本不知道对方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时之间,他只能够轻声打了一声招呼:“姐夫。”
袁伯鹏听到刘明山的声音,面上也有一些尴尬,刘明山算是他很不愿意见到的人之一,不仅仅是两人同时参加考试,刘明山上榜了,而他落榜了,更因为看到刘明山,他仿佛看到了过去的那个自己。可是如今他却再也变不回去。
“明山……”
他嘴里支吾着,却到底说不出什么话来,面上也是越发尴尬。
“若是姐夫有事,明山便先告退了。”
刘明山也觉得尴尬,说实话,眼前这个袁伯鹏,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相处。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