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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
    冷筠见状,挑眉道:“起来吧!”
    陆铮却不敢起来,反而语声坚决地说道:“臣违命调兵,请陛下降罪。”
    冷筠闻言笑道:“你救驾有功,何罪之有?朕不但不罚你,还重重有赏。”
    陆铮却没有定下心神,生怕冷筠的这个赏赐是赐死,他的后背挺直,冷汗在不知不觉间便湿了后背。
    少顷,冷筠说道:“陆铮,你救驾有功,朕封你为平南侯,赏恒河以西的食邑一千户,光锐营暂时交由郭长风接管,待朕回京之时,你便去封地吧!”
    陆铮闻言,心下陡寒,这千户侯乍听之下很风光,但那恒河以西年年旱灾,收成微薄,而且当年曾发生过四王之乱,这恒河以西正是主战场,几乎所有壮丁都在四王之乱中战死,只剩下老弱残兵。冷筠这是在削他的兵权。
    陆铮只怔忡了片刻,便恭恭敬敬地叩谢皇恩。
    冷筠强打精神等了数日,终于等到捷报,此时顿觉累极,便赏了陆铮一坛醉红尘,再三言两语打发了陆铮,自己起身进皇帐歇息。
    陆铮怔怔地捧着一坛醉红尘,许久仍无法回过神来。直至冷月澜来到他身边,低声说道:“很久没喝过醉红尘了,可否请本王喝一杯?”
    陆铮这才回过神来,苦笑道:“这一坛酒,就当是殿下为臣饯行吧!”
    冷筠召见陆铮时并没有刻意避开其他人,因此冷月澜已听到了他们的交谈,他心中愧疚,想悄悄向陆铮道个歉,这才出言相邀。此时听陆铮所言,更是难受。
    两人举步走向偏僻处,对着夕阳坐下,陆铮拍开酒坛的封泥,递给冷月澜。
    冷月澜接过酒坛,喝了一大口,顿时酒香浮动,入口爽滑,齿颊流香,他淡笑道:“好酒!”
    陆铮叹息一声,说道:“刚才陛下的话,您已经听到了吧?”
    冷月澜点头,慢慢放下酒坛,低声说道:“对不起,是本王害了你。”
    陆铮却摇头道:“殿下光风霁月,何须道歉?臣只是有点不甘,臣为国征战数年,想不到最后会落得如此结局。今日一调,只怕永远没有翻身之日了。”
    冷月澜俯览天地,举目所及之处峰峦竞秀,万壑争流,而他却有一种日暮穷途之感。他昔日自知功高震主,因此步步为营,一直低调行事,只可惜所有的努力全在此战付之东流。也许待他回京之后,等待他的便是一道圣旨和三尺白绫。
    思索至此,冷月澜心中无限凄楚。
    陆铮见冷月澜眉目楚楚,立刻劝道:“殿下,陛下之所以急着削臣的兵权,是想先剪除您的党羽,等您的党羽倒得差不多,您这柄良弓便要折断了。这个朝廷再也容不下您,难道您还要为这样的君主尽忠?只要您一声令下,臣……”
    “陆铮!”冷月澜脸色一沉,喝止陆铮的话,直至陆铮怔怔地望过来,他才低声说道:“别再说了。”
    陆铮沉默少顷,最终还是坚持说完:“殿下,臣知道陛下对您有恩,但为了殿下,臣必须冒死说完。”
    也许是因为离别在即,又或许是因为心中愧疚,这次冷月澜并没有再阻止。
    陆铮见状,说道:“只要您一声令下,臣便愿意为您出生入死。现在光锐营还在臣手里,只要我们杀了陛下和几名近臣,暂不报丧,载着空辇回京,便可以直入皇宫了。到时候把陛下之死推给楚王,死无对证。陛下的兄弟已不存于世,国赖长君,他的子嗣年幼,不宜登基。那些武将与您袍泽情深,自然甘愿俯首为臣。至于那些文官,见大局已定,必然不会为难殿下。”
    冷月澜仰头饮酒,沉默不语。计划虽好,却终非他所愿。冷筠在他中毒之时带他四处求医,在他孤苦无依之时养他教他,待他视如己出,虽然渐生嫌隙,但他却宁愿粉身碎骨也不愿意当恩将仇报的小人。
    残阳当照,映亮了他眉宇间的愁绪,但那双洁如冰雪的双眸却始终坚定如初。不须他多说,陆铮只要看到他的眼神便已明白了他的选择。
    那一瞬间,竟相对无言。
    过了片刻,陆铮才发出一声低叹,说道:“其实臣早该明白您的选择,只是忍不住想劝您……但愿您的选择是对的。”
    说罢,他们一人一口地饮起酒来,冷月澜是三杯即醉的体质,此时却不知不觉喝了半坛,很快便醉了。
    虽是盛夏,但毕竟山上风寒,陆铮怕冷月澜酒后吹风伤了身体,便把他扶到逆风处,命人取来披风盖在他身上。
    萧段闻讯赶来,和陆铮交谈了几句,见他脸容疲惫,便劝他去休息。陆铮的一身血迹尚未洗净,此时才觉得难受,便想沿着山路去寻溪流清洗身体,他向萧段说了叮嘱几句,匆匆离去。
    萧段为冷月澜拢紧披风,静静地注视着他的醉颜,觉得自己也有些醉了。
    ――――――――――――――――――――――――――――――――――――――――――
    到了夜半,冷筠转醒,闻知冷月澜喝醉,连忙命人把他扶入皇帐休歇。萧段心中顿生不详之感,却又无法拒绝,只得把冷月澜安顿好,然后守在帐外不远处。
    冷月澜醉得人事不知,静静地躺在榻上,眼睫毛仿若羽扇,粉颊如染胭脂。冷筠坐在榻沿,一时之间竟看得痴了。
    他伸出手轻轻拂过冷月澜的眉目,再沿着鼻梁滑落,停在冷月澜的唇上,那浅浅的气息拂过冷筠的手指,让他全身一颤,下腹的欲望竟渐渐抬头了。他的呼吸一窒,指尖轻轻摩挲着冷月澜的唇,然后仿佛魔怔了般,把手指伸入冷月澜口中,摩挲着柔软的舌头。
    冷月澜犹在睡梦之中,虽然因手指的入侵而有些不适,却只是蹙起眉头,含糊不清地说道:“萧段,别闹……”
    冷筠神色一凛,胸口燃起怒焰,他抽出手指,紧紧钳住冷月澜的下颚,怒声问道:“你和他有过肌肤之亲了?”
    冷月澜被迫抬起头来,这个姿势让他极不适,他睁开迷蒙的双目,正要训斥,却看见眼前的人是冷筠,顿时惊醒过来,酒意去了大半,颤声道:“陛下!”
    “你和段儿有过肌肤之亲了?”冷筠的双眸如燃烟火,迫得冷月澜全身发寒,连呼吸都放轻,他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为何他会在冷筠帐中,还面对如此困窘的问题,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冷筠心思玲珑,只消看一眼冷月澜的表情便已知道答案,他心中怒气更盛,冷声道:“朕历尽千辛万苦才把你养大,为了不想伤你,满腹情意不敢表露分毫,宁愿背负狭量的名声也隐忍着疏远你,最后却把你推给了别人,朕怎么甘心?”
    冷月澜惊颚地瞪着冷筠,几乎以为自己尚在梦中,只有下颚那清晰的痛楚昭示着眼前这一幕的真实性,他颤声叫了一句“陛下”,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冷筠放开冷月澜的下颚,把他按倒在榻上,一双眼睛里盈满霸气和占有欲:“朕派你监视段儿,就是为了让你看清楚他的真面目,继而对他死心。谁知你执迷不悟,中了诛心不但不恨他,还为他掩饰。朕费了多少心思才救了你的命,你怎可如此糟蹋它?”
    冷月澜听罢,心中如坠寒冰,一时之间,竟觉得不认识眼前的人,更不知道该如何与之交谈。
    他对冷筠有感激、有敬重、有亲情,却唯独没有爱情。
    “陛下对臣有救命之恩,臣万死不能报,臣愿为陛下肝脑涂地,却无法……”
    冷月澜的话尚未说完,便被冷筠以唇封住,冷月澜惊骇万分,意图侧过脸避开,却又被冷筠用手钳住下颚。冷月澜此时酒意未散,身体绵软无力,脑袋昏昏沉沉,很快便不敌,被冷筠的舌头入侵到口腔内,他的舌尖一再躲避,却仍然被冷筠辗转追逐纠缠。
    良久,冷筠才离开冷月澜的唇,低声警告道:“以前的事就算了,从今天起,你和段儿断了,以后就是朕的人。听到没有?”
    冷月澜闻言,脸色瞬间擦白,显得有几分楚楚可怜,几乎让冷筠把持不住。
    “臣敬重陛下,却对陛下并无儿女之情。臣愿脱离皇族,游历天下,今生今世不再踏足京城一步,请陛下成全。”
    “你休想!”冷筠渐渐降下来的怒气又被冷月澜激起,他撕开冷月澜的衣衫,按住冷月澜的双肩,俯下头吻冷月澜的脖子,并刻意吸吮出青紫的颜色,以此宣示占有权。
    冷月澜拼命挣扎,却被压得动弹不得,急得脸上迅速换了几次颜色,语气急如风雨:“陛下,请住手!陛下!”
    冷筠抬头与冷月澜对视,眼神锐利如刀:“朕隐忍了数年,今天绝不会退让,你尽快收了其他心思,专心当朕的人吧!”
    冷月澜因挣扎得太猛,已气喘不休,却毫无作用。绵密的吻落在脖子,细细摩挲过每一寸肌肤,那怪异的触感让冷月澜感到恶心,他虽然无法动弹,却仍坚定地说道:“陛下,臣不愿意,请陛下手下留情。”
    冷筠冷笑一声:“澜儿,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陛下!”冷月澜神色绝望地唤了一声,却唤不来冷筠的一丝退让,他终于闭上双目,眼睫毛惊惶地颤动着。
    恍惚中,听到帐外传来萧段的声音:“陛下可是有事?”
    冷月澜呼吸一窒,他怕连累萧段,下意识地闭口不言。
    冷筠看见冷月澜的神态已知他心中所想,顿时怒焰更炽,向帐外喝道:“退下!”
    忽然帐帘一动,萧段已大步冲入帐中,当他的目光掠过榻上两人时,顿时眸瞳一缩,动作比思想更快一步冲上去,一把推开冷筠,把冷月澜拉了出来,并迅速脱下外袍披在冷月澜身上。
    “萧段!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冷筠不怒反笑,一双眼眸寒冷如冰,他仍维持着倒在榻上的姿势,却气势迫人。
    萧段扶住冷月澜那摇摇欲坠的身体,恭敬地道:“请恕臣无状,但山下的降军出了点问题,陆大人请殿下出面处理,请陛下放行。”
    冷筠的视线冷冷地扫了一眼萧段和冷月澜,随即又把目光转回萧段身上,一双眼眸如渊如海:“萧段,你想清楚了?”
    自收养萧段以来,冷筠一直以段儿相称,然而如今他却唤他萧段,仿佛往日的情份都不复存在。冷月澜心中一酸,连忙移开视线。
    萧段坚定地挡在冷月澜面前,他的眸心沉静不见波澜,说出来的话字字清晰:“军中事变,请让殿下离去。”
    冷筠凄然一笑,声音骤冷:“萧段,朕救你性命,并把毕生所学尽教给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
    萧段虽然心中酸楚,却不为所动;两人对峙片刻,仍然没人肯妥协,最后萧段一咬牙,狠下心来说道:“事态紧急,臣告退!”
    说罢,他便拉着冷月澜踏出皇帐。当皇帐的帘幕在身后合上,里面便传来摔东西的声音,声声砸在萧段和冷月澜的心头,但萧段握着冷月澜的手却不肯松开分毫,他脸沉如水地带着冷月澜走到马旁,拉开环扣,先扶了冷月澜上马,再飞跃至冷月澜身后,一拍马股,骏马如飞箭一般绝尘而去。
    第34章 爱别离
    山风呼啸,吹刮着萧段那张如降寒霜的脸,他一路上沉默不语,却紧紧环住冷月澜的腰,并坚持把冷月澜按在他怀里,以此寻找安全感。
    一想到刚进皇帐时看到的情景,他便恼怒得想发狂,但到了最后,他却发现最恼恨的只是自己,因为他明明许下了一生守护的誓言,却未能护得冷月澜周全。
    冷月澜抬头望向萧段那冷峻的脸庞,心里一阵难受,他不禁伸手抚上萧段的脸庞。萧段感受到那温柔的触感,清俊的脸轻轻一颤,表情瞬间柔和下来。
    冷月澜见到萧段的转变,暗松一口气,但想到前路茫茫,不禁又增了几丝愁绪。
    疾驰至山下,两人下了马,停在道旁,冷月澜看萧段一直沉默不语,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副欲默欲语的模样,眉宇更是盈满愁烟。
    萧段心思电转数遍,定下心神之时,便看见冷月澜那如遭霜凌的样子,他心中一阵怜惜,便把冷月澜揽入怀中,情不自禁地吻住冷月澜的唇,深入浅出地品尝着那甘美的蜜汁和软滑的舌头。冷月澜也极力配合,仰起头迎接萧段的吻,因为绝望,所以愈加疯狂,他们仿佛要把以后的所有时光都用在此时此刻,那紧环着对方的力道大得让人呼吸不畅。
    少顷,萧段终于放开冷月澜,两人细细喘息着,目光却一刻不肯离开对方的脸。
    直至呼吸渐渐缓了下来,冷月澜才低声说道:“事已至此,我们不能再回去了,以后我就跟着你,无论天涯海角,我愿执手相随。”
    萧段迟疑片刻,这才说道:“我怕陛下会对月魄下手,我必须去望月山看看。”
    既然冷筠已知晓冷月澜中毒的事,那萧月魄的存在便不是秘密,冷月澜心思一转便已明白了,他点头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
    冷月澜说罢,正要转身上马,却被萧段拉住右手,两人对视片刻,冷月澜眸光一凛,问道:“你不打算带我去?”
    萧段避开冷月澜的目光,说道:“以陛下的性情,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把柄,所以望月山肯定危险重重,我怕顾不上你。”
    “我能顾好自己。”冷月澜反握住萧段的手,着急地说道:“我们说好执手相随的。”
    萧段却不愿意让冷月澜涉险,他神色坚决地回望冷月澜,说道:“等我三日,三日后的卯时在香山的十里亭等我。”
    冷月澜对萧段了解甚深,他知道萧段是执意不让自己跟随,又怕到时候连累了萧段,只得妥协:“我只给你三日时间,若三日后你未归来,我便躲到你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萧段的表情瞬间柔和下来,他轻吻一下冷月澜的额角,说道:“好。”
    说罢,萧段便把冷月澜扶上马,冷月澜回头望着萧段,不舍地道:“你万事小心。”
    萧段在冷月澜的左手轻轻一握,点头道:“你也小心些。”
    说罢,萧段猛力拍向马股,骏马嘶鸣一声,扬尘而去。冷月澜频频回首,目光里似有千言万语。萧段静立在路边,双目一瞬不瞬地望着一人一骑远去,直至杳然无踪,他才依依不舍地飞掠向望月山的方向。
    萧段途经某村庄的时候买了马匹和干粮,往望月山的方向急驰而去。离开冷月澜之后,他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那柔和的感觉渐渐被冷峻代替,一张俊脸虽然悦目,却因表情过于冷硬,显得有些凉薄。
    越接近望月山,萧段越显得心绪不宁,不禁加快马速。最近发生的事情一幕幕在脑海掠过,想到自己和冷筠从感情亲厚的师徒演变成今日的决裂局面,他的心中一片黯然,但如果时光能重来一次,他依然不悔当初的决定。
    策马至半山腰,马匹不能通行,萧段只得下马疾奔。山中玉带流碧,一如往昔的模样,但却处处透着诡异。
    萧段奔走了片刻,忽见山顶烟火漠漠,不禁骤然色变,更不遗余力地向前疾奔。跑到山顶,一阵刀剑铮鸣声随风入耳,萧段目光一冷,飞跃而至,看见一群士兵正在围攻朱逢时和萧月魄,他二话不说便拔剑横扫,下手毫不留情。
    朱逢时乃高手,萧月魄虽然年龄尚幼,但多年得他教导,武功自然不弱,只是围攻的士兵太多,两人一时之间脱不开身。萧段突然以风雷之势出现,让人猝不及防,士兵们的攻势便缓了下来。
    朱逢时看准一处空门,三尺青霜凌厉纵横,杀得敌人大乱。朱逢时立刻拉着萧月魄冲出重围,萧段垫后。他们的动作比普通人迅捷许多,望月山又是他们的居处,他们对地形自然比其他人熟悉,只见他们的身影忽闪忽现,很快便消失在山顶。
    奉命前来捉拿他们的士兵见状,纷纷色变,不假思索地追了上去。
    萧段三人专挑弯弯绕绕的偏僻小道走,前来捉捕的虽是精兵,但毕竟武功及不上三人,很快便被甩在身后。萧段三人不敢稍停,一口气奔至半山腰,各自找到自己的坐骑,包好马蹄,飞身上马,又专挑偏僻小道下山。
    朱逢时这时候才转目望向萧段,一双眼睛深如渊海:“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陛下会派兵围剿望月山?”
    萧段迎风拍马,压下心里汹涌的难受,说道:“这件事一时之间说不清楚,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说。”
    朱逢时也知现在并非说话的好时机,他只得把满腹疑惑按捺下来,三人马行甚急,还要眼观四面、耳听八方,一路潜行而下。
    疾驰了片刻,忽见一队人马迎面而来,人数众多。双方不期而遇,皆脸色骤变,萧段清楚看见为首之人是郭长风,他的黑眸微眯,对身边的朱逢时说道:“冲过去,否则就要被前后夹击了。”
    说罢,三骑如飞箭般冲出来,他们手中的长剑已出鞘,碎影流光在剑柄流转,带着森冷的杀气。
    郭长风见萧段神色冷绝,立刻喊道:“萧段,陛下命你速回蓬山见驾!”
    萧段却不为所动,他挥动手中的长剑,招式宛如飞花溅玉,瞬间便杀退两人。郭长风看到萧段的动作,知他心意已决,便挥手下令士兵围困。
    众士兵得了命令,立刻向三人冲去,他们手中的长枪随即挥出,刺向马腹。一时之间,枪影巍巍如山,向着三人迫来。三人拍马避开,各施剑招,并跃马来回冲撞,把士兵们撞得鲜血飞溅,倒地者无数。
    郭长风又做了一个手势,后面又有几名士兵冲了上来,对着萧段三人撒网,网上更附着长钉,只要挣扎便会被割伤。三人闪避不及,连人带马被网住,萧月魄少年气盛,极力挣扎,很快便多处扎伤。
    有一名士兵见萧月魄挣扎得厉害,立刻一枪刺出,正中萧月魄的腹部,他闷哼一声,腹部鲜血漫漫。
    “月魄!”
    “小公子!”
    朱逢时和萧段神色骤变,不顾一切地挥动长剑,并拍马向前冲撞,虽然身上扎伤多处,但终于寻到了突破口,他们挑剑而起,把猎网挥开。
    萧段双眸寒冷如冰,下手再不留情,他飞跃至郭长风身前,身法如雁翔长空,郭长风没料到他的动作这么快,只能举剑抵挡,萧段右手的长剑被挡住,却以一个错身左掌击出,正中郭长风胸口。郭长风闷哼一声,被打飞出去,倒在碎石之中,嘴角吐出几口血沫,一时之间竟无法起来。
    此时朱逢时已为萧月魄解了网,他喂萧月魄吃了一粒止血丹药,便挥剑横扫一圈,剑风凌厉,所过之处血光崩现。
    众士兵见郭长风受了伤,又被萧段和朱逢时的气势镇住,竟无人敢上前来对招。
    萧段和朱逢时对看一眼,便飞跃上马,扬尘而去。
    ――――――――――――――――――――――――――――――――――――――――――
    三人驰了数十里,才敢找个偏僻之处停下来休息。他们走得匆忙,没带水和干粮,此地草深林茂,萧段便去打了几只野兔,顺便把水袋装满。
    待萧段回来时,朱逢时已帮萧月魄包扎好伤口,并生了火。萧段把洗干净的野兔放在木架上烤,然后把水袋递给脸色苍白的萧月魄:“先喝口水吧!”
    萧月魄接过水袋,仰头喝了两口,又把水袋递给朱逢时。朱逢时默默接过,喝了两口,随即放在一旁。
    萧段在朱逢时身边坐下,说道:“你让我们的人全部撤出北辰,留下几个暗棋便行了。我先护送你们到边境,然后回来一趟,等办完事再去五行山和你们会合。”
    萧月魄闻言微怔,立刻问道:“大哥,你不和我们一起走?”
    萧段摇头,说道:“你们先走,大哥随后就到。”
    朱逢时目光一懔,问了一句:“为了熙王?”虽是问句,语气却十分肯定。
    萧段自知瞒不住,便干脆点头承认:“是,我要带他一起走。”
    朱逢时冷笑一声,嘲讽道:“公子,属下以前一直觉得您为人冷漠,却不料您一旦动了情,竟如此痴情。您总有一天会为他误了终身。”
    萧段坦然迎视朱逢时的目光,字字清晰:“我萧段决不会忘记自己的使命,但同样不会放开月澜。”
    感情之事最出人意料,萧段既已动了情,朱逢时也无可奈何,只得冷哼一声,沉默下来。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僵,只听见烈火燃烧的声音。萧月魄的眼珠转了几圈,为了缓和气氛,便问道:“大哥,到底发生了何事,陛下竟会待你如此绝情?”
    萧段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坦白:“陛下想强行占有月澜,我冲进去把月澜带走,陛下便恨上我了。”
    朱逢时闻言又冷笑一声:“这熙王殿下果真倾国倾城,竟然连陛下都被迷住了,若我们赤泱族有这样的人,早把白锦拿下了。”
    萧段知道朱逢时心里有气,所以无论他怎么讽刺自己也默默承受,但如今听到他讽刺冷月澜,萧段自然心中不快:“你别说他,他是无辜的。”
    朱逢时看他如此维护冷月澜,恨铁不成钢,他衣袖一甩,便不再说话了。
    过了片刻,野兔肉被薰得一片金黄,油脂滴落在火堆上,发出几声轻响,柴火燃烧得更盛。
    空气中肉香弥漫,三人血战了一场,早已饥肠辘辘,萧段取下一只烤熟的野兔,先后扯了两块给萧月魄和朱逢时,说道:“陛下不会善罢甘休,我们这一路上免不了一场血战,现在快点吃了休歇一会,尽快恢复体力。”
    朱逢时虽然气萧段,但毕竟在逃亡,只得恨恨瞪了萧段一眼,沉默地吃起兔肉来。
    待吃饱之后,他们又休歇了半宿,掩去地上的所有痕迹,这才继续上路。
    第35章 潇湘两望
    三日后,一直潜踪匿形的冷月澜寅时便守在香山的十里亭,等候萧段的到来。这夜没有月光,地面上一片漆黑,冷月澜不敢点灯,整个人沉浸在黑夜之中,心里一直有种不安的感觉。
    虽是盛夏,但山中的日夜温差极大,山风袭来,冷月澜衣衫单薄,只觉得通体生寒。他用双手环住双臂,极力眺望远山,但在这迷云雾拥之夜,什么都看不真切。
    到了卯时,冷月澜心中更忐忑,不由得起身走出凉亭,往来时路望去,望了一回又一回,却总等不到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夜里万赖俱寂,他来回踱步的声音显得特别清晰,卯时过去,他的衣衫已被夜露染湿,来时路依旧一片寂静。他站在昏天暗地之中,心中已有些绝望,不由自主地回忆起昔日的一幕幕,想起昔日的枕上风月,想起他们约定相守江南,想起萧段说的三日之期,靠回忆支撑着等了一个又一个时辰,从日出等到日落,又从日落等到夜半,三日之期已过,萧段却没归来。
    第二夜仍然没有月光,冷月澜孤身等在凉亭里,听着山风呼啸的声音,回味着昔日相处的点点滴滴,可到了后半夜,又忍不住乱想,萧段不可能弃他而去,最有可能的便是遇到了麻烦,无法如期前来。
    魂不守宅地等到天亮,冷月澜下了山,戴上斗笠,到附近的城镇打听消息。待进了城,果然看到城里各处张贴着皇榜,他走近观看,尚未看完便已变了脸色。
    皇榜上说安陈监察使萧段意图谋反,事败被收押,秋后处斩。
    站在皇榜前的百姓一片哗然,议论起当日的状元郎是何等风光,越说越唏嘘。
    冷月澜知道这极有可能是诱他出现的假消息,但萧段过了限期未归,必定处于危险之中,他不敢拿萧段的性命去赌。
    他迅速退离人群,备好水和干粮,悄悄来到蓬山附近,养精蓄锐。
    ――――――――――――――――――――――――――――――――――――――――――
    入夜,他避开沿途的岗哨,一路潜行,又在途中悄悄抓了几名士兵询问萧段的情况,得到的答案都是萧段已被收押在山顶,他的心绪大乱,更加快了潜行的速度,很快便到达山顶。
    山顶守卫森严,很难潜入,冷月澜不敢贸然行动,只得潜伏在茂密的树丛后面,等待时机。
    更漏深沉,冷月澜等了两个时辰,仍然找不到潜入的机会,不禁有些心急。就在他调整好呼吸,准备继续潜伏时,他忽然感觉身体一阵锐痛,那痛楚仿如万刃穿身,又如被万蚁齐咬,瞬间便让他汗湿衣衫,他脸色骤变,不禁扒开树丛抬头看天,果然看见一轮玉盘挂在空中,竟是一个月圆之夜。
    他这几日突逢巨变,又挂心于萧段,完全忘了身上的诛心之毒,这时巨痛袭来才想起此事,他连忙把手伸入胸口取保心丹,但摸索了半天,竟然找不到。
    冷月澜又细细找了几遍,还是找不到,想是颠簸之时把药弄丢了,不禁心中骇然。然而祸不单行,就在他不知所措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把他所在之处包围起来。
    风中传来一阵喜怒难辩的声音,让冷月澜的心头瞬间变凉。
    “澜儿,既然来了便出来见朕一面吧!”
    冷月澜知道藏身之处已暴露,便起身从树丛中走了出来,他忍着身上的巨痛,冷声问道:“萧段在哪里?”
    冷筠闻言,眸色一沉,语气森然:“你与朕多日未见,一见面便只知关心萧段,真让朕伤心。”
    诛心之毒最歹毒,一旦发作便十分难熬,此时冷月澜的后背已冷汗涔涔,连眼前冷筠的身影都渐渐朦胧,冷月澜强忍着痛楚,又问了一遍:“您把萧段怎么样了?”
    冷筠冷哼一声,说道:“只要你听话,朕不会把他怎么样。”
    冷月澜自知以他目前的状况难以突围而出,于是语声低了下来,带着恳求:“他是无辜的,您把他放了。”
    冷筠的黑眸遽眯,说道:“朕说过了,只要你听话,朕不会把他怎么样。”
    身体剧痛更甚,冷月澜已摇摇欲坠,他听到冷筠的话,虚弱地说了一句:“臣由您处置,请您紧守诺言。”说罢,便不支倒地。
    冷筠见状一惊,立刻上前抱住他,急问道:“澜儿,你怎么了?”
    冷月澜急促喘息着,脸色苍白如梨蕊,冷汗沿着眼睑流下,让他忍不住眯起眼睛,那模样仿佛一个人濒死的时候,不由让冷筠大骇。
    冷筠连忙抱起冷月澜冲入皇帐,放到榻上,急问道:“你哪里受了伤?”
    冷月澜一躺到榻上便不由自主地抓住身下的丝衾,那力道紧得使他手上的青筋突出,他边喘息边努力说出两个字:“诛心……”
    冷筠一怔,用锦帕为冷月澜拭去脸上的冷汗,问道:“那药呢?”
    冷月澜早已痛得全身虚软,根本听不清楚冷筠在问什么,直至冷筠又问了两遍,他才答道:“丢……丢了……”
    “你怎么能丢了?”冷筠声色俱厉,但帮冷月澜擦汗的力道却极轻柔,他顿了一下,又问道:“知道在哪丢了吗?”
    冷月澜想了想,最后还是摇头,他这几日一直四处奔波,根本不知何时丢了药,于是虚弱地说道:“臣去过的地方太多……根本不知何时丢了。”
    冷筠把冷月澜抱入怀中,轻吻一下他的额角,柔声说道:“不要紧,朕马上派人去找,若找不到,朕就派人把药研制出来,朕不会让你受苦的。”
    冷月澜闻言,眼圈蓦地红了,涩声问道:“皇……皇叔,我们能不能回到从前……”
    他叫的不是陛下,而是皇叔,一如小时候那样,冷筠仍是他最敬爱的长辈,他们之间没有阴谋算计,没有压迫,像无数父子那样相处。
    冷筠心中一悸,却仍然摇头,声音同样干涩:“澜儿,朕已不想再当你的长辈,朕只想当你的男人,而且朕不会放手。”
    冷月澜心中一阵悲凉,却已没力气再与冷筠讨论这个问题,他痛得仿如筋脉俱断,几乎昏厥过去,只凭着一份执念强撑着,他抓住冷筠胸前的衣衫说道:“陛下……请您不要为难萧段……”
    冷筠把冷月澜抱得更紧,眼眸里一片深沉:“朕说过了,只要你听话,朕不会为难他。”
    冷月澜听罢,心中松了一口气,终于昏迷过去。
    心心念念的人就在怀里,冷筠忍不住吻了上去,入侵他的唇,以那湿滑的触感告诉自己已经拥有眼前人的事实,一吻毕,他不停地轻抚冷月澜汗湿的脸,神色柔和如水。
    “澜儿,从今以后,你休想再逃离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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