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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强运
    三天。
    从帕拉图工兵喊着号子把第一艘打桩船抬进冥河,到运输木材的车队被伏击,总计不到三天时间。
    木桩打下八十根,铺设桥面不到二十米,白狮的反制手段就来了。
    截杀车队就像是一声发令枪响,赫德骑兵化整为零,开始对帕拉图伐木队发动没完没了的袭击。
    帕拉图骠骑一日九战,“狗撵兔子”一样与赫德人追逐搏杀,仍然挡不住敌人对于这片针叶林的渗透。
    温特斯的队伍也遭遇了一次突袭。
    二十几个赫德轻骑牵着战马,悄悄摸向伐木场,不曾想被温特斯放出的步哨撞破。
    哨兵鸣哨示警,用命给战友们争取了时间。
    眼看偷袭不成,赫德人干脆上马强攻,结果迎面撞上满腔怒火的蒙塔涅百夫长。
    蒙塔涅百夫长穿着单衣、提着斧子,一路追砍到森林边缘。
    赫德人没给他留下伤口,在林间纵马狂奔倒是让他挂了彩。
    当温特斯再回到伐木场的时候,他的衣服已经被针叶和树枝刮成碎条,上半身到处都是猫抓似的血痕。
    夏尔急忙烧水,融了盐巴给温特斯清洗伤口。
    示警哨兵的尸身被找回,他是个很憨厚的农家小伙,头颅和身体已经被弯刀分离。
    “砍下来!”温特斯已是怒不可遏:“把赫德人的脑袋都给我砍下来!把尸体挂到树上!钉!都给我钉到树上!”
    民兵们行动起来,怀着最强烈的仇恨,他们剁下赫德死人的头颅,用火烧掉。
    他们严格按照百夫长的命令,用粗大的铁钉从胸椎骨锤入,把死了的敌人钉在树上。
    无头的尸体从伐木场到森林边缘钉了一路。
    之后,蒙塔涅伐木队再也没有被袭击。
    但不是每一支伐木队都这般骁勇善战。
    有的伐木队击退了赫德人;
    有的伐木队一通混战,赫德人自己撤了;
    还有伐木队被彻底冲垮,等救兵赶到的时候,只找见遍地的死者。
    次日,两个步兵大队和两个骑兵中队开进“桥林”。
    [注:因为这片森林的木材用于筑桥,所以被士兵们称为桥林
    这支分遣队的指挥官是温特斯的熟人——罗伯特中校。
    温特斯第一时间被罗伯特叫了过去,中校想了解各伐木队的具体情况,也想听听温特斯的想法。
    “在桥林中央修筑前出营寨,各伐木队从营寨出发,朝四面八方采伐。”温特斯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把说过的东西又说了一遍:“伐木队沿途砍树,会在身后道路。这样无论哪里有警,骑兵都能迅速支援。”
    罗伯特中校连连点头,问:“你交过手,蛮子的作战意志如何?”
    “也就那样。两个十夫队的规模,正适合赫德人发挥。但是他们毕竟人少,只要伐木队横下心抵抗,赫德人也没辙。关键是辅兵的士气在[无名谷之战]被打得粉碎,如今根本不堪用。没参与无名谷之战的民兵,倒还敢拼一拼。”
    罗伯特中校沉吟着,又问:“给每个伐木队配两帐士兵,你觉得如何?”
    乍听之下,温特斯只觉得荒谬:这不是在分散兵力?
    但仔细想了想,或许真的可行。
    比起赫德袭击者,伐木队占据很明显的人数优势。
    但是他们需要主心骨的存在,才能发挥人数上的优势。
    现在还剩十八支伐木队,给每队配两帐兵,总数也不到一个大队,还剩一个大队可以防御营寨。
    即便需要出兵救援,也是出动骑兵,不会出动步兵。
    “行,我觉得行!”温特斯表示赞同,他补充道:“挑选精干的军士带兵进驻各队,有他们撑着,民兵也不会一触即溃。”
    “好,那就这样。”罗伯特中校拍了拍温特斯的肩膀,沉声道:“不管蛮子有什么招数,我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和他们见招拆招。”
    在比较相熟的上级面前,温特斯终究还是没忍住,他不满地说:“总部早就该派兵过来!”
    罗伯特中校好言安抚:“老头子又要筑桥,又要防备蛮子大部队。如果是我,我也不会愿意冒险分兵。不同位置,考虑的事情不一样。再说,他不是派我来了吗?”
    “赫德人有什么大动静?”
    “没有。”罗伯特中校摇摇头:“他们在三十里外下营,很是小心。哨骑撒得遍地都是,我们的侦骑也过不去。”
    军帐内只有罗伯特和温特斯两人,谈话性质私密。
    温特斯尽可能心平气和——但还是带出三分火气:“我就是个百夫长,还是维内塔人,说话也没人理睬。您在军中说话有分量,有件事我想和您说。”
    罗伯特中校正色道:“怎会没人理睬?阿尔帕德把他的酒壶都给你了。杰士卡那个‘三句话里两句得罪人’的家伙一提起你更是赞不绝口。你有什么想说的,尽可以讲。”
    树枝在火盆里噼剥作响,在冬日里难得带来一丝暖意。
    杰士卡中校在背后夸奖自己?温特斯难以想象,因为独眼中校当面都很少给温特斯好脸色——准确来说,杰士卡中校谁也不给好脸色。
    不过温特斯现在关心的是另一件事,他索性直说:“中校,你们帕拉图人对于‘水’缺乏重视,对于‘海军’更是缺乏认知。你们习惯骑马,但是帕拉图也有许多大河。如果你们带一支舰队过来,绝不至于陷入今天的险境。”
    维内塔人的话听得罗伯特中校又迷茫、又深思。
    温特斯狠狠一拳锤在腿上,语速飞快:“当务之急不是筑桥,而是造船!冥河不仅挡住我们,也截断了赫德人的往来。赫德人一块舢板都没有,我们哪怕只有二十艘小船,对岸的赫德人都是孤军、死军!
    赫德人可是有大炮的!军团总部现在一门心思筑桥。可如果我们控制不住水面,让西岸的赫德人把大炮送到东岸,桥修得再快又有什么用?那就要出大事了!”
    罗伯特中校微微一愣:“蛮子的火炮不是已经被我们销毁了吗?”
    “谁知道他们还有没有?”温特斯的眼神肃杀冷冽:“水面宽度不到两百米,别说是六磅轻炮,就算是我用过的一磅旋转炮,都能轻松从东岸打到西岸。我若是赫德人,不惜代价也要把火炮运到东岸去!就架在大桥正对面!日夜不休轰击打桩船,把打桩船统统击沉!就那些破筏子,下水一艘,打沉一艘!”
    寒风吹进军帐,火苗在铁盆里剧烈翻滚,一如温特斯的心情。
    “我现在庆幸你不是蛮子。”罗伯特中校苦笑着问:“这些你没和总部说过?”
    “前天给总部打了报告,结果泥牛入海,也没个回文。”
    “没和杰士卡说过?”
    “大前天我就被派出来砍树,要是您今天没过来,我就要去找杰士卡中校了。”
    罗伯特中校双手撑着膝盖,认真地说:“如果赫德人把大炮搬到对岸,那桥也就不用修了。你放心,我直接去找博德上校,让他去见老头子。”
    “有您在,我就不担心了。”温特斯的呼吸稍微畅快一些:“我们没船,赫德人也没船。不用多,二十艘划桨小船控制水面就足够。”
    “可惜我对水战一窍不通,等有机会,你一定要和我多讲讲水战和船的事情。”
    “其实我也不懂。”温特斯想起另一位故人:“维内塔海军有一位名叫斯派尔的船长,那位才是桨帆船作战的专家。如果有机会,我愿为您引荐他。”
    “好。”罗伯特中校哈哈大笑:“一言为定。”
    ……
    帕拉图人先是在林间伐出一片空地,然后用砍倒的树木修筑前出营地——又名桥林营地。
    建材获取容易,又有十八支伐木队赶过来帮忙,桥林营地的修筑进度突飞猛进,一天就几乎完工。
    因为使用了大量木料,桥林营地的工事甚至比土墙为主的大营还要坚固。
    伐木队加上罗伯特中校带来的两个步兵大队和两个骑兵大队,共计三千余人、五百多匹马。
    [注:战马以及从马、驮马
    营地按照标准军团营地规模修筑,容纳这些人马绰绰有余。
    除了营地本身,罗伯特中校还计划修建一系列哨塔以提供先期预警。
    不过那些就只能等明天再说了。
    干了一整天的活,温特斯疲惫到极点,只想好好睡一觉。
    桥林营地大致竣工,各支伐木队纷纷从野外搬进营区。
    虽然还是扎帐篷,但是周围有壕沟、营墙保护总比在野地睡得安心。
    最后将营区巡查一遍,温特斯三步并作两步回到自己的军帐。
    此时已经入夜,温特斯强打精神,匆匆写下“纳瓦雷小姐,我今天又砍了一整天树”之后,便飞快地钻进毛毯里。
    几乎是刚刚躺下,温特斯就睡着了。
    ……
    温特斯走进一间浴室,几位面目模糊、身材窈窕的古典美人款款走来,伸手便要脱他衣服。
    他被吓了一跳,死死扯住浴袍不放。
    美人见脱不掉温特斯的衣服,便凑过来要亲吻他的脸颊。
    “别这样!”温特斯拼命向后仰,但他背后是墙,令他动弹不得。
    美人开始舔舐温特斯,从下巴开始,一点点向颧骨移动。
    温特斯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天呐!她怎么这么多口水?”
    他伸手去擦口水,然后从梦中醒了过来。
    醒来的温特斯被吓了个半死,险些当场打出一记裂解术。
    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正在舔他。
    温特斯摸出匕首,发动光亮术,面前赫然是一张马脸——字面意义上的马脸。
    这脸型、这毛色、这额头上的星纹,他再熟悉不过。
    “[惊恐之语]!”温特斯快要崩溃了:“你怎么跑我帐篷来了!强运?!”
    什么狗屁美女?难怪口水那么多!
    马儿轻轻哼哼一声,用鼻尖蹭温特斯。
    “我没有糖!你怎么从马厩跑出来了?”温特斯痛苦爬下行军榻:“快出去,我带你回马厩!”
    听了这话,强运嘶鸣着一甩头,把温特斯的帐篷整个顶了起来。
    帐钉一根接一根被拔起,一阵寒彻骨髓的冷风掠过温特斯的身体,带走了他宝贵的体温。
    温特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从脚尖一直到胸腔,都在抖。
    他真的生气了。
    “你小子!”温特斯揪住强运鬃毛:“到底想干嘛?给我滚回马厩去!”
    强运却不肯罢休似地,咬着温特斯的上衣下摆,把他往外拖拽。
    马儿的眼睛扑闪扑闪的,仿佛在说着什么。
    “你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强运继续把温特斯往外拖拽。
    温特斯心一横,抓过毛毯裹在身上,翻身上马。
    也没有马鞍,就骑在光溜溜的马背上。
    “走!”他轻夹马肋:“告诉我你想说什么?”
    强运带着温特斯往营外跑。
    守门的哨兵看到蒙塔涅百夫长裹着毛毯、骑着没鞍的马,虽然心中奇怪,却也不敢阻拦。
    强运没跑出多远,温特斯就明白他想说什么了。
    西风吹来淡淡的烟雾味。
    “草!”温特斯脸上血色尽失:“火!”
    在边黎,帕拉图军队送了白狮一把火。
    今天晚上,白狮来还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