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阿哥病才略好,可以下床,就回到内务府理事,有时甚至宿在公事房里。内务府的整顿初见成效,康熙龙心大悦,毫不吝啬赏赐夸奖。
康熙进封良贵人和贵人为良嫔和嫔。密贵人有了身孕。
楚言安静地呆在慈宁宫,除了偶尔回摛藻堂看看怀湘采萱他们,到秀衣局关心一下早燕秀娥她们,几乎大门不出。
除夕夜,乾清宫每年例行的家宴也被她避了开去。
康熙望了望立在太后身后的冰玉,戏谑道:“还是太后面子大,上回朕想让佟丫头来乾清宫,被那个鬼机灵三言两语就给推了。那丫头今儿怎么没来?当真怕乾清宫有老虎把她吃了?”
殿内众人不管是善意还是嘲笑,都跟着笑。
太后笑道:“那丫头这几天白天黑夜地看书,有点不舒服,我让她歇歇,没让她来。”
康熙沉吟道:“别是病了?还是让太医去诊过脉才好。”
太后摆摆手,不豫道:“别提了!丫头的毛病还不是被那帮子太医给气出来的?自己学艺不精,反倒倚老卖老。要是把我的佟丫头给累病了,看我不砸了他们太医院!”
康熙听得又糊涂又有趣,索性问向冰玉:“曹丫头,你跟朕说说,怎么回事儿?”
“是。”冰玉裣衽行了一礼,口齿伶俐地解释:“楚言将太后太妃们近来吃的药方子都细细看了一遍,有些不明白,就去问太医们。因为各张方子颇有相似之处,楚言就问,太后这张方子为何人参三钱,黄芪三钱,白芍还是三钱,若是其中任何一样增个一钱半钱,或是减个一钱半钱,效果会有什么不同?静太妃与容太妃体质有异,症状不尽相同,服的药,除了一味,其他完全一样,连分量也一样,是何道理?每一样的分量该不该酌情增减?”
康熙听得好笑,仍是点头赞许:“倒是难为她,肯这样用心!”
太后附和说:“可不是!要不是她提起来,我都没留心,方子上每一样的用量都是整数,从来没见过有零头的。”
好几个人都开始低头闷笑。八福晋噗嗤一声笑出来,随即表情一僵,偷眼向身边那人看去,见他若无其事地喝着一杯茶,方才放下心来。
八阿哥借着喝茶,掩去唇边一屡笑意。她的心思总是这样与众不同,有了太后的庇护,她,过得还好吧?
“太医们怎么答她?”康熙示意冰玉继续说。
“太医们还算有问有答,可是越说越玄乎,越说越让人摸不着头脑,又是五行生克,又是浮脉虚脉,一会儿说要疏导,一会儿说补气血,搬出了一堆古人,之乎者也都来了。楚言再要进一步问,他们就说医理医道,非十年不能窥其门径!楚言就请他们把前面说的都写下来,又列出了几十本书,憋了一口气,各处借来,白天黑夜地看,熬得两眼通红,人都快糊涂了,劝也不听!”
太后补充道:“还是我说,大过年的,连皇上都封了印,你也消停些!好好一个姑娘家,又不指望你进太医院,理那些糟老头子做什么?要不然,先让他们过个太平年,十五一过,都给关慈宁宫来,由着你好好审上三天,有什么问不清的?那丫头这才丢开了。”
众人一片哄笑。
康熙啼笑皆非,倒真有些担心这一老一小闹腾起来,太医院鸡犬不宁,回头还是先派人好生抚慰才是。
朝贺过后,太后命楚言冰玉各处走走,给各宫主子去拜个年。
她二人先去乾清宫给康熙磕了个头,康熙挺高兴,可没说两句话,裕亲王来了。康熙命人看赏,就让她们退了出来。
冰玉要往旧主子密贵人那里去,楚言想了想就往德妃的长春宫来了。
德妃的屋子里十分热闹,几位四福晋和五公主都在。楚言一圈的年拜下来,礼包也收了不少。
德妃满面欢喜,叫她到跟前,细细问过太后这两日的饮食起居,拍着她的手笑道:“好孩子,难得人都来齐了,你先不急着去别处,留下来一块儿用完饭再走,嗯?”
楚言乖巧地答应了,五公主过来拉她坐到一边说话。
不一会儿,却是十四阿哥得了消息,跑过来找她:“楚言来了?我正找她呢!”
德妃对楚言笑道:“去吧。他对着皇上给的题愁了几天了,就等你这个救星呢!”
楚言由着十四阿哥把她拉出来,到了外面,才笑话说:“怎么?又看上洋人哪件东西了?”
十四阿哥做愁眉苦脸状:“哪有什么东西!皇阿玛想起来,把我叫去上几何课,又给了十几道题,让我过年时不许淘气,有工夫就把题给做了。”
楚言拍手笑道:“皇上英明!”又安慰说:“这不才初一么?”
十四阿哥拉着她笑:“管他初几,找到了你,就不怕了!你干吗躲到慈宁宫去,弄得我这阵子,在宫里怪没趣的!”
楚言刚要答话,西厢房出来一个人,笑着说:“十四弟,有什么话进屋来说吧!没得把楚言病着了,太后要砸太医院呢!”
十四阿哥一听有理,连忙拉着楚言过来。十三阿哥打起帘子,让他们先进去。
炕对面那排垫了厚厚软绵垫子的乌木椅子上正坐了两人,都是一脸的笑。一个是四阿哥。楚言略一思索,已知道另一个高瘦白皙眉目清秀的青年必是五公主的丈夫,额附舜安颜了。
楚言依着规矩,挨个请安拜年,又对着舜安颜郑重行过家礼,一一问候佟家诸位长辈。
舜安颜满眼含笑,一一答好,让她不必挂念,又问她在宫里可还习惯,需要什么让人往家里捎个话。
十四阿哥砸着嘴取笑:“你们佟家有什么宝贝是宫里没有的?”
舜安颜温和地一笑:“不是这样。楚言在南边长大,有些习惯与宫里不一样。家里,老太太总惦记着该给她送点南边来的土仪进来。”
十三阿哥点头笑道:“多从南边找些好厨子送进来是正经!你这妹子嘴太刁!”
舜安颜又问楚言,身边还有没有钱,要不要再给她送些银票进来。
不等楚言说什么,四阿哥嗤地一笑:“你这可是白操心了!你妹妹本事大得很!别看人老实呆在宫里,外面生意做的可不小。你要是手头不宽裕,倒是可以跟她借个几千周转!”
舜安颜略略听说过她和九阿哥合伙做生意的事情,淡淡一笑。十三阿哥十四阿哥还是头一回听说,都瞪大眼打量着她,一脸不敢置信。
楚言有些尴尬,心中暗暗恼火四阿哥,又没跟他抢生意,干吗总不肯放过她的银子?
果然,四阿哥接着问:“正月前,九阿哥出手了大笔木材,听说纯利就不止两万,你分了多少?”
“没分。说好了不拿现钱,都用来做下回的本金。”想知道她的家底,有本事查去啊!九阿哥这些事儿上可是精明得很!
四阿哥盯了她两眼,微微一笑:“你上回不是说,我要是做生意,你也愿意参股。你有多少钱能拿出来?”
楚言一听有生意,两眼发亮:“什么生意?怎么个做法?要多少本钱?”上回那一千两,她还没动,当了那些翡翠玉石,也该有个两三千。这边跟九阿哥做生意,康熙在位的二十年,可以过富裕日子,那一边参与四阿哥的生意,只要不是血滴子,雍正上台以后,还有十多年好日子过,然后就该乾隆了,天下还算太平,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养老去!
见她一付跃跃欲试,几个男人都觉得好笑。
四阿哥眉眼带笑,沉吟半天,将手中的茶碗送至唇边,戏弄地一笑:“罢了,我现做的生意不适合你,下回再说吧!”
楚言心中气恼,却把两眼睁得大大,状似不解:“做生意只管挣银子。有什么生意不适合我?难不成——四爷,您开着窑子?”
舜安颜手上一抖,半碗茶泼到了袍子上,望着她,嘴唇翕动,说不出话来。四阿哥和十三阿哥都在喝茶,毫不意外地都被呛着。十四阿哥笑得在炕上打滚。
楚言过去,伸出两手,同时为四阿哥和十三阿哥拍背,落到十三阿哥身上的劲道轻柔,在四阿哥背上简直就是擂鼓,口中还在说:“四爷,做这个生意,本金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老鸨要找个好的。一弄不好,成了路边的流莺,没得辱没了您的身份。不知四爷的红粉知己里面,有没有才貌双全,色艺双绝,精明能干有胆识,又对您痴心不改忠心不二的。找到这么个人,您的生意就成了一半了!”
十三阿哥轻咳着,望着她,又惊又疑。
四阿哥本来呛得不厉害,被她在背后狠捶,再听见老鸨流莺红粉知己,反倒咳得厉害起来,涨得满脸通红。
好一会儿,楚言开恩停住手,假做关心地问:“四爷,您没事儿吧?要不要宣太医?”呵呵,新春大礼!让冷面王雍正皇帝吃瘪的机会,难得!
四阿哥连忙摆手:“不必!”
又咳了几声,方才停住,望着她,眼中流淌着笑意,淡淡道:“没有!”
楚言眼珠一转,上下将他打量一番:“没有?您没有红粉知己?还是,您的红粉知己里面没有这么个出色的人?”
舜安颜看不下去,不得不拿出长兄的架子,喝道:“楚言,不可胡说!”
楚言缩了缩头,乖乖闭嘴,心中暗笑,在慈宁宫憋得太久,她身上的顽皮因子今天一起出来晒太阳了。
四阿哥望着她,慢慢板起脸,严肃地问:“那些话,你哪里听来的?”
楚言支支吾吾,知道这个时代,千金小姐如佟楚言嘴里是不能有那些词的!
四阿哥脸色越发严峻。
“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德妃扶了五公主走进来,后面跟着四阿哥的三位福晋。
十四阿哥本来笑成了一团,此时跳下炕,抢过来扶着德妃坐好,笑着解释说:“正说着四哥的红粉知己,据说才貌双全,色艺双绝,精明能干有胆识,又对四哥痴心得很!四哥有些不好意思呢。”一边悄悄地对楚言挤挤眼。
楚言抿着嘴暗乐,偷眼看见十三阿哥和舜安颜一脸愕然,四阿哥脸上带笑,若无其事。
德妃看了看四阿哥,对十四阿哥骂道:“这种混账话也能当着你嫂子们说!”
楚言连忙看向几位福晋,只见四福晋垂着眼帘,遮去了真实的想法,脸上平静,如常笑着,倒是另外两位微微变了脸,有些不知所措。
楚言心中暗赞,四福晋才是女中豪杰,堪配四阿哥!八福晋真该跟她好好学学。
静静地看着这母子夫妻团圆的一幕。大部分都是十四阿哥在同德妃说话,态度亲昵,口无遮拦,有些撒娇的意思。五公主文静地坐在德妃身旁,认真听着,不住点头发笑,偶然插上两句。四阿哥淡淡地坐在对面,脸上带笑,问到他头上才答上两句,竟比十三阿哥更加超脱。
看来,德妃偏爱十四阿哥,四阿哥与生母不甚亲近的传言是真的了!再想起野史中,“皇位传十四皇子”还是“传于四皇子”的千古不灭的谣言,就觉得满室温馨和睦中,四阿哥孑然伶仃,说不出的落寞。
四阿哥深沉的目光突然看过来,对她挑眉一笑。
楚言连忙收敛心神,刚才太过放肆,又与他结下新仇,还是把同情留给自己,老实躲在慈宁宫混日子才是!
冰玉跑来找她,一起去储秀宫找碧萼,顺便看看能不能私下见见那个神秘的良妃。
楚言好笑地摇头:“良主子新近封的妃,赶着去恭喜祝贺拍马屁的人多得很。你又何苦凑这个热闹,非要别人也把你当回势利小人?”
良妃终于成为名副其实的良妃。她若是晚来一年,很多事情都会大不一样了吧!
冰玉抱着她的胳膊撒娇:“楚言,陪我去么!答应了碧萼的,这‘梅妆’做好也有一阵子,眼见桃花都要开了,再不给送去,不太好。再说了,我们那天也太淘气,弄坏了好些梅花,万一碧萼说出去,又要挨埋怨!”
当日,梅花正盛。冰玉突然心动,想起听过一个方子,拉着楚言去收集梅花花瓣,要自己制作擦脸的香粉。楚言也觉得心动,她总对这里的护肤品化妆品不放心,担心含铅含激素,非到万不得已不肯用,可是,身为女子,又怎么可能不向往美丽?她是没有耐性的,冰玉也好不到哪里去,哪里会愿意去一片一片地拾,很快接受了楚言提议的偷懒办法。她两个是没花多少工夫就收集了三大包梅花瓣,那一片梅树也基本上秃了。碧萼本是要采集梅花上落的雪回去烹茶,只看得目瞪口呆,欲哭无泪,总算是认得楚言,没有去告状,只讨了一瓶被称为“梅妆”的香粉。
楚言拍拍冰玉,安抚道:“别担心,碧萼不会说出去!”
奇怪地,她就是有一种笃定,碧萼自己如何且不说,也算他的人,而那个人,不会再做任何伤害她的事情!
冰玉继续摇着她:“是嘛。她答应不说就不会说,咱们答应给她的,也得给她啊。”
“好吧,我们挑个时间去。”楚言无奈,其实她自己对良妃也是好奇得不得了,什么样的人才能生出那么一个儿子?挑个时间,是不希望撞上那个人。该怎么面对他,她不知道,只希望能做一天鸵鸟就做一天!
她两个进了储秀宫,通报姓名,只说来找碧萼。
大概她二人早已名声在外,门口那个太监十分殷勤,差了个小宫女进去告诉碧萼,这边请她们去厢房暂坐。
到了地方,楚言突然情怯,后悔起来,只恨不得立刻把那个瓶子往碧萼手中一塞,扭头就走,哪里还肯进去等着奉茶。
等待的时间特别漫长,楚言心里有如一窝蚂蚁在热锅上爬,几乎就要扔下冰玉,仓皇出逃。
“姑娘,佟姑娘。”一个小太监跑过来,爬到地上就给她磕了个头:“小六子给姑娘磕头,多谢姑娘提携!姑娘一向可好?”
楚言给唬了一大跳,那锅蚂蚁就给抛到一边去了,再听说是小六子,想起前情,也是高兴,忙拉他起来:“小六子,你到这里来了?”
小六子爬起来,又忙忙给冰玉作揖:“曹姑娘好。是。八爷说,都是姑娘再三夸我办事尽心,老实可靠,所以,年前把我调过来,在良主子跟前伺候。”
楚言一愣,讪讪地笑了两声,不管怎么说,她该谢谢那个人。小六子是她到这里见到的第一个人,又曾经被她欺负得很惨,能对他有所帮助,总是高兴的。
冰玉对小六子也有印象,三人就这么站着,说起别后情形。
门口那个太监点头哈腰地迎进来一个人:“爷,您来了。”
“嗯。”
这一声犹如平地惊雷,楚言倏地转回身,又立刻想要夺路而逃。偏偏那人的一双眼睛比法海和尚收蛇妖的钵还要厉害,竟将她死死定在原地。
一眼看见她,满院子的人,皇城宫墙,突然都暗淡下去,满世界就剩下那个身影。她穿了一件烟灰色长袄,浅红滚黑色边的坎肩,襟边别了一朵小小的珠花,文雅清秀,裹着轻愁却不抑郁。没有错过她的惊慌,心中微叹,她还是不想见他吧。首发
他瘦了。灰色的锦袍,玄色的坎肩,都显得宽大,倒是给他添了几分谪仙的气韵。眉头微锁,脸色苍白,面容疲倦,唯一不变的,是那双温暖光润的眼睛,柔和地望着她,无尽的包容。
周围人请安的声音将楚言惊醒,机械地跟着行礼,悔恨不已。好奇心果然是要杀死猫的!
八阿哥走过她们身边,停了下来,笑问:“你们在慈宁宫可还习惯?”
“是。”二人低眉顺眼地回答。
冰玉悄悄看了看楚言,补充道:“有劳八爷记挂,太后对奴婢们很好!”
八阿哥点点头,还想说些什么,踌躇着如何开口。
碧萼掀帘子出来,笑着催促:“爷,主子叫您呢。”
八阿哥连忙进去了。
碧萼放下帘子,走过来,笑道:“可算来了!我还当两位姑娘要赖账的呢。”
“姐姐取笑了。”冰玉连忙将瓶子递过去,陪着笑,找了一堆借口说明晚了几天的原因。
碧萼只是笑,耐心地听完:“既来了,就请姑娘们到我屋里坐坐,我去年攒下的梅花雪还剩一些,我们烹茶吧。前儿,良主子赏了我一些大红袍呢。”
冰玉颇为心动,有些为难地看向楚言。
事到如今,就是琼浆玉液,楚言也喝不出味道,拉了冰玉,对碧萼赔笑说道:“出来有一会儿了,也该早些回去。下回再讨姐姐的茶吃。”
还没来得及行动,屋里又出来一个宫女,宣道:“良主子请两位姑娘进屋说话。”
楚言做了个深呼吸,真的逃不过,反倒镇定下来。
进了屋,先是请安。楚言微一抬头,只觉得眼前一亮,桃花开了!
再仔细一看,是她认识的那块料子,没有花巧没有雕饰,随随便便的一件家常夹袄,往那里一坐,就如一树桃花,不言不语,下自成蹊。
楚言目光有些直愣,赞叹地望着那个女子。平生第一次,她信服了,有人能配得上桃色,有人能长得如烟如雾如梦如幻!细细审视她的五官,没有一处不好,也没有一处特别好,可是搭在一起,就是那么协调,那么舒服。美得不张扬,美得不诱人,美得妥帖自然,美得令人叹息,美得让人想亲近又想躲开。十五岁的娇嫩,二十五岁的妩媚,三十五岁的成熟,四十五岁的洞破世情,糅合在一起,即使是悲苦的身世,凄凉的经历,丈夫的凉薄,儿子被带离,改变不了的是那份傲然从容淡定坚韧无欲无求。
草木本无情,何求美人折。楚言突然之间明白了康熙对于这个女人的复杂感情,作为男人,被她吸引,作为帝王,被她挫折,可以一时宠爱呵护,也可以下一时翻脸无情,恶语相加。
对于她莽撞惊叹的注目直视,良妃并无丝毫不满,先是惊讶,然后嘴角渐渐染上笑意,同样感兴趣地细细打量着她,心中称赞,再看看儿子痴痴停驻在她身上的目光,暗自叹了一口气。天意永远作弄人!
来回看看两个少女的打扮,一个一身水红衣裳,外罩月白绣银丝坎肩,另一个一身烟灰,坎肩却是浅红,不由点头微笑:“你们两个约好了这么穿的?”
声音低柔,带着一点磁性。楚言心中叹道,如果被这样一个声音,唱着催眠曲,哄着入眠,该是多么幸福啊!
因为楚言继续神游,冰玉只好出头作答:“是。奴婢原本穿了件墨绿的坎肩,楚言劝奴婢换成这件。楚言原本穿了一身灰,太后说老气,才换上了浅红的坎肩。”
良妃见她言语爽利,也很喜欢,当下细细交流起配色的心得来。
楚言认真听了一会儿,发现和黄金莺说的也差不多,她对颜色的分别能力不错,描述能力就很差了,对于“雨过天青”“软烟罗”之类到底指的什么色调,很摸不着头脑,不想出丑,微笑旁听,被问到才肯发表一二。
八阿哥坐在炕边的椅子上,也是静静地听着,眼中嘴角都是笑,心中有踏实的幸福感。眼前,他最在意的两个人,他深深爱着的两个女人,互相欣赏,互相喜爱,互相微笑,轻松地谈论状似无聊的话题。额娘是难得的好兴致,他是快乐的,她也是放松的。原来,梦境也有成真的一天!
关于颜色的话题告了一个段落,屋内有片刻的冷场。
良妃的目光轻轻瞟过八阿哥,落到楚言身上:“佟姑娘戴在胸前的珠花倒是别致。”
楚言连忙取下胸针,递了过去:“娘娘过奖。这是奴婢闲着没事儿的时候,自己胡乱串的。”楚言原有一小包珍珠,形状色泽都不是太好,已经打好洞,大概是她在江南做珠宝生意的叔叔,送给她玩耍的下脚料。她这阵子,闲得很,有几天干脆串珠子玩。这一个花了不少工夫,舍不得拆,就当胸针用了。
良妃认真看了看,赞道:“珠子不是上好的,难为心思机巧,成品真真漂亮!”
一边递给八阿哥,笑道:“你看看,是不是这样?”
八阿哥有些意外,只觉得入手微暖,似乎还带着她的体温,不由心中一荡。再看额娘眼中的笑意,竟有两分顽皮打趣,脸上不觉有些发热,喃喃说道:“额娘说的极是!”
楚言垂下头,脸色微红,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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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就讲一段感情,几个人物,无关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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